聿家人在三天後舉家遷徙到山下。
房子在南區某個著名葡萄園附近的高檔住宅區,聿家的房子就在葡萄園附近,推開窗子就能看到綠油油的田壟。
事先已經有人將房子打掃干淨,所有家具亮晶晶地等待主人的檢驗,君昊對房子並不陌生,提著自己簡單的行李往自己的小房間一扔,便拉著沈佳玲讓她帶他去葡萄園摘葡萄。
聿燁霖在上班,管家沒說不同意,沈佳玲便給他換好衣物,帶上遮陽帽子,出發了。
他對葡萄園似乎也很熟悉,連進去前要給鞋子消毒都事先提醒了沈佳玲,又熟門熟路地找到了葡萄園管理員的住所,說明了自己要摘葡萄,又問多少錢。
典型的人小鬼大。
「沈佳玲你知道怎麼摘葡萄嗎?得用這種剪子。像這樣,剪下來。」
「哦。」其實她只想躲在葡萄架下,防著被太陽曬得更黑。
「沈佳玲你手機響了,你不接嗎?」。
「哦。」
懶洋洋得掏出手機,接了起來。
「已經到了嗎?」。
「嗯。現在在葡萄園摘葡萄。」緩緩走在葡萄架之間,她手張開,任由微風拂面。
「是嗎?君昊帶你去的?」
「嗯。」
「怎麼說話懶洋洋的?」
「天很藍,沒有雲。」她鬼使神差地文藝起來。
聿燁霖在電話里笑,「我這里也是。」
「你今天什麼時候下班?」
「今晚有應酬。」
「這樣啊,那我們不等你吃晚飯可以嗎?」。
「當然。」
「……」
「……」
「你怎麼突然打電話給我?我沒拐走你兒子哦。」她警覺地報備自己清白端正的品行。
「我知道,我就是突然想听听你的聲音。」
聞言,沈佳玲拿著手機呆住,另一只手一個用力,拔下了一張葡萄葉子。
咽了咽口水,她僵硬的問道︰「你……你干嘛了……為什麼又開始說奇怪的話?」
「你現在戴著眼鏡嗎?」。
沈佳玲推推鼻梁上的瓶底厚眼鏡,「怎麼了,我戴著啊?」
「你堂哥婚禮那天,你戴了隱形眼鏡?」
「啊……嗯……是啊……」拳頭已經不自覺的握緊,他,該不會是察覺到什麼了吧?
要知道婚禮那天,她和「上野陽菜」的區別只剩下一個是短發一個是長發了!!
果然,還是要被揭穿了嗎?……
「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沈老師你是個很熟悉的人。」
廢話?我和你曾經月兌光了一起滾了一整夜的床單好不好?
鎮定!沈佳玲!現在不是擔心害怕的時候!
「要是你以前也听交通電台的話,很可能是我的听眾呢,怎麼了?」還好有這個借口!!
「這樣啊……」他的聲音在電話里飄渺的很。
「沒事了吧?沒事我要掛了,你兒子又跑不見了。」
幾乎沒等到他說再見就飛快地掛了電話,然後在原地呼哧呼哧喘氣。
他,肯定想起了什麼了……
雖然那天晚上他喝了很多的酒;
雖然那天晚上她扮演了一個騷|貨;
雖然他看上去只是純粹發泄;
雖然她用了兩種陌生的語言;
但是,人和人之間只要有交流,就會有火花。
而皮膚,是會記住那些火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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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雙子座出生的人。
生來就有兩個靈魂,人前做人,人後做鬼。
有時候她很厭惡自己,為什麼上天不給她美麗的靈魂安排一個美麗的軀體,那樣的話,每當她站在五顏六色的人群中時,就不會被突如其來的傷感輕易擊倒。
後來呢,又覺得自己的抱怨很可笑。上帝那麼忙,有些軀體他願意精雕細琢,有些當然就隨便應付一下就好啦。
或者,他是為了補償因為敷衍而造成一具瑕疵品,才給她安放了如此美麗晶瑩的靈魂。
誰知道呢。
在這樣一個下午,綠色的葡萄架一眼望不到邊,陽光切過寬邊帽沿落在她堅實的小臂上,地上有斑駁的陰影,泥土被陽光曬得干燥無比,散發出一股慵懶的香氣,她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感動。
陽光,空氣,植物。這都是宇宙的恩澤。
她渺小如塵埃,愚笨如木樁,但畢竟有人沒有忽略她的存在。
她,自由自在呼吸。
光是想到這一點,都會流下眼淚來。
為什麼要去勾|引他呢?
當然是因為有那麼一瞬,他讓她產生了自私的念頭。
和那樣卓越的男子睡一晚,也算是人生中頂輝煌的一件事吧?
又為什麼要跑到他家里幫他教小孩呢?
當然是因為有那麼一瞬,他讓她產生了贖罪的念頭。
都說過啦,她是那種上學忘記帶作業,都會一直向老師道歉的孩子呢。
而現在,她知道自己很迷戀和他相處的那些細節。無論是他凝眉沉思的樣子,還是他爽朗地笑的樣子,還是他獨坐在黑暗中慢慢喝掉手中鮮紅的酒液享受男人的孤獨的樣子,叫她移不開眼呢。
他彎腰輕撫小孩的頭的樣子,手擱在車頂對她說話是樣子,喂她吃巧克力的樣子,安慰哭泣中的她的樣子,對下屬發號施令的樣子,做孩子眼中的親愛爸爸的樣子。他太多面了,無論優雅,還是調皮,都自成一格。他是聿燁霖,英俊地像是畫報里走出來一樣的男子。
可恨的是,他不是笨蛋。
適才他一番沒來由的問話,無端勾起了她一腔心事。
他不是她應該惦記的男人,為什麼還要整個人一心撲上去,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在自作多情,難道一定要讓自己變成那個又笨又傻無藥可救的人才會甘心嗎?
可是,這二十多年來,想愛一個人,沒勇氣;想恨一個人,沒理由;想逃避,無處可去;想墮落,沒那膽子。
所以,一直都是個好學生。
夠了。
正因為如此,才迫不及待想干點壞事,想毀掉別人的人生吧。
葡萄架間的小孩子抱著籃子飛奔過來,稚女敕的聲線呼喊著她的名字,沈佳玲,沈佳玲,沈佳玲!
「你看!我摘了那麼多!這個給你吃!」
她笑著蹲,親親他可愛的臉蛋,一股馨平的溫暖流轉在心間。
突然被悲傷擊倒在地,哽咽著說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