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片大片的白色,一望無際,一個穿著鵝黃色外套,梳著兩條麻花辮的小女孩穿梭在這大片的白色雛菊之中。她的眼楮大大的,像極了一顆黑色的葡萄,她一臉燦爛的笑容,一蹦一跳的,就好像是一只黃色的蝴蝶在花叢中飛舞著︰時而,她會蹲,大大的眼楮注視著身下的那朵白色雛菊,然後將自己的鼻子湊近,輕輕地聞一聞花的香味;時而,她會摘一朵雛菊帶著自己的耳旁,然後哼著輕快的小歌張開雙臂向前奔跑。
突然,那雙如黑色葡萄般的大眼楮閃過一抹欣喜的光芒,她的眼底倒映出一個人影,那個人影正在離自己不遠處的前方,朝著自己招手。
小女孩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了,她也歡快地朝著那個人影揮著小手。
只是令小女孩沒有想到的是,那個朝著自己招手的人影突然轉過了身,不再回頭地往前走,腳下的速度似乎也越來越開。
這下子,小女孩慌了,她的那雙大眼楮里滿是錯愕之色,看著那個離自己越來越遠的人影,她也加快了奔跑的速度,一邊還焦急地喊著︰
「等等我,等等我,外婆,您別走,您別走……」可是,任憑小女孩怎麼呼喊,那個人影就是沒有轉過身,沒有回過頭看一眼追著自己跑的小女孩。
小女孩的臉上不再有燦爛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因為著急害怕而落下的淚水,濕了圓嘟嘟的臉頰,也好似迷糊了她的視線。
人影漸漸消失在小女孩的視線中,而小女孩奔跑的速度也從未減退過,她一直在努力,努力追趕著那個漸行漸遠的人影。
「砰」,一個猝不及防,小女孩重重的摔倒在地上,混著花香和泥土氣息的草地上,她疼得爬不起來,只能揚著頭,伸著小手,,眼睜睜地看著那個人影最終消失在她的視線中,她撕心裂肺地大喊︰
「外婆……」
「外婆!」原本躺在床上閉著眼的女人突然一下子睜開了眼眸,「騰」地一下從床上坐了起來,她睜大著雙眸,可是瞳仁卻好像沒有焦距似的。黑暗的環境,安靜地只能听到她「怦怦怦」劇烈的心跳聲。
房門突然被打開了,伴隨著某個擔憂的聲音︰
「怎麼了?做噩夢了嗎?」。
來人打開了燈,柔和的燈光一下子將原本黑色的房間照亮了,同時也照亮了房間內的兩個女人。
听到聲音,坐在床上的女人才好似緩過了神來,她依舊沒有焦距的眼眸轉看向坐在床邊緣的女人身上,她正在替自己撥開遮住自己額頭的碎發,她的動作很輕很柔,她的目光很柔和。
她又伸出她自己的手,並將手探在了自己的額頭上,試了試,短暫的停留之後,她的臉上才揚起了一絲放心的微笑︰
「終于退燒了,」她將手放了下來,淺笑著說道,「發過高燒的人,一定沒有食欲,我幫你熬點清淡的小粥吧,李欣!」
有一股溫馨的暖流流過李欣的體內,很久違的親切感,就像是小時候自己生病的時候,外婆在自己身邊照顧著自己一樣。李欣的眼眶突然一下子紅了︰
「謝謝你!金秘書。」
「好啦,留著些力氣來恢復自己的體力!」
金秘書從床邊緣坐了起來,她的雙手扶在李欣的肩膀上,然後對李欣說道︰
「現在你唯一能做的就是乖乖躺下,再好好睡一覺,等到粥熬好了之後,我再來叫你。」
邊說著,邊讓李欣又再次躺回到了床上,並且幫她蓋好被子,像是叮囑小孩子一樣叮囑道︰
「好不容易退了燒,可別再讓自己感冒了。」
躺在床上的李欣朝金秘書笑著點了點頭,這下,蒼白的臉色上才有了點氣色。
金秘書也回應了李欣一個微笑,然後她便關上了房間內的燈,帶上房門出去了。
房間又再一次陷入黑暗中,很靜很靜,而李欣卻沒有一點睡意,是自己太清醒了,所以睡不著,她一直睜大著眼楮,望著黑黑的天花板,愣愣地出神。
