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璽 第一章 九州已變

作者 ︰ 樂心山

從舜帝開始,將天下化為九州,分制管轄,北到兗州之端,南到梁州之盡,而西南鶴拓卻從從未劃入其中。也因這個緣故,鶴拓和中原權勢總是格格不入,時而分庭抗禮,時而冷眼對立,除了刀槍兵革上往來便是秋毫無犯。但世間沒有恆古不變的定律,這七名少年的修學無異于破冰之旅,就像是在兩條大江之間疏開了一條渠道,開闢新局面的同時也留下了無限未知。

自西南往東北而上,這只隊伍已經行了千里路程了,正應了那句話‘兒行千里母擔憂’,隨著少年郎步伐越來越遠,鶴拓爹娘的心也記掛得越來越深。紫茵走時還不覺得如何然,現今卻到了望月神傷的地步了。

她望著馬車外退去的山川大地,皺眉道︰「桑兒姐姐,你想家嗎?」

因為男女之別,行隊將七名少年分在了三輛馬車中,洛明羽和西滇部落的馬中山同乘一車,故此紫茵只能和一起的彩桑兒說話,而彩桑兒比她大了兩歲,自然得以姐妹相稱。

「我們自小在鶴拓長大,哪有不想家的道理?」彩桑兒時不時掀開車旁簾布,戀戀不舍地望著西南的方向。

「都已經十幾天了,從早到晚都是趕路,原本以為這一趟會很好玩的,哪想到居然會這般無聊,還是在回嵐的日子舒坦。」

「可不是嗎,但我們畢竟是懷著鶴拓之命出行,可不能讓那些中原人把我們小瞧了。」

眼下他們已經走出鶴拓土地,遠處的高山漸漸平坦了。此處的山嶺不如西南邊陲那麼巋巍奇異,卻多了幾分鐘靈清秀,人煙也變得多了起來,每隔三四十里地就一個小鎮,隱隱有了中原的繁華。

帶隊的是一個姓蒙的校尉,朝廷的軍隊的士官分為三個級別,領百人者為校尉,領千人者為都尉,領萬人者則謂之統尉,這個帶隊之人身為最低級別的士官,年紀也只有二十七八歲,為人甚是健談,一路上和馬車里的幾人拉長扯短,倒是將枯燥的路途緩解了不少。這時他遮額望了望遠方,說道︰「再行十里就到吳州境內,便是我天朝國土了。」

「老哥,你說的吳州就是九州之一了麼?」洛明羽從馬車里伸出頭來問道。

蒙校尉哈哈一笑︰「小兄弟你未免太不知天下事了,早在兩千多年前天下就已不止九州,如今我天朝君王將大江南北化為二十五州,這吳州便是從原來的梁州劃分出來的,你們西南夷民到我天朝國土上,還得從頭慢慢學起。」

洛明羽「哦」了一聲,心中卻不服︰「有什麼了不起的?你們中原王朝有二十五州,我們鶴拓也有二十五部,你又知曉麼?」不過人家畢竟是護送自己的,也不好當面說,只得問道︰「到了吳州便離皇都不遠了嗎?」

「還遠著呢,過了吳州還有楚州,過楚州還有豫州,再往後才能到皇都。」蒙校尉揚鞭說道,言語中的豪氣掩飾不住。

洛明羽點了點頭,也不再問話,心想光到達吳州就花了十幾天,要到皇都不知得多久,這一路可難得熬了。

好在七人都是精于武學之人,一路的顛簸到也忍受得住。一行人馬又走了十里路,已經到達吳州境內,路也平坦了許多,馬車的顛簸也消停了。

可是洛明羽心中卻平靜不了,望著路邊的一切,心里感慨著︰「這就是我原來的家嗎?我爹娘到底是什麼人,大哥他現在何處。」

他從小就流落到鶴拓,對西南之外的天下毫無知曉,眼前嶄新的光景讓他有些心慌,胸口也很是煩悶。

這時他會面馬車的車簾被拉開,紫茵俏麗的面孔從里面探出,沖他喊道︰「明羽哥哥,你在想什麼。」

「我在想……我在想你在干什麼。」洛明羽一看到他心情就好不少,忍不住又開起玩笑來。

「就會取笑我,不過我現在確實無聊死了,你賠我解解悶吧。」

「如何解悶?」

「你講個笑話給我听。」紫茵美目骨碌一轉,撒嬌似的說道。

洛明羽吃了個啞巴,他口舌雖然凌厲,對講笑話卻毫不在長,他看著車邊並行的一個騎馬士卒,有了辦法,笑道︰「我就算不講笑話也能把你逗樂了。」當下對那士卒道︰「這位老兄,可否借你的馬騎一騎?」

那士卒一驚,為難道︰「這恐怕不妥吧,小的這匹馬性子烈得很,尋常人根本奈何不了它,除非是騎術精湛之人。」

「我便是那騎術精湛之人了。」洛明羽伸手忘自己臉上指了指。

「當真?」那士卒見他神情古怪,打心底放心不下。

「那是自然了,我的騎術可謂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著,老兄且看好了。」洛明羽說著,整個人從馬車里鑽出,縱身一躍,正好騎在那人背後,學著那人樣子喊了聲「駕」,往馬上就是一掌。

