鏗鏘……鏗鏘……
黑玉之城里專門制作符寶的工房之中,回響著一陣陣猶如金鐵敲擊般的聲響。
一名金丹期長老此刻正目光凝定的看著懸浮在他身前數尺外的一顆水晶圓球,一手投射出一道真元氣流,輕輕包裹著圓球的胎體,讓它可以穩定的懸浮在空中,另一只手的掌心則不時噴發出一股股三昧真火,將水晶不斷燒軟的同時,也竭力控制著不讓水晶球的形狀發生變化。
在水晶圓球的另一面,玄冰之正很有節奏的將手中的大把天光真陽符一張張打出。
每當有一張靈符飛出之時,立于玄冰之數尺外的孫靜修便會打出一道真元溪流,在那靈符一按一攝。下一刻,靈符上的整個法陣體系便會很自然的從符上月兌離開來,成為一道純粹由靈氣凝成的氣符。
抓出氣符之後,孫靜修毫不停歇,另一手在那氣符上重重一拍,打向水晶圓球,氣符在飛向水晶的途中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越變越小。進入水晶圓球的時候,這道氣符已經化為一個幾乎無法辨認的細小光點,發出鏘的一聲法陣刻印之聲。
忙碌的功夫既機械又枯燥,但房中三人卻沒有任何的不耐。數個時辰之後,原本透明的水晶圓球幾乎被白色光點完全充滿,孫靜修停止刻印符法陣,雙手飛花疾舞般凝結出一個又一個的法印,數十道真元細絲從他指尖里透射出來,宛如數十支符筆般虛畫不休。
一個繁復到玄冰之根本無法辨認的法陣在孫靜修身前漸漸顯現,他抬手一拍,將法陣打入水晶球中,緊接著又是一陣快如疾風的虛畫。
一個又一個玄奧繁復的法陣在孫靜修手下凝型,又被他打入水晶球中,在連續刻印了上百個法陣之後,水晶球剩余不多的透明區域終于被完全填充,伴隨著一陣嗡嗡的蜂鳴之聲,八品符寶天光真陽珠,宣告完成。
「哈哈,小玄,配合得不錯」孫靜修滿意的拍了拍玄冰之的肩膀,「明天咱們繼續?」
「嗯」玄冰之小臉紅撲撲的,十分興奮,在這制作符寶的最後一道工序中,雖然她的工作非常枯燥又沒有技術含量,但是可以親眼目睹孫靜修神乎其神的手法,仍舊讓她收益良多。
對面的金丹期長老似乎在今日的工作中耗費了太多的真元,輕輕拱手,向兩人道了一聲告退之後便行色匆匆的離開工房,回家休養去了。
孫靜修本來還想跟玄冰之多聊幾句,看小姑娘目光黯淡,神情很有些恍惚的樣子,便一臉壞笑的嘿然說道,「怎麼,小丫頭想男人啦?」
玄冰之臉色大變,怒嗔道,「孫長老,能不能別再開這種無聊的玩笑了,我耳朵都要听出繭子來了」
此時距離玄冰之與關西戈比賽已經過去了兩個月,在這兩個月中,符堂發生了許多事情。
關西戈與玄家的結盟讓眾弟子對玄家四人的看法發生了很大的改觀。玄冰之在與眾人的交往中如魚得水,不僅許多弟子都向她伸出了友誼之手,甚至于,在大戰結束後的數日,玄冰之宣布晉級煉氣期三層之後,連朱治伍玥兒兩人都主動與她握手言和,保證日後與她友好相處,不再無故找她的麻煩。
對于這二人的態度,玄冰之是完全不信的。特別是當她從關桑榆的口中得知了一直暗算她的人原來就是伍玥兒,她更是覺得自己與這兩位師兄師姐的矛盾此生再無和解的一天。
但有一個人卻相信了伍玥兒的轉性,這個人就是周雲。
玄冰之在符道上的悟性令周雲吃驚,更令周雲歡喜。這位把師門榮耀看得高過一切的大師兄,不僅完全不介意玄冰之拖累得他不能參加歲考,反而如放下了一個一直壓在他肩頭的包袱一般,更加用心的輔導起玄冰之來。
周雲的目的是要把她培養成瓊華新一代弟子中在符道造詣上當之無愧的第一人,這樣的話,不僅對玄冰之很有好處,出塵仙子在山門中的威望也會上升到一個新的高度。
玄冰之深知與周雲過多的來往可能會加深伍玥兒對她的怨恨,但她卻無法拒絕周雲的好意。
原因之一是她與周雲一樣,都視出塵仙子為心目中的神明,都希望能為師門增光。原因之二是如今的她也成了一個不折不扣的符痴,所有與符相關的知識她都有興趣。原因之三則是周雲每次來拜訪她的時候,身邊都會出現關西戈的影子,三人一起交流學習,也斷絕了流言蜚語四處傳揚的可能。
從表面上看,玄冰之在瓊華派已再沒有任何敵人,但實際上卻並非如此。隨著玄冰之與朱治伍玥兒的和解,她與這二人的接觸也漸漸增多。
伍玥兒很會隱藏自己的真實情緒,朱治卻是個藏不住想法的人,和解後最初的一個月,玄冰之在他眼中看到的都是壓抑不住的憎恨與忌憚,從第二個月起,這種憎恨漸漸消隱,變得平和,到了最近,玄冰之在他眼中看到了一絲若有若無的憐憫。
