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人全部鑽入了地室的入口,然而眼前的光景卻出乎所有人意料,只見四邊石壁如璞玉平鋪,前後相通,赫然是一條地道,然而這條地道足有一丈來高,寬可讓十余人比肩而站,可謂是一條伏臥地底的巨龍,四人所在的位置正是巨龍的龍口。
季千秋認定洛明羽兩人也是為了地室中的鎮莊之寶,雖然眼前的景況有些出奇,卻顧不了這麼了,不等他雙腳落地,揮劍便削他雙膝。
洛明羽身在半空,沒有余地躲閃,只能就著他的劍路還了一招,雙劍相撞,迸出的火花讓幽暗的地道頓時一亮,這轉瞬即逝的片刻讓兩人都瞧清楚了,原來牆壁兩面都長著數寸長的鋼針,可比利刃,若是誰不小心撞上去了,身上便會多出幾個透明窟窿。
先前季千秋以為開啟了地室的入口就能直通地室,卻想不到還有如此凶險的一條密道,眼看前方漆黑一片,根本算不出這條密道有多長,罵道︰「季百川的這個鐵瓶嘴,有如此一條密道卻沒听他說過。」他心急之下手上招數更狠,眨眼之間攻了二十余招。
洛明羽從鶴拓到達中土,除了上一次與季宏的切磋,還是第一和人真刀真槍的對戰,況且眼前這人的實力十分強悍,一番死守之後,有些力不從心了。
季敏見父親佔據上風,一對峨嵋刺緊握在手,打算上前幫忙,然而她剛剛跨了一步,腳下卻踩到一塊松動的石轉,入口照進的光線徹底消失。
極端的黑暗困住了四人,洛明羽和季百川斗得正酣,誰也不肯撤招。到了這種時候,所謂的隨機應變已經不復存在了,兩人都是按照原本滾瓜爛熟的劍路快速拆解,只有套路沒有章法。
洛明羽悟性雖高,畢竟練劍不到一年,論劍招的熟練顯然無法和季千秋這個老江湖相提並論,自覺有些不支,向後一躍,卻感到腰間撞到了什麼,頭頂發出‘轟隆’巨響,一塊巨大的石板壓了下來。
這塊石板不像是沖他來的,而是正對季千秋頭頂。季千秋听聲辯器,滾身躲開,雖然避免了粉身碎骨,也落了個十分狼狽。
有的這突然的變故,四人都不敢再輕舉妄動,怵惕地站在原地。
「這條密道里處處都是機關,誰要是敢亂來的話,第一個死的就是他。」穆嫣靈不再是那副風輕雲淡神色,她抬頭看了一眼,只見剛才的入口已經被封死,想必是剛才季敏腳踩的地方便是入口機關。
「賤人婢子,論得到你來說話嗎?」季敏厲聲罵道。
穆嫣靈微微一笑,無心跟她斗嘴,問道︰「誰身上帶了火石?」
「要火石干嘛?」季敏習慣了圖口舌之快,這話一問出口也有些尷尬,接著道︰「又不是在深山老林,誰會帶那東西。」
此時四人的眼楮已經漸漸適應了黑暗,但是密道中實在過于封閉,僅僅能看清楚身前三尺之物。季千秋心想這樣下去確實寸步難行,便道︰「要生火何需火石。」當下用劍在地上一劃,長劍的頂端居然著起火來。
他這一下看似輕描淡寫,其實蘊含極高的修為,須得真氣與劍招融合得恰到好處。洛明羽看了心中驚道︰「這家伙的實力當真不可小視。」
有的火光照耀,四人終于看清楚了周圍一切。原來這條密道完全是由一塊塊石磚切成,寬窄勻稱,上方頂部綁著跟著繩索轉輪,環環相扣,將石磚全部連起。這些轉輪多是木制,雕琢雖然算不上精致,卻是細巧入微,就連每一條縫隙都餃接得毫厘不差。季百川在莊上住了數十年,卻想不到自己腳下原來藏著這麼一個神工地府,當下驚得有些發愣。
就連穆嫣靈也顯得頗為意外,望了望周圍的繩索齒輪,說道︰「這些機關設計十分精妙,明暗難辨,不是尋常的工匠能夠做出來的。」
「你倒是清楚得很嘛,你潛入我匯香莊當侍女,就是為了打探嗎?」季敏諦視著她,恨不得上去跟她死戰。
穆嫣靈笑道︰「大小姐,現在似乎不是問這些事情的時候吧,眼下我們四個進退兩難,還是想好如何月兌險才行。」當下秀足輕踏,小心得避開了每一個觸手,走到了前方三丈遠處。
這些機關雖然復雜,好在都是明露在外,只要小心翼翼便不至于觸發,可是四人走了幾十步,卻發現周圍的繩索杠桿全部陷入了牆壁的石磚中。
四人不敢再往前行,這時洛明羽在身旁的石面上發現了一排小字,乃是用刀子刻在石頭上的曲歧歪斜,形狀怪異,和尋常的字體完全不同。
穆嫣靈靠了過去,詳視了一番,說道︰「這是先秦時期的文字,我雖然看不懂,但能識別出來。」
「不可能,匯香莊建莊還不到四十年,這條密道必然是先父請人修的,怎麼可能出現那時候的文字。」季千秋否定道。
