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璽 第二十九章 仙子

作者 ︰ 樂心山

洛明羽一陣錯愕,他剛出身不久便父母雙亡,之後被一個好心人帶到西南邊陲,從小在鶴拓回嵐長大,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寶劍。要說這把寶劍認識他,那也只能是上輩子的事了。

從他臉上的困惑里,殷劍鳴看出了他心中所想,說道︰「也罷,眼下不是考慮這些事情的時候,還是好好養精蓄銳吧。」

天璽山上仙氣環繞,即便不吃不喝也兩人也沒感到絲毫饑餓。洛明羽身上的毒氣有時發作得厲害,只有觸踫到石縫里流淌出來的清泉才能緩解。他們所在的位置是接近山頂的一個平台,從山體上緩緩伸出,身後則是幽靜的樹林。

一天的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到了夜晚。洛明羽覺得身子有了些力氣,緩步走到平台邊緣。

眼前是整個西南大地的俯景,周圍的山峰被踩在腳下,一種一覽眾山小的豪情充斥腦海。此時夜色寧靜,山色間透著絲絲霧氣,在月光的點染下萬分靈動,像是漂浮在子虛中的幻境,蕩滌胸襟。

「我離開一個多月了,不知道部族里的人過得怎麼樣。」望著遠處若隱若現的回嵐村落,洛明羽心里有些傷感。從山谷中月兌險之後,他再也沒見到其他人,現在想起在回嵐部落那些無憂無慮的日子,恍如隔世一般。

「在想你的親人了嗎?」不知是什麼時候,殷劍鳴走到他身旁,臉上同樣是靜謐神傷。

「我已經沒有親人了……」洛明羽抬頭望向星空,輕嘆了一口氣。

這個少年的心里正在追憶往事,可是似水流年,曾經清晰的記憶隨著時間的流逝,漸漸模糊。

對于洛明羽來說,‘親人’這兩個字早已遠去,可是眼前沉靜的山嵐讓他不由得心潮澎湃,他望著夜空上閃動的星辰,呆呆問道︰「我听說人死了就會化作天上的星星,大哥你相信這一說嗎?」

「我寧願相信。」殷劍鳴的語氣很沉,隱隱還帶著些嘆息。

「那麼,我的爹娘一定在天上看著我了。」

洛明羽悵然地望著天空,恨不得穿過九天雲霄,親自到茫茫星漢之上看個明白。

的確啊,人在慢慢長日中總會不知不覺得忘了往事,可一旦回想起來,那種滄桑的感覺便會翻倍地涌上心頭。

見洛明羽黯然神傷,殷劍鳴不禁打斷了他的思緒,說道︰「狐死首丘,鳥雀歸巢,你雖然在這西南之地長大,但親生父母畢竟是你的血緣之親,你就沒想過回中原去看看他們嗎?」

「怎麼去看?他們已經死了,而且我連他們葬在哪里都不知道。」洛明羽的聲音有些發顫。

「哪你知道他們是如何死的嗎?」

「怎麼死的……」洛明羽眼中閃現出異樣的光芒,說實話,他在回嵐生活了近十八年,經常在夢里遇到父母的身影,可那僅僅是一個模糊的影子,如幻境一般琢磨不定,像是在風中搖曳的煙嵐。

「我不知道,而且也不想知道。」他似乎在回避,不再說話,轉身離開了平台。

殷劍鳴默然不語,望著東北方的天邊獨自出神,過了許久才緩緩離開。

接下來兩人又停留了半個月的時間。因為在火之試煉中消耗的元氣太大,加之洛明羽身體狀況時好時壞,殷劍鳴不敢再冒然涉嫌。好在石縫中的清泉流之不盡,倒是能保證他體內毒素不再發作。

這天夜里,洛明羽做了一個奇異的夢,夢見自己身處在一個溫暖的小屋中,身前是一張木桌,桌子的對面坐著一對夫妻,向他溫和的微笑。

「明羽,你終于回來了,不知道爹娘很想你嗎?」

「這些年可苦了你了,快來,娘備了不少好菜,為你接風洗塵。」

他滿臉歡喜,卻听不到自己的聲音,突然見一滴冰冷的水珠落在額頭上,頓時驚醒。

眼前是茫茫夜色,山腳的樹林在微風中輕輕搖蕩。

「原來是一場夢啊。」他感到有些失望,索然寡味地爬起身來,漫步走到樹林的入口,此時一片暗光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是一條白綾,一丈來長,首尾相橫,漂浮在半空中,在月光下柔美婉轉,而白綾上居然站著一個人影。

「我還在做夢嗎?」他下意識地揉了揉眼楮,再一看,只見那人影縴細婀娜,如波光如清泉,在夜空中靜靜站立,當下大驚道︰「你是誰?」

「我奉天帝之命,送你們下山。」一個空靈冷澈的聲音在從樹林上空輕傳回響,接著白綾一抖,如同銀蛇般向前游了幾丈,在一棵大樹的梢頭停留了下來。

這下洛明羽終于看清楚了,白綾上站著的是一個女子,在月光下如鬼魅般悄然靜立。她身穿白絲素紗,清帶繞身,衣袂輕轉飄曳,頭上青絲如水中藻,在微風中緩緩散動,那玉額如潭中石,黛如雲中山,眉心間朱砂一點更顯靈動,當真是甚顏仙姿,般般如畫。她就這樣玉足微立,默然懸在樹梢,冰冷的目光讓人心生寒意。