直到,不知道過了多久,黑暗的房間又再一次有了光亮。可能是待在黑暗的環境中的時間太久了,所以一下子李欣竟然有些不適應了。下意識地,李欣伸出了手擋住了自己的眼眸。
「睡不著?」
金秘書將一碗煮好的,還冒著騰騰熱氣的粥擱在了床頭櫃上,她看到李欣這個樣子就知道她沒有睡著。
「恩!」李欣點了點頭,也慢慢地將擋在自己眼眸上的手移了開來,終于能適應現在的光亮了。
金秘書扶起了李欣的身體,為了能讓李欣坐的舒服些,她在床的後靠背上墊了一個柔軟的靠枕,然後又幫李欣在她的肩上披上了一件外套。
「謝謝!」
李欣由感而發,真的很感謝金秘書為自己所做的,尤其是在這個時候,在這個李欣自己已經沒有任何依靠的時候。
「再跟我這麼客氣,我可要生氣了!」
金秘書佯裝一臉的不悅,她不喜歡李欣對她這麼客套,那樣會讓她覺得她們之間很生分。
她把李欣當做妹妹一樣看待,她欣賞李欣的為人處事的方式,無論是工作上的還是生活中的,這與她見到的那些人不一樣,李欣沒有任何的心機,也不會花言巧語討好任何一個人,她不會為了自己的利益去做一些違背自己良心原則的事,她一直活得很單純,也很簡單,她就是現在這個「人人為己」,「利字當頭」的社會中的一朵高雅的淡菊,不追名逐利,卻依舊保持著自己的風格。
所以,當金秘書看到倒在雨中的李欣時,她第一時間把李欣帶回了家,也是第一時間幫李欣換了濕透了的衣服,洗了熱水澡,一個人忙活了大半天才將昏睡中的李欣安頓好,讓她躺在了床上。
昏睡中的李欣一直高燒不退,還一直說著胡話,含糊不清地呢喃著一個人的名字,像是霍子皓的名字,可是為什麼李欣在呢喃這個名字的時候,她的眉頭卻是痛苦地擰在一起的,她好像在掙扎著什麼;她的臉也是因為某種痛楚而呈現出難以言喻的悲傷,絕望的悲傷。
李欣昏睡了一天一夜,金秘書就在床邊照顧了她一天一夜。
「來,趁熱把這碗粥喝了!」
金秘書端起了剛才被自己擱在床頭櫃上的那碗熬好的小粥,她並沒有把碗遞給李欣,而是自己拿起調羹舀了一勺碗里的粥,然後將盛滿白粥的調羹放到自己的唇邊輕輕地吹了起來,吹了幾下之後,金秘書抬眸說道︰
「溫度差不多,可以吃了。」
盛滿白粥的調羹就這樣橫在了李欣的面前,瞬間,李欣紅了眼眶,不知道改說什麼。
「還愣著干什麼,趕緊吃啊!」
「嗯!」
眼眶中含著晶瑩液體的李欣,微笑著點點頭,然後一張嘴巴將調羹上的白粥含到了嘴里,慢慢咀嚼著,暖暖的感覺一下子蔓延了全身。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高燒剛剛退去,雖然嘴巴里咀嚼著白粥,卻感覺不出一點的味道,李欣勉強地將嘴巴里的東西咽了下去。
所以,沒有吃幾口,李欣就向金秘書搖了搖頭示意自己實在是吃不下去了。
金秘書倒也沒有勉強李欣,她把手中端著的那只白色的瓷碗再一次放到了床頭櫃前︰
「既然吃不下那就不要勉強,如果你想要吃了,就告訴我,我給你煮。」
李欣蒼白的嘴角揚起一個感動的笑,她是那麼的虛弱,無論是身體上的,還是心理上的。
「李欣,你跟霍總怎麼了?」
金秘書還是忍不住問起了李欣,她的眼神中有隱約的擔憂。
嘴角揚起的那一抹弧度,因為在听到「霍總」兩個字之後,瞬間凍結李欣的臉上有明顯的痛苦之色,咬著自己的唇不說一句話。
「在你昏睡的時候,霍總打了你幾十個電話。」
金秘書一邊對李欣說著,一邊將李欣的手機遞到了她的面前。李欣接過了金秘書遞給自己的手機,注視著顯示屏通話記錄的那一欄,幾十個未接電話全部都是一個被自己備注成為「老公」的人打來的。
「老公」眼眸中佔滿的全是這兩個字,多麼諷刺的兩個字!李欣的臉上揚起一個自嘲的冷笑,對自己的,也是對自己這段可笑的婚姻的。而她的胃也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涌起了一股酸意,難受的酸意正泛上自己的喉頭。李欣難受的皺起了眉頭,她極力壓制著胃里的倒騰。