「這些文字雖然古老,但還沒有失傳,若是我沒猜錯的話……」穆嫣靈說到這里卻停住了,她認出這段小字中有一個字十分復雜,但從形狀筆畫看來隱隱就是一個‘墨’字,點頭道︰「錯不了了,刻下這些字的不是先秦先輩,而是另有其人。」
「穆姑娘,你這話總是只說一半,听得我好生焦急啊。」洛明羽撓首道。
穆嫣靈巧然一笑,說道︰「我之所以不說,是因為說出來這兩個壞人肯定不會信,既然他們不信,我又何必多費口舌呢?」
她口中的‘兩人壞人’不想也知道是誰了。季千秋听了臉露慍色,但想到眼下處境危險,唯一能夠看出點端倪的就是身前這個神秘的侍女,只能硬著頭皮問道︰「你說吧,我們听著就是。」
「你這麼凶神惡煞地跟我說話,還指望我告訴你麼?」穆嫣靈瞧都不瞧他一眼,將身子轉向另一邊。
「下賤婢子,給臉不要臉!」季敏怒不可遏,從腰間再次抽出峨嵋刺。
洛明羽趕忙擋在她前面,深知周身遍地是陷阱,若是觸發一個便可能使得四人全部受累,只好對穆嫣靈道︰「姑娘不願意說自有姑娘的道理,不過就怕某人耐不住火爆脾氣,如果是連累我也就算,要是牽扯到姑娘,可不太好吧。」
穆嫣靈粉唇微撇,莞爾道︰「你這人雖然是粗人,說話倒算中听,好吧,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說了。這個刻字之人和擺設機關之人毫無疑問是同一人,但是絕對不是匯香莊的老莊主,而是一名技法超群的墨家機關術傳人。」
「墨家我知道,但這機關術我就不太了解了。」洛明羽有些尷尬。
「先秦墨家是諸子百家之中享有盛名的一家,他們不但在尊統禮教上見解獨到,留下經籍無數,在考工技法上也頗有造詣。據說墨家祖師爺可以運用簡單的木具造出極其精妙的器械,稱得上巧奪天工,當時就有‘墨家機關,木石走路’一說,不過這一絕學到後來卻沒能廣為流傳,延續至今僅有寥寥數人繼承了這機關術之法。」
「可是先父乃是一介居士,從來沒有和什麼墨家後人打過交道,更別說什麼精通機關術的巧匠了。」這回是季千秋感到匪夷所思,忍不住問道。
「這是你們自家先輩的事情,我一個新來的下人又怎會知道?」穆嫣靈幽然笑語之間帶絲絲冷嘲熱諷,過了一會才說︰「我只曉得這墨家機關術精妙無倫,設置的機關陷阱防不慎防,我們還是別輕舉妄動為妙。」
「你說這些無非是想讓我們束手束腳,如此淺顯計謀還想騙得了我?」季敏眸目間顯露凶色,厲聲說道。
「你不信的話,就走一步試試看吧。」穆嫣靈秀睫輕垂,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
季敏卻害怕了,她嘴里雖然咄咄逼人,心中其實也惶恐不已,想起剛才的巨石,很清楚這些機關的厲害之處,狠狠瞪了她一眼之後便不再說話。
季千秋身為匯香莊二莊主,卻被自己先父設立的密道困住,憤怒之余又有些氣餒,不過看著站在前方的洛明羽和穆嫣靈,嘴角露出一絲陰笑︰「現在我們是同一條船上的人,我不會輕易動武,但是這位姑娘似乎對這些機關有些了解,就請你走在前面帶路吧。」
洛明羽心中大怒︰「這老狐狸想讓穆姑娘當擋箭牌。」急忙搶話道︰「憑什麼讓她先走,你是莊主的弟弟,又是阿宏的二叔,這點膽識都沒有,還讓一個弱女子走在前面嗎。」
季千秋僵笑道︰「你想憐香惜玉,那你走在最前頭好了。」
望著洛明羽氣憤的面孔,穆嫣靈笑道︰「他讓我帶路,那我就帶路便是。」
「那你要多加小心。」洛明羽正色說道,神色里滿是關切。
穆嫣靈點了點頭,絕美的臉蛋上顯出幾分謝意,輕聲道︰「洛公子,你跟在我後面。」
洛明羽何嘗不知道前方凶險,但見她氣定神閑,才稍覺放心,走在了她的後頭。
其實穆嫣靈看上去泰然自若,心中也有些緊張。這條密道彎曲幽暗,牆上的機關時明時暗,很難斷定前面會出現什麼樣的危險。她謹慎地挪動著腳步,白玉般的額角上滲出絲絲汗珠。
不過密道中的陷進並沒有幾人預想的那麼多,四人走了十余丈,這時最前面穆嫣靈忽然斂步而立,停在當地。
「快些走啊,想耍花樣嗎?」季敏催促道,可是剛喊了一句就頓住了,原來她看見前方的道路出現不尋常的變化,地上不再是平坦無隙,而是被一塊塊石磚劃成了方格形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