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不要傾得太前,要找好著力點。」
「眼楮看好你要打的球,心里想著推桿的力度,球才會順著你的想象散開去。這是開球。」
「你的身高真適合打球。」
「女孩子打球手指可以這樣撐在桌面上,還可以翹起。男人就不行了。娘。」
「啊,你打得很好嘛,一教就會。」
「沈老師,你把我的球打到洞里了……」
對著鏡子正刷牙的沈佳玲想起畫報先生昨夜對她的諄諄教導傻呵呵笑著,白色的牙膏沫從嘴角溢出,一直流到下巴上。
「這男人,若是公司破產了,去當明星的話會成師女乃殺手吧?」沈佳玲心里這麼想著。
匆匆洗漱完畢,換下睡衣穿上款式土氣的t恤和休閑褲,一看手表,君昊應該起床了,她急忙去開房門,剛走出去一步卻驀地撞進一人懷里。
那人穿一身淡藍色的襯衫,西裝外套搭在結實的小臂上,領帶歪歪斜斜,甚至褲腳都沒理好,一副正趕時間的樣子。
沈佳玲往上看到那人一張英俊的臉孔,頓時倒抽一口冷氣。媽呀,冤家!
陳英杰卻嚇了一大跳,好大一個丑女!
沈佳玲連忙撿起落在他懷里的厚眼鏡戴上,裝作吃驚的模樣,盡量瞪大她的小眼楮,「你你你你是誰?!」
陳英杰這幾日日日趁夜潛入聿家,為的就是和他的小甜心纏綿一夜,前幾日還有些理智,吃干抹淨後就偷偷下山了,神不知鬼不覺,反正聿燁霖也沒說他什麼。
只昨天夜里玩火玩大了,徹徹底底死在了小甜心身上,這天都大白了才醒來,他早上還有個餐會要參加,時間已經不夠用了。
陳英杰側頭看了看沈佳玲走出的房間,心料她就是他干兒子的新老師了,再看看她黑皮膚上透出來的黑眼圈,顯然是「城門失火殃及池魚」的後果。
陳英杰收好了驚嚇,挑高眉頭,玩味地打量著面前的丑女,「我是陳英杰,剛撞到你不好意思。」
說著伸出了手。
沈佳玲推推眼鏡,哼哼了兩聲,完全不把陳英杰的示好放在眼里,氣呼呼地往餐廳走去。
走進餐廳,難得地看見聿燁霖也在吃早餐,沈玉茹正一邊伺候著,君昊卻沒在餐廳。
想起昨夜的親密教學,沈佳玲紅著臉和聿燁霖道了一聲早安,繼而去叫君昊起床去了。
陳英杰跟在沈佳玲身後走進餐廳,見聿燁霖在,厚著臉皮嘿嘿干笑了兩聲,「燁霖,早啊。」
「早。」聿燁霖切著白瓷盤中的煎蛋,頭也沒抬回了個招呼。
沈玉茹見陳英杰拉開椅子坐下,連忙去廚房端來給沈佳玲準備好的早餐,貼心地放在陳英杰面前,陳英杰看著她水女敕的小臉,暗地里偷掐了一把她豐潤的圓臀,沈玉茹也沒阻止,嬌嗔地睨了他一眼,抱著托盤害羞地跑開了。
聿燁霖清了清喉嚨,「你公司的班監理還在職嗎?」。
「去迪拜修賽馬場了,怎麼,找他有事?」陳英杰被好友撞破「奸情」,一點也不覺羞愧,將餐會的事拋之腦後,坐下來享用起了沈佳玲的早餐。
「哦。沒什麼。」聿燁霖低頭吃早餐,若無其事地說道,「我想在家附近一公里外修個哨卡,防止晚上有宵小之輩偷模上山。」
陳英杰听出了暗諷,抬起稜角分明的俊臉朝聿燁霖嘿嘿一笑。
聿燁霖不予理會,既然已經戳破了那道紙,也就明說了,「你若真喜歡她,就把她要去,我這不缺這麼一個女佣。」
陳英杰卻搖頭,一手捏刀一手拿叉,「要去就沒意思啦,偷著玩才刺激。」
話音剛落,沈佳玲領著君昊走進餐廳,君昊見大清早的干爹竟然在,驚喜地大叫一聲,飛奔過去,猴兒似得爬上陳英杰膝蓋,「干爹干爹」不停叫著。
陳英杰擱下餐刀,抱起干兒子,像個父親一樣,一陣啄吻,親地君昊後來直躲。
沈佳玲拉開椅子坐下,見餐桌對面父子情深的畫面,心中有那麼一點點對酸澀。
這陳英杰,對枕邊人,對干兒子都是極寵愛的,但對于沈佳玲這種外人,丑女,則是要有多刻薄就有多刻薄。
「好了,君昊,下來吃早餐。」聿燁霖停下動作,似乎也不怎麼喜歡朋友還帶著女人香的時候就將他兒子親來親去,誰知道他那張嘴巴昨天晚上用來干嘛了。
君昊听到父親發話了,停下笑鬧,正準備爬下陳英杰膝蓋,卻被陳英杰一把抱住,「兒子听話,干爹喂你吃。」
陳英杰是打定主意要和聿燁霖作對似的,拉住君昊不放。
君昊朝沈佳玲張望了一眼,見沈佳玲沒反對,也就乖乖坐著了,陳英杰頗得意地朝聿燁霖笑,「我說你,什麼時候口味也變了?我記得你以前不喜歡吃煎蛋的哦。」
煎蛋兩個字加重了音,順帶還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低頭用餐的沈佳玲。
聿燁霖對他的把戲不感興趣,吃掉最後一口煎蛋,喝了一口牛女乃,「你什麼時候變這麼婆媽了?」