「李欣,你沒事吧?」
金秘書臉上對李欣的擔憂之色越來越明顯,她不安地看了眼坐在床上的,嘴角揚著冷笑的女人。
李欣沒有回答她,但是金秘書卻看見李欣一只手捂住了她自己的嘴巴,一只手迅速地掀開蓋在自己身上的被子,一個快步下床之後便匆忙朝衛生間奔去,在金秘書還沒有弄清楚狀況之前,便听見了從衛生間傳來的「嘔吐聲」,那是李欣發出來的,難受的嘔吐聲。
等到金秘書走進衛生間的時候,李欣已經是無力地跌坐在衛生間的地磚上,一只手撫在自己的胸口上,氣息有些喘,她的臉色因為剛才的嘔吐而變得更加蒼白了,而她的嘴角則還殘存著一些剛才嘔吐之後的污穢,此刻的李欣在金秘書的眼中是多麼狼狽,多麼的脆弱不堪。
「是不是胃不舒服?現在有沒有好一點?」金秘書趕緊把跌坐在地磚上的李欣扶起來,又抽了幾張放在一旁紙巾盒中的紙巾,小心翼翼地將李欣嘴角邊的污穢擦拭去。
李欣蒼白的臉上擠出一個勉強的笑容,似為了讓金秘書放心的笑容,她無力地點點頭︰
「好多了。」剛才的劇烈嘔吐真的是消耗了李欣僅存的體力,現在的她真的是一點力氣都沒有了,要不是有金秘書攙扶著自己,恐怕她又會跌坐到地磚上。
可是,李欣的這句話才剛剛說完,她的胃里又開始翻江倒海起來,又一股酸意洶涌而上,忍不住了,李欣扭過頭,對著馬桶「哇」的一下,淡黃色的污穢一下子佔滿了整個馬桶,還可以聞到陣陣的難聞的味道。
有一手輕拍著自己的背,幫著自己順著不穩的氣息,安撫著心中的難受。
「你真的沒事吧?」
李欣轉身,迎上的是一雙無比擔憂的眸子,金秘書一邊將一張紙巾遞給了李欣,一邊關切的問道。
「沒事的,吃幾顆胃藥就好了,我的胃一向不是很好。」
是的,一直以來,李欣的胃就不是很好,像這樣的情況在以前也是時常出現的。
「明天還是去一趟醫院,檢查檢查吧!」金秘書好心而又擔憂地提醒道,「不管怎麼樣,看過醫生才放心。」
李欣明白金秘書的好意,所以她點了點頭。
「只是,恐怕我明天不能陪你去了,」金秘書一臉的抱歉,「霍氏那邊明天有一個重要的會議,所以我必須去一趟。」
「你放心去吧,我一個人能行的。」李欣朝金秘書揚起了一抹讓她安心的笑,對于金秘書,李欣是感激又感動。又怕她不放心,于是李欣開玩笑地補充道,「難不成你怕我被壞人拐走啊?」
李欣的玩笑話讓金秘書放心了不少,她也朝著李欣露了一個笑臉。
「金秘書,我能不能暫時在你這里住一段時間?等我找到了房子之後,我會馬上搬出去的。」霍正南送給自己和霍子皓的別墅,李欣是回不去了,現在的李欣真的可謂是無家可歸了,李欣想到過貝兒,只是那個小妮子現在自己也是麻煩事一大推,李欣也就不好去打擾;所以,李欣只能求助于金秘書了。
「傻瓜,跟我還這麼客氣,你想住多久就多久,住一輩子都行!你,我還是養得起的。別忘記了,我不僅是霍氏財團秘書室的秘書長,還是‘懷舊時光’的老板娘。」
李欣笑了,金秘書也笑了,兩個女人都笑了。
「金秘書,我還想拜托你一件事情。」李欣睜著一雙懇求的眸子,看著金秘書。
「不要告訴霍總你住在這里?」
而金秘書也意料到李欣的懇求。
李欣眼中閃過一絲的詫異,稍縱即逝,然後她點點頭。
猶豫片刻之後,听到金秘書的一個「好」字,這下,李欣才稍稍放心了些。
看著李欣這個樣子,金秘書想說些什麼,卻在話到嘴邊之時,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其實不用李欣多說,金秘書也能猜出個李欣與霍子皓之間的大概,她在心底無聲的嘆息︰感情,真是一個害人匪淺的東西!
但是明明知道會讓人受傷,會讓人流淚,還是有那麼多的人投入這感情的漩渦之中,如同飛蛾撲火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