他自小西南長大,哪會騎什麼馬,這一掌拍得那馬吃痛,長嘶一聲,撒蹄子往前面飛奔。那士卒原本還駕馭得住,看著身下坐騎失控,連忙翻身下來,沖他喊道︰「那你自個當心點。」

「你放心便是!」洛明羽回身喊道,剛說完身下的馬便猛地一甩後蹄,將他整個人顛了起來。

洛明羽身法雖然矯健,可到了馬背上卻感覺有力無處使,身子落回之後傾斜了少許,怎麼拽也拽不會來,直接往一邊摔下,好在他手里緊握馬韁,沒有直接摔到地上,而是滑到了馬肚子下,雙手雙腳朝上,成了個王八翻身之狀。

那士卒驚得目瞪口呆,他最多見過反身騎馬的,可從來沒見過這樣倒身騎馬的。

只有蒙校尉發現不對,趕忙揮鞭跟上,兩腿一蹬,從自己的馬背躍到了那匹馬背,再猛地一拉馬繩,總算把那馬止住了。

這一段變故總算結束,只見兩人一人在上一人在下,馬被夾在中間,那滑稽的姿態中人發笑。

紫茵起初見他坐騎失控,心中還有些慌張,這些見他安然無恙,姿勢又如此狼狽,笑得縴腰微斜,含喜道︰「明羽哥哥,你這不是騎馬,倒是被馬騎了。」其他五人則愧汗不已,心道︰「這便是我鶴拓的少年才俊嗎?真是丟人丟到家了。」

洛明羽出了個大丑,本來還有些尷尬,見紫茵笑得如花一般,便釋然開︰「這馬受了我胯下之辱,便也讓我受肚下之辱,一報壞一報,算是兩不相欠。」

被他這麼一搗亂,蒙校尉再不敢將馬給他,讓他老老實實坐回了車里。不過這丑戲一出,眾人路途上的煩悶消去不少,安然到達了長桑。

長桑是吳州從西向東的第一站,也是整個天朝最靠近西南的縣,地方雖偏,卻是四方商路的匯集之處,甚是繁華喧囂。洛明羽等人從鶴拓一路過來還是頭一次看到如此喧鬧的市鎮,眼楮不知道往哪看。

「乖乖的,中原的地方就是不一樣,我算是長見識了。」和洛明羽同一車的馬中山迫不及待地從車里跳出,張著嘴四顧。

「長桑是吳州重鎮,算是有幾分興盛了,但要跟皇都比起來還差得遠,你們不要這麼大驚小怪的。」蒙校尉不耐煩地催了幾句,說道︰「天色已經不早了,今天便在這歇息一宿,各位隨我到客棧來。」

天朝每一個重鎮都設有軍棧,專供過路的軍伍住宿,鋪設頗為華麗。洛明羽被安排到了二樓的左廂房,旁邊便是紫茵的住房。他回到房中覺得無事可做,便悄悄來到紫茵房門前,敲門道︰「妹子,要不我們到外面去逛逛。」

從鶴拓一路到這都是馬不停蹄,是個人都得悶成粥了,紫茵和陸明羽均是少年心,自然不會錯過這個機會,便偷偷從客棧的後院留出,來到大街上。

正如蒙校尉所說,長桑確實吳州屈指可數的繁華之處,到夜間更是燈紅酒綠、火樹銀花。兩人都是自小從西南邊陲之地長大,習慣了清閑寧靜的山間水隙,幾曾見過如此市井寰塵,走在青石大路上,望著身旁車水馬龍幾乎要找不著北。

「中原的人,就是生活在這種地方嗎?」紫茵四處環望著,顯得很是驚奇。

洛明羽則有些惶慮,心想中原人如此之多,怎樣才能找到殷劍鳴的蹤跡?

兩人東瞧瞧西看看,很快便融入其中,這時前方街口圍著的一群人引起了他們注意。

大約有四五十人,緊緊地圍著街邊一個角落,有的墊足而望,有的則掩面搖頭,而場地中央則時不時傳來拳腳之聲,其中還偶爾夾雜著兩聲慘叫。

「有人打架,過去瞧瞧。」洛明羽頓時來了興致,他早听說中原之地高手如雲,說不定前面便是兩名高手在切磋武功呢。

可擠到人圈中一看,卻發現一個身形瘦小的漢子躺在地上,衣衫襤褸,手上拿著只破碗,旁邊四五個大漢將他圍住,拳打腳踢,不過從這幾人出手來看,絲毫不動半點招法套路。

那瘦小漢子被打得鼻青臉腫,央求道︰「幾位好漢饒了我吧,我就仗著這點兒錢過活,你們要的我錢,便是要了我的命啊。」

「臭要飯的,還當真要錢不要命了。」為首的一個漢子罵了一句,抬腳就踩在他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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