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撞?」我一下傻了起來,「怎麼就撞上了?」
弘歷看了我一眼,然後繼續說道,「十四叔不是守陵去了麼?最近可能鬧腿寒鬧得厲害,您也知道,他是大將軍王,皇瑪法在的時候幾乎一直在征戰,因此不可避免的也落下了腿疾的毛病。九叔去看他,可能實在疼得不成樣子,皇陵那地方又比較陰冷……」
「然後呢?」我追問道。
「年姨,你怎麼這麼關心朝里的事情?」弘歷反問道,「有什麼不對麼?」
「不是不是。」我連忙搖頭,「就是想知道一下情況麼,萬一不知道你皇阿瑪為了什麼事情心情不好,這幾天再不知死活的撞上槍口了,到時候連後悔都來不及你說是不是?」
弘歷點點頭,「十四叔腿疾重犯,九叔就請旨皇阿瑪讓皇阿瑪免了他守陵的職責,可是皇阿瑪不願意,一向謙和的九叔也不知道是怎麼了,竟讓當庭說皇阿瑪不友愛兄弟,皇阿瑪怒了,便說,‘朕給你一個友愛的機會,皇陵你就和老十四一塊守去吧!」
「啊?」我癱倒在椅子上,「他的腿不是更不好麼?」
弘歷還是點頭,「就是,您也知道,上次冰嬉為了救您,九叔就受了外傷的,當時太醫院的人就說恐怕會留下病根,我估計,他的情況比十四叔來說只差不好。」
我的腦袋一下子大了起來,「那以你的意思,是九叔錯了還是皇阿瑪錯了?」
弘歷瞪大眼楮看著我,「自然錯的是九叔,皇阿瑪怎麼會有錯的……」
我厭煩的一擺手,他又不是聖人,怎麼不會犯錯,「我只問你實話,誰不對多一些?」
弘歷小聲的說道,「依我看,偏執的,似乎是皇阿瑪。」
「何以見得?」我眯起眼楮,「為什麼是?」
「其實事情本來就是這樣的,皇阿瑪大可派個太醫去,長期負責十四叔的診治。起初九叔也是這個意思,可是皇阿瑪似乎有意不听九叔的,偏不接受他的意見。而且,皇阿瑪這次也是不尋常,以前對待其他叔叔們也沒見過用這麼重的句子,您不知道當時在朝堂上,九叔臉都白了……」
「那你怎麼不勸勸?」我問道,「好歹是自己家里人,不想他們兄弟那麼心存芥蒂,都是那樣混過來的,感情自然不深……」
「年姨。」弘歷無奈道,「我倒是想插嘴勸一勸,可是皇阿瑪說了,我現在只是在朝上學習,凡事兒還輪不到我說話,只讓我听……」
「那你九叔現在怎麼樣了?」
「告病在家了。」弘歷說道,「也不知道是真的病了還是假的,反正就是告病。朝里的人都看得明明白白的,他是和皇阿瑪頂上了……」
「啊?」我有點急眼。
「您也知道,皇阿瑪是皇帝,他怎麼能抗得住皇阿瑪?九叔不是那種昏涂的人,這次倒像是孤注一擲一心求死的樣子,明眼人一看都知道,即使他是先皇子,這樣硬踫硬抗下去,也終究離不了死路……」
我甚至不知道弘歷是什麼時候離開的,只覺得自己腦子里亂的出奇。胤和胤禛這對冤家,平時雖然關系不親近,但是也不至于鬧成這個樣子。
可能,是因為我吧?
胤禛本來就是一個佔有欲極強的男人,對于胤以往對我各種念念不忘的情分,他卻也是一直鼓在心里。我知道,那一直是他心里一個解不開的疙瘩。以前是沒有那個余力和他這個九弟算這筆糊涂的感情帳,可是如今他成了皇帝,自然是比誰都有資格。
恐怕現在連胤冰嬉那日舍身救我的一幕,都成了胤禛的夢魘吧?雖然他不是小心眼的男人,可是做為一個帝王,誰又能容許自己的老婆被別的男人惦念那麼久呢?
