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長空如洗,但隱隱之間卻有一股煞氣籠罩著方俠鎮,鎮子北郊數里之外,幾百兵卒整戈待發。
三名白衣尊者站在陣前,姚都尉緊隨其後,他雙眼緊盯著前方的旱魃洞窟,皮肉之間似乎在顫抖,而洛明羽、季宏、紫茵三人這次被列到先鋒部隊,站在八百人靠前的位置,儼然已經成為整個軍隊的重要人物。
此次進攻不同上次,有三名尊者領陣,數百兵卒都感到信心十足。唯獨洛明羽有些心不在焉,旁顧著四周,心想︰「穆姑娘真的來了嗎,她躲在哪里?」
尋了許久也沒著到穆嫣靈的身影,這時姚都尉望了望天色,對那袍上繡金蟾的男子說道︰「金蟾大人,我听說旱魃法力來源于日月之精華,所以傍晚十分法力最弱,我們現在動身似乎太早了,您看是不是再等兩個時辰,到遲暮之時再一鼓作氣攻進去?」
齊天殿尊者身份極高,以至于他們的姓名都無人知曉,因此軍伍中人只能以他們袍子背後繡的圖案作為別稱,那被稱為‘金蟾’大人的白袍人望了他一眼,沉聲道︰「這只旱魃有了千年修為,一日之氣對它來說微不足道,我們不需等到那個時候。」
「我也只是保守起見,畢竟人命關天,盡量讓更少的將士犧牲才為上計。」姚都尉鎖眉說道。
金蟾沒有說話,那背秀青犬的男子則道︰「姚將軍,我知道你們行軍打仗之人講究一個天時地利,但我們齊天殿不理會這些名堂,只要有必勝把握就立刻執行,所以無需多說,現在就動身。」
「鬼尨大人說得是,那我們現在就進入洞窟。」姚都尉很是無奈,只好能對眾人道︰「本將軍以這一身戰甲擔保,此次剿殺必勝無疑,眾位將士切莫顧念之前的頹勢,與我一同去取這妖物的首級吧!」
眾人揮戈相應,只有一個少年亮聲說道︰「姚將軍,我有話要說。」
姚都尉將是洛明羽冒出頭,感到一絲不安,沉聲道︰「動身在即,你又有什麼事情?」
洛明羽不急不慢地走到陣前,伸手指向方俠鎮眾人,高聲道︰「姚將軍剛才說了,讓更少將士犧牲才是上策,可這些鎮民氣勢蔫蔫,萎頓不堪,讓他們和旱魃交戰等于讓他們送命,你讓他們跟隨隊伍入洞,算得上良策嗎?」
姚都尉臉色大變︰「那你的意思呢?」
「將軍放心,我不是勸你放了他們,而是希望將軍把這些人留在外面。那妖怪的洞穴狹窄擁擠,有十來個人進去便是最合適的,倘若帶上幾百人反而束手束腳,再說這些人修為尚淺,對付旱魃乃是泥牛入海,又何必帶上他們送死呢?」
他這翻話說得有些難听,但方俠鎮眾人卻感激不盡,當下就有人頷首稱道。
姚都尉不置可否,問那白袍女子道︰「玄蝞大人意思如何?」
玄蝞嘴角微微一笑,目光停留在洛明羽身上︰「這個少年的建議倒也有點道理,就照他所說的辦,你派七百人在洞外死死守住他們,我們帶上五十個人進去除妖便行了。」
金蟾和鬼尨不置一詞,顯然是默許了,姚都尉便從一千人中挑選出五十個身手較好的兵卒和校尉,另外幾百全部守在洞窟之外。
就這樣,五十幾人進入了洞窟,再次踏上除妖征程。
這五十幾人中,洛明羽三人乃是生力軍,便走在隊伍的最後,而三名白衣尊者毫無惶恐地走在最前頭,姚都尉則帶著五十名兵卒走在中間,這次他不敢向上次一樣托大,小心翼翼地前行著,如履薄冰。
旱魃的洞窟就如同一個巨大的蟻穴,除了直通入口的通道之外,旁支不計其數,而這些支道蜿蜒曲折,狹窄處僅僅能讓一人通過,寬敞的地方卻似回廊一般。金蟾行在前頭,望著危急四伏的通道,原本有恃無恐的臉上也露出了些許緊張。
