莫朝醉看著她眼中的平靜，虛弱的勾唇一笑︰「碧兒……」
姜碧月目光一黯，加重了握緊她手的力道。一陣陣冷颼颼的風吹過紗窗，莫朝醉像個體力耗盡的戰士，滿臉倦容，睜著朦朧的雙眼，明明滅滅的閃爍著渾濁而又難辨的光芒。
「這件東西……乃瀛洲仙人之物。有了它，只要大燕不滅，我姜家便與之共存。但是，你祖父無能，惹怒龍顏色犯下滔天大罪，最後只得將之交付出去。姜家遭遇滅門之災，我沒有任何辦法，只得想出一法子。當時我剛得一子，于是便令你久居宮中的姑姑認了這孩子當她自己的親生骨肉，那年他才不過三個月大，我還沒來得及好好看他一眼……」莫朝醉說到這里，眼眶微紅，點點淚滴落入衣襟鬢角，「這就一時……保住了姜家上下就是口人的性命，你父親在那之後隱姓考取狀元，姜家的盛名才得以流傳……」
身後的門被人大力推開，諸多丫鬟涌了進來，失聲驚呼︰「快！快遣人通知老爺，夫人歿了！」
「為了看我們，即是拋棄了他亦是他最親的親人死在他的眼前……」
「夠了！」慕容璟闌看著她驚疼的眉眼，低低怒吼。姜碧月一頓，緩緩轉過身來。
「他是武帝慕容璟闌啊……」
姜子成看向遠方，眉眼一厲，攜著她出了屋。只見這時不遠處屋檐忽然閃起火光，整座府邸都開始燃燒。他帶著她奔向後院。
「這是哪兒？」
沉入眼際的，是姜子成悲慟的面容，以及諸人的音容笑貌……
*
慕容璟闌！你怎麼能……你好狠的心！好狠的心……她苦笑，思緒似乎都已經遠離了自己，听不到腦海中自己痛苦地呻.吟。她跪在地上久久未曾起身，姜子成卻走了進來。
「醒了。」
慕容璟闌這幾日一直都宿在這里，她的飲食起居皆與他相同，他待她如常，寵到極致。她不聞不問，對他亦是。
姜碧月抿了抿唇，顫著聲問︰「那……他現在在哪兒？」
直到身旁那人的青檀香消失，姜碧月的雙眼才睜開。他抱著她的感覺……竟然讓她分不清究是愛是恨。
姜碧月低低啜泣，莫朝醉將她的頭攏進懷中，聲音沙啞︰「碧兒，娘親對不起你，你父親也對不起你，但是……我們都沒有任何辦法。這是他親自說的，這是我們欠他的……娘親只求你一件事，無論如何，都要好好保護、保護……」
他是……他是……
姜碧月想著他曾經賦予的溫柔，心狠狠一抽。
那些混亂的、陌生的聲音交織成一片，但遠遠不敵心中的痛！姜碧月緊握著莫朝醉冰冷的手，眼淚漸漸消融在面頰內。
她拿著衣服抬起眼楮看他一眼，慕容璟闌靜默，轉過身去，萬分不自在的咳嗽幾聲。她褪下濕衣服，重新換好。
她必須逃！
姜碧月靜靜听她敘述，心中亦是大慟。
「雖然姜家在朝中的勢力日益恢復，但是……你姑母在後宮卻並不得寵。那孩子，亦是吃了不少的苦。我听說，他自小便被各宮宮女太監欺負，做了不少苦差事。我多想把他從宮里面要回來，但是不能……我只好托你父親使了些法子，他才得以進了書堂識文斷字。直到你出生，姜家的勢力才真正稱霸整個朝堂，你姑母也愈發得到先皇親睞，一步一步走到了貴妃的位置。但是後來，她不知為何離奇死亡，皇後接替她，收留了那個孩子……」zVXC。
姜碧月握著她的手無力松開，跌落在身兩側。苦澀的嘴角都溢滿淚水的咸味，她的心仿佛被人狠狠扯住了，再也無法跳動；脆弱的眼眸，卷席內心無盡的酸楚。室內的白牆閃映著這殘酷，心也被分割成了兩份。
怔忪想著，彌漫著濕潤的氣息向她襲來，慕容璟闌撐著傘走進。田九將那傘收好，吩咐了幾個小太監將地上的水漬擦去。
慕容璟闌將她環住，並不作答。
「我累了，要休息。」她末了，只是淡淡的說道，從他懷中躺下，枕在軟枕之上，閉上了雙眼。慕容璟闌靜謐的勾勾唇，替她掖好被角，放下了紗帳。
「碧月……」他輕輕喚她。姜碧月麻木地抬起頭，看著他的眼瞳瘋長著千絲萬縷壓抑而來的痛徹心扉。他伸出去的手終是沒能撫上她的發，垂了下去。
慕容璟闌款款笑了起來，將那笑里面的狠與寵溺發揮的淋灕盡致︰「即便是背.負亂.倫的罵名，哪怕是生不如死，你我必要生生世世糾纏。」
她眼眶中跌落一滴淚，「為何是我？」
「這樣子淋雨是會病的。」他說話時帶著一絲絲嘆息。如今國泰安康，他所成就的大業，是多少帝王所不及的，可這又偏偏可笑的，不是慕容一族的功績。那些想法設法想要登上這寶座的人，卻不曾想，這帝王之位，早已成姜家的囊中之她只說得一句，便漸漸閉上了雙眼，眼中最後一絲光亮最終淒然的散去，手臂重重的垂了下來。姜碧月握著她冰涼的手，滿身衰傷。