這種只有看到弱者才會出現的目光令玄冰之毛骨悚然,她確信朱治與伍玥兒一定在暗中醞釀著什麼詭計,由此也花了大心思旁敲側擊的打探起兩人的日常作息與交往對象,結果卻是一無所獲,什麼怪異都沒發現。
越是正常,有時候就代表著越是古怪,玄冰之對這兩人越發忌憚,她把時間越來越多的用在揣測這兩人的企圖上,甚至已開始影響到玄冰之的日常學習。
「心情不好?誰欺負你啦?」孫靜修見小姑娘又開始黑著臉沉思不語,收斂了玩笑心思,開始慰問起來。
玄冰之搖了搖頭,眼角瞥到房中制作符寶的一些材料,忽而眼前一亮,展顏笑道,「孫長老,你看,弟子已經晉級煉氣期三層,對七品符的原理變化也有了很多心得,要不你教我一點法陣的知識吧,我想,若是能夠符陣雙修,說不定能讓我的進境更快呢?」
「符法相通,研習法陣確實能夠開闊眼界,豐富你的知識面。」孫靜修若有所思的捋了捋顎下的胡子,「好吧,我就教你一點法陣的基礎,看你在法陣一道上,有沒有跟符道一樣好的天賦。」
「多謝長老」
「那,這是陣盤,這是陣旗。」孫靜修取出一個巴掌大小的圓盤跟數十面閃爍著氤氳靈光,手指長短的小旗,對玄冰之笑眯眯的說道,「初階法陣的構造與符相似,這陣盤就好比符紙,而陣旗則是穩定法陣運行的骨架。你來看……」
孫靜修指尖滲出數道真元氣流,在陣盤上一陣飛快的寫畫,繪出數個交織在一起的繁復法陣。之後,他在陣盤的某處輕輕一點,一陣靈光閃過,整個法陣系統都從陣盤上懸浮了起來,隨著孫靜修的引導飛落到地上。
孫靜修拿起陣旗,一支支插到地上法陣系統的關鍵節點之上,整個法陣系統勃然散發出一團璀璨的靈光,繼而消失于無形,所有法陣,連同陣旗,統統消失不見。
「這,這是……」玄冰之完全被眼前發生的異象驚得呆了。
孫靜修得意的道,「這是一個削弱類法陣,所有進入陣中的煉氣期修士,都會被壓制八成修為。你走進去試試。」
玄冰之依言走入陣中,果然發現肩膀上仿佛驟然間壓了一座千鈞重的無形巨山,不僅體內真元的運轉變得異常遲緩,連神識強度都大大降低。
體會到了法陣的玄妙之後,玄冰之想要走出陣外,再向孫靜修繼續請教,卻又發現無論自己怎麼努力,都似乎在原地踏步,怎麼都沒辦法月兌離這個看起來絕對不超過一丈方圓的小區域。
孫靜修看她在那小小的法陣中好似無頭蒼蠅一般到處亂竄,哈哈大笑,樂不可支。半晌後他才打出一道真元,散去法陣威能,笑道,「我在陣中還加入了幻境類法陣,如果找不到陣眼,又沒運氣正好踫到生門,一輩子都別想走得出去。怎麼樣,有意思嗎?」。
「好厲害啊」玄冰之由衷的贊嘆起來,「太厲害,太神奇了」
「法陣一道可比符一道復雜得多了。」孫靜修收斂了笑意,取出一枚玉簡,一本正經的說道,「來,這里面有一些基礎知識,還有一些簡單法陣,你回去好好琢磨琢磨,千萬別讓老夫失望哦。」
玄冰之如獲至寶般接過孫靜修遞過來的全套法盤、陣旗還有玉簡,感激的向孫靜修道了萬福,立刻回到自己的宿房,進入九玄殿內廢寢忘食的研究起來。
一個月後,玄冰之學有所成,她取出早已準備好的上品靈墨以及上品五行砂,快速而有序的調配之後,從指間渡出幾道真元細絲,引動著調配好的五行靈墨,開始正式嘗試布陣。
新手布陣,必須依靠上品靈墨以及五行砂刻印法陣,到了金丹修為,可以憑自身真元引動游離在天地間的五行元氣之力後,才能向孫靜修那樣空手布陣。
玄冰之布下的第一個法陣是初級影音陣,作用是記錄一段時間之內法陣中發生的所有影像聲音。她的運氣很好,一次成功。
再次調配靈墨之後,玄冰之馬不停蹄的又開始布下第二個法陣。這是個輔助類的法陣,名曰初級匿靈陣,作用是隱匿其他成型法陣在運行時所散發出的淡淡靈力。
按照孫靜修所給的玉簡記載,如果影音陣與匿靈陣相互配合,就可以在完全隱蔽的情況下記錄一定範圍內發生的所有事情,實在是打探消息,偷窺機密的最佳武器。唯一的缺陷是容易被築基期修士發現端倪。
第二個法陣也宣告成功,玄冰之抹了把汗,臉上浮現出一抹充滿期冀的微笑,如今只差最後一步,她想要做的事情,就可以開始行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