洛明羽長這麼大從沒見過這麼絕俗美貌的女子,當下一口氣幾乎沒能喘上來,結巴道︰「你……你是仙女?」

素衫女子似乎沒听見他說話,重復道︰「我奉命送你們下山,現在便走。」

洛明羽兀自沒回過神,呆然地望著這天外而來的仙子,動也不動。

素衫女子見他獨自發痴,衣袖一揮,足下白綾發出輕鳴的響聲。洛明羽耳朵一震,反應過來,驚道︰「你要趕我下山?為什麼?」

「這是天帝的旨意。」素衫女子蓮步輕點,落到了較低的一顆樹枝上,身姿曼妙,有如洛神臨凡。

洛明羽不知所措,眼前這仙子默無表情,語氣平淡如水,讓人無法反駁,只好問道︰「天帝是誰?是之前附在那頭鹿上跟我們說話的人嗎?」

這次素衫女子半個字都沒說,玉臂輕舉,那條白綾靈動地鑽入了她的衣袖。

殷劍鳴听到了動靜,也從淺睡中醒來。他見突然出現一個仙韻超凡的女子,同樣是吃了一驚,問洛明羽道︰「她是誰?」

「不知道,好像是山頂仙人派來趕我們下山的。」

殷劍鳴眉頭微微一皺,朝素衫女子抱拳道︰「這位姑娘,我二人從山下一路走來,歷經艱難險阻,雖然眼下氣力消耗不少,卻還暫時沒有打道回府的準備,再說之前有位仙人許諾過我們,只要我們闖過三重試煉便可見我們一面,又為何突然要趕我們下山?」

「天帝念你們誠心可見,不願讓你們死在山上,這才讓你們知難而退。」素衫女子清眸流轉,目光在兩人身上一掃,淡然說道。

洛明羽殷劍鳴兩人莫名其妙,這女子話語中不帶絲毫不敬,但語氣如冰,完全沒把他們發在眼里,心中有些發怒。殷劍鳴壓了壓聲音,問道︰「剛才姑娘的話我有些听不明白,還請明示。」

「前方的五雷塔就是雷之試煉,以你們的修為是不可能擅自通過的,若要硬闖,必死無疑。」素衫女子將目光落在前方的鐵塔上。

洛明羽早就注意到了這座鐵塔,只見它高達百丈,直通雲霄,似乎連接著天與地,讓人望而生畏。但他天生有著一身逆骨,那女子說‘必死無疑’,他偏偏不信,心想︰「以為你是仙女就能貶低我們嗎?」嘴上毅然說道︰「如果我們硬是要闖,你又能怎麼樣?」

素衫女子秀眸微閉,粉唇輕啟︰「我已將天帝旨意轉達,你們如何決定,我自然不會管。」

「那好,我便讓你看清楚了。」洛明羽越說越是氣沖,闊步向鐵塔走去。

殷劍鳴一把抓了他,神色里透著稍有的驚恐,搖著頭道︰「這座鐵塔非比尋常,還是不要冒這個險。」

「不冒這個險難道我們便就此放棄嗎?剛才大哥已經將來由告訴給了那個所謂的‘天帝’,可他偏偏要設置這重重試煉對我們萬般阻擾,分明是想坐視不管。依我看,山頂上的這些人以仙人自居,只知道潔身自好,根本不管我們平常的人的死活,我就是要沖上山去,讓他們看看我們這些所謂的‘凡人’也不是好欺負的。」

他一番話說得正氣凌然,正道出了殷劍鳴的心中之言。殷劍鳴嘆了一口氣,沉聲道︰「此言一點沒錯,這次我上山求仙也是頗為失望,原本以為修仙之人會深明大義,沒想到卻是這般冷淡無情,看來我此行的目的是無法達成了。」

見他話語中包含失落,洛明羽心頭一沉,說道︰「大哥,你真的不打算一試嗎?」

殷劍鳴搖了搖頭︰「這雷之試煉與前兩次試煉不同,毫無投機取巧的余地,我們常人的血肉之軀如何驚得住雷電的擊打,如果非得硬闖,後果不堪設想。我們犯不著為此妄送性命。」

「可是大哥千里迢迢到此,難道要前功盡棄嗎?」

殷劍鳴微微一笑︰「這次我來尋仙,本來就是抱著試一試的心態,能夠結識你這個兄弟已經是不虛此行了,既然山上的仙人不願意幫我,也不能強求。」他說到此處,眉心的失望一掃而光,對那素衫女子道︰「那麼就勞煩姑娘將我們送下山去吧。」

素衫女子面如止水,對兩人剛才的話語漠然不顧,見殷劍鳴同意下山,催動白綾,巧身一躍,已經站在了白綾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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