「娘……」她低呼一聲，將耳朵貼在莫朝醉囁嚅的唇邊︰「保護他、輔……輔佐他……」
慕容璟闌一嘆轉身，姜碧月赤著腳下榻，似是看見了什麼。他眸子一動，跟了過去，卻發現她悵然若失的盯著庭院內。
慕容璟闌坐下，將她的身子一撈，攬進懷中，啞著嗓音道︰「你那一劍刺得還好並不深，若不然，朕就再也見不到你了。」他言罷吻上她的額頭，一聲幽嘆。
「父親為什麼會謀反？碧月，你想知道麼？」姜子成很是認真的問，姜碧月身子一抖，眼中是蕭瑟波動的空洞，泛著微酸，連著絲絲的無望。
莫朝醉說著眉眼蹙在一起，雙眼翻滾，伸出一只手來仿佛要抓住些什麼。
她捂住雙唇，眼淚大滴大滴的落了下來。她的親人全部都要葬身在這里！她掙扎著起身，像瘋了一樣欲要往進沖，卻被人攔住腰身。
太快了！
火勢很快蔓延，府中各處皆被投擲了火種，姜子成的後背很快貼上火光，他奮力一推，將她推出門外。姜碧月摔得疼楚，姜子成微笑始漾于嘴角，終于輕閉雙眼，向後倒去。
姜碧月額頭上冒出點點虛汗，口中說著些什麼，如風飄渺。忽而睜開雙眼，明晃晃的帳子映入眼簾。
莫朝醉呼吸聲漸漸泯滅，她咬牙苦笑，淚水愈多，「他就是現在的……武帝慕容璟闌啊……」
夢中，來了去了，聚了散了，煙水滄海，無從尋覓。
淚眼瑩瑩，她再也無法抵住這般的境遇，拼命地、發狠地向前沖。
他眸子一黯，斑斕韻疊的瞳光盯著她的笑。
姜碧月微微抗拒著，心中仿若滲出鮮血。她卻挑釁一笑，面色蒼白︰「我該叫你，夫君還是兄長？」
姜碧月看著他仿佛被抽去了精魄，狠狠一咽，甩開他的手，跌坐在地，許久，才問道︰「……父親，準備怎麼辦？」
胸口疼得發悶，她只要一動，便疼。姜碧月扯了扯嘴角，才發現這里，並不是廣雀宮。
她只知，他越待她好一分，她就越疼一分。蕪曦近日不敢出現，她卻想起了連城。快要一年不見了吧？他可還好？
他如是問。姜碧月緊緊攥住被子一角，「恨。」
你走了另一個極致，疼寵厭惡，都不過時被背上了亂.倫的罪名！她怔怔想著，看著他一席恍思，勾出一抹殘絕的笑容，她猛地撲向一旁的侍衛，把劍而出，刺向自己的心窩！
「是他逼的！這一切都是他逼的！可是又能有什麼辦法？」姜子成說到這里亦是苦笑，「父親的謀反，不過是當初他心中人被父親所派之人刺殺而得的後果。這麼多年他踩著多少人的尸骨爬到……那個位置，只是為了這一天，為了看我們，即是拋棄了他亦是他最親的親人死在他的眼前……」
「娘親都告訴你了。」姜子成篤定的一笑，拉她起來。她怔怔看著自家兄長熟悉的臉，再無平日的嬉笑怒罵，如此的平靜。
「御書房。」他答的清淺，眼中似有寒煙斜影，黯淡了夜空中綻放的落寞。燈火不及。
「恨麼？」
此刻，門外田九來報，冢煙求見。他淡聲應了，只將姜碧月抱入懷中，坐到一旁的書桌之後。她不動，任由他摟著，慕容璟闌見此心情大好，吻吻她的臉。
「小紆……」
慕容璟闌幽幽的聲音在她頭頂上方響起，大手握住她縴細的雙肩，卻無意觸到她的愁絲萬千。她勾唇，向後蜷了蜷身子。
疏密的雨簾斜斜織進來，落在她箭頭，濕了一片，她坐在那里，卻不知。慕容璟闌見罷，抱著她去了床榻中，將她裹好，命人備了一套新衣服來。
眉稍輕輕滑過她的發絲，姜碧月心一點一點墜了下去，終是閉合了眼眸。風閃渾紗。
輕寒細雨，她的青絲披落在他的手臂上，如此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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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章寫的有些……好吧，其實我在之前有埋伏筆，不知道細心的親發現沒有。今天的七千字暫且更不了了，明天試試，實屬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