我煩躁的擺擺頭,突然覺得壓抑的難受。
「皇上駕到!」門口的小太監響亮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索,沒等我抬頭,就看見那雙我熟悉的藏青色靴子又來到我面前。
「朕回來了。」胤禛還是那聲音,仿佛听不出什麼的波動與變革。
「嗯。」我點點頭,卻刻意不抬起來,只是悶悶的低著腦袋,我是怎麼了?怎麼會有這麼一股奇怪的意願?
「紫蘇……紫蘇……」胤禛俯來,用那雙不知批閱過多少奏折的權勢大手挑起我的下巴,迫使我抬起頭來,我不情願的抬起頭,正好對上他那副含情脈脈的眸子。
「你怎麼了?」他小心翼翼的問道,「不舒服?」
腦子里卻又該死的浮現出冰嬉那日胤的決絕,于是嘴里竟然不自覺的溜出了那麼一句話,「就不能……不能不那麼對胤嗎……」
怔怔的看著胤禛那雙碧波微漾的眼楮一點點結起了冰,霎那間,我仿佛還能听見結冰時那小冰塊細細碎碎的凍裂聲,他終于把他那魅惑人的嘴角笑容收了起來,卻是那樣讓我害怕的看著我,「都知道了?」
他慢慢的起身,再也不是那個半蹲在我面前的寵溺我的姿勢,只是那樣冷冷的看著我,我也絲毫不畏懼他的眼神,直直的就看了過去,也是緩緩的抬起頭迎上,兩人之間,再也不是那種心有靈犀的默契之感暖暖流動,仿佛只剩下了逼死人的壓迫感困擾著我們。
「弘歷說過了?」胤禛微微眯起眼楮,表情卻還是那樣執拗,只是嘴邊多了一絲笑謔之意,「囑咐所有人都不告訴你,卻還偏偏忘了他這個禍簍子……」
「不告訴我?」我諾諾的重復了一句,「為什麼?」
「告訴了你,朕還會繼續做下去麼?」胤禛聲音也壓低了下來,「別人朕可能不了解,就憑你和他那份情誼,你是不會袖手旁觀的吧?」
「那又如何?」我下意識的抓緊了他的袖子,「這麼說,你是故意的?」
胤禛搖搖頭,「你應該去問問他,是不是一心和朕作對?而不是這樣來問朕,是不是要給他死這樣的懲罰。」
「那你明天給我令牌,我出去問他。」
「不行。」胤禛低下頭來,離我越來越近,「不行。」
「為什麼不行?」我幾乎都要苦笑了,「你還是放不下麼?這麼多年,每次一遇到和他相關的事情,你都會……把事情擴大化……可是,你也知道啊,我和他一直是朋友,你是知道的對不對?」
「朕知道有什麼用?」胤禛的臉也蒼白了起來,「你瞧瞧他,可是忘了你的樣子?」
「我們不去管他。」我使勁搖著胤禛的胳膊,「我只是你一個人的,我們不管他怎麼想。可是你不能這樣對他啊,他不僅是我最好的朋友,還是你的弟弟啊,最重要的是,還救過我的命對不對?那時候,你也是感激他的!」
「是。」胤禛木然的看著我,「一切都是對的,可是,朕卻忘不了他的初衷,為什麼會那樣舍身救你,難道只是維系那可憐的兄嫂情誼麼?怕也不是吧?」
我一下子惱火起來,忍不住沖他吼道,「你這樣叫做忘恩負義,是吃醋!是小心眼!!即便這樣了,還是怕他搶去我,你這樣是對自己的不自信!卻又自負的懲罰到了他人身上!」
胤禛也大聲起來,「是,隨你自己怎樣說吧。是他自己非要逼得朕走這樣路,那樣的話就朕只是成全他而已,絲毫怨不得別人。」說完便欲轉身離去。
我無力的坐回到藤椅上,呆呆的看著胤禛遠去的背影,末了,胤禛還回頭看著我,大聲的吩咐旁邊的小太監,「傳朕旨意,半月之內不許貴妃娘娘出宮半步,若有違逆,整個寢宮上下都要陪葬!」
我的眼淚一下流了出來,他這樣是怕我出去找胤麼?多麼自大的人啊,連我的後路都無情的堵死了。
可是,你能做到對自己的弟弟無情,可是怎麼能讓我對曾經如此深情待我的人無義呢?
你應該知道,我原本就不是這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