「我一直都這樣啊,倒是你真的要注意一下了,上次那個上野陽菜就夠驚悚了,你還給我兒子招了這麼一個……」隱去不堪入目四個字,陳英杰接著說道,「你就不怕兒子審美觀會被扭曲嗎?」。
「陳英杰!」聿燁霖低喝一聲,看了一眼沈佳玲。
人家就只差點名道姓譏諷她是個極|品丑女了,沈佳玲自然不可能忍氣吞聲,她推推眼鏡,揚起下巴,驕傲地對陳英杰那張欠扁的臉說道,「陳先生這樣的出身,怕是從爺爺的膝蓋,女乃女乃的膝蓋,再到父親的膝蓋,母親的膝蓋,那些給予你身份和地位的人的膝蓋上沒下來過吧?但是我很質疑哦,為什麼你沒有絲毫高貴的品性為人稱道呢?還是,你一直一廂情願的認為你比普通人都尊貴?我並不認為‘以貌取人’有什麼錯,可是,但凡是位紳士都不會在這麼甜蜜的早晨,當著小孩子的面譏諷一位女士的樣貌。你難道沒想過嗎?我長這樣是我願意的?如果你稍微有一點點體諒別人的品德,都會覺得我可憐,而不是當面嫌棄我。」
「你!」
「為什麼同樣都是男人,你會和聿先生相差那麼多?」沈佳玲沒等他發作出來,又不要命地補了一句。
「你他媽有種再說一遍!!」陳英杰氣得要死,連干兒子都不顧了,猛地從位置上站起來,右手捏著餐叉指向對面的沈佳玲。
沈佳玲滿不在乎地優雅用餐,似乎眼里根本就沒看到陳英杰這個人。
「如果陳先生是十八歲的話,這種舉動我可以理解,可是我記得陳先生明明已經三十好幾了吧?這樣拿著叉子對著一名女士,是否失格了呢?」
陳英杰的餐叉已經飛了過去。
沈佳玲沒有躲,也來不及躲,停下刀叉,看著掉落在自己面前的餐叉,抬眼看著怒發沖冠的陳英杰,嘴角一扯,手背擦了一下臉頰上的血跡,什麼話也沒說。
「陳英杰!你夠了!」聿燁霖這回徹底怒了。
陳英杰雙眼燃燒著熊熊的烈火,恨不得即刻將沈佳玲燒得連渣滓都不剩,听到聿燁霖的怒喝,再看看怯怯站在一邊看他的君昊,他一把抓起椅背上的西裝外套,推開椅子重重哼了一聲,「別叫我!就算你留我我也會走!」
說完,一陣風似的離開了餐廳。
看到干爹和老師吵架,君昊嚇壞了,聿燁霖第一件事就是吩咐沈玉茹將君昊帶離餐廳,君昊擔憂地看著沈佳玲臉上緩緩流下的血跡,輕輕喚了一聲,「沈佳玲……」
沈佳玲朝他一笑,那弧度,連君昊都看得出很勉強,「君昊乖,我吃完早餐就帶你出去散步。」
沈玉茹拉了拉君昊,君昊這才不安地跟著她離開餐廳。
「沈老師。」聿燁霖沉聲喚了一聲。
沈佳玲低頭繼續吃她的早餐,可眼前的視線卻朦朧了起來。
「什麼事,聿先生。」她口氣平淡,不見波瀾。
「沈老師,請先別吃早餐了好嗎?」。聿燁霖肅聲說道,聲音不怒自威。
沈佳玲放下刀叉,掀起眼簾看他,「對不起,是我太莽撞了。」
第一時間,他就發現了她眼中肆意的水意,心跳漏了一拍,「你明明知道他是那種淺薄的家伙,為什麼還要去揭穿他?」
「哼,難道就這麼一直讓他目中無人下去嗎?」。雖然聲音已經有些哽咽,但她依舊是那個倔強的沈佳玲。
聿燁霖嘆了一口氣,揪過一張面紙,走到她座位邊上坐下,拉過她的手臂,讓她面對著他,「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知道嗎?」。
做了十幾二十年的朋友,他怎麼會不理解陳英杰的品性?
「我就不。」沈佳玲咬住下唇,不讓委屈哭出來,「丑女生難道就沒有自尊嗎?我也是被我父親放在膝蓋上又親又抱長大的,我也有人疼,我這麼平白無故地受了欺負,怎麼對得起我父親的那些寵愛?再說了,他陳英杰算是個什麼東西,他看不上我,我還看不上他呢!哼!大壞蛋!短見男!下流胚!種馬加三級!他憑什麼嫌棄我?你說這種家伙憑什麼嫌棄我?!」
聿燁霖僵住給她擦拭血跡的手,因為她罵著罵著就流下了眼淚,熱熱的濕潤停駐在他的指間揮之不去。
她帶著一雙淚眼看著他,嘴巴已經癟成委屈的形狀,一只手按住他不知道是在給她拭血還是拭淚的手,委屈地問他,「你說啊,他憑什麼看不起我?他憑什麼?!」
聿燁霖被她問住,心里隱約有個答案,但嘴巴張了張,卻什麼也沒說出口,只是將她攬到自己懷中,輕輕拍了拍她顫抖的背,柔聲安慰道,「好了,佳玲,我們不委屈……」
沈佳玲愣了愣,繼而「哇」地一聲,用放聲大哭回應他。
聿燁霖失笑,模模她的短發,從未有過的寵溺,抱著慟哭中的她低聲道,「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