上一次的慘敗讓姚都尉長了一智,走了十幾丈遠,他連忙阻止了前面的人︰「三位大人且慢。」
「怎麼了?」玄蝞冷聲問道。
「上一次就是走到此處折了不少將士。」姚都尉望著石壁上缸口大小的圓洞,心有余悸。
「是那些飛魃吧。」金蟾和鬼尨對視了一眼,緩步走上前去,同時將手伸入圓洞之中。
洛明羽起初還不知道他們要干什麼,只見兩人眉心間隱隱出現一片亮光,道道白氣沿著全身經脈周轉,漸漸匯集到手掌之上,不過一會,白光如流水一般沖進了小洞之中。這些小洞彼此相通,在白光的照射下全部亮了起來。
季宏認出了他們的招法,低聲道︰「這是齊天殿尊者都會用的招法,听說施展者可以將真氣運出體外,威力不可小視。我原本以為這是極其深奧的一門功法,沒想到連最低階的白衣尊者也能運用得如此純熟。」
只見金蟾和鬼尨神情靜謐,過了半盞茶時間,小洞里發出翅膀撲騰之聲,十來只飛魃從洞里撲了出來,不過它們周身都被白光包裹,顯得十分疼痛,飛躍的姿勢也古怪不堪。
「大家留神。」姚都尉抽出長刀,卻發現玄蝞早就做好準備。她雙臂張開,兩掌分別和金蟾鬼尨相對,三人身上的白光相連一起,隨著三人口中喃喃念訣,半空之中出現一個巨大的圓形,將十來只飛魃全部困住了。
這些飛魃原本強悍,被圓形包圍之後卻如同籠中之鳥,怎麼掙也掙月兌不開,到了分際,三人同時撤掌,圓形積聚縮小,耀眼地光芒將飛魃盡數被吞噬其中,待光芒消失之時,已經變成一動不動的尸體。
洛明羽三人見識過這些飛魃的厲害,眼看他們輕而易舉地就解決了十余只飛魃,吃了一驚。
姚都尉眉目飛揚,大贊道︰「三位大人果然修為超群,不過那旱魃的實力遠不是這些小妖能夠相比,可不要掉以輕心。」
「這個我們自然知道。」金蟾跨過腳下飛魃的尸體,繼續前行。
有了三人的大顯神威,那五十名兵卒也士氣高漲,沿路上又收拾了二十多只飛魃,直到達旱魃的主穴,眾人的心才提了起來。
齊天殿三人初來乍到,從眾人凝重的臉上也看出了大概,說道︰「這就是那妖怪的巢穴中央嗎,怎麼不見它的蹤跡?」
姚都尉也覺得奇怪,但他絲毫不敢有半點大意,警惕地觀察著洞窟里任何一個角落。
洛明羽雖然是第二次到這里,但上一次遭遇旱魃無暇顧及,這次才看清楚了洞穴的全貌,只見這個洞如廣廈一般寬敞,大氣磅礡,要不是周圍的石壁粗糙難看,簡直就是一個地下宮殿,心下開著玩笑︰「這旱魃倒也會享福,給自己修了這個一個窩,只可惜它是個妖怪,不然我們也不會找上門來了。」
一行人謹慎地環視著這個洞窟,最終目光都落在洞窟中央的骸骨上。
這是一具腐朽不堪的尸骨,身上的衣服都已經識別不清,顯然經歷了無數歲月,它仰面躺在地上,顎骨張開,似乎臨死前處于大呼的狀態,雙手雙腳伸向兩邊,姿勢怪異。
旱魃的洞窟中出現人的尸體,這並非什麼怪事,但讓人難以理解的是這人尸骨完好無損,顯然不是被旱魃抓到這里的。而且旱魃以日月之精華為食,從不吃肉,把人抓入巢穴就更加匪夷所思了。
「看來這洞窟之前並不是旱魃的巢穴,這個人應該是比旱魃先到這里的,不然單憑一個人尋到這里,簡直是找死。」姚都尉沉聲說道。
「也不一定,或許這人根本不知道洞中有妖怪,陰差陽錯地走到這里,來不及逃月兌才喪命于此。」紫茵思索著道。
不管兩人說的誰對誰錯也都是猜測而已,這具尸骨上的疑問是無法解開了。眾人不由得把注意轉向骸骨身邊的兵刃。只見這兵刃大半截全部沒入土中,只露出一個把柄在外面,看不出是刀還是劍。
金蟾望著這把兵刃,臉上率先露出的神色不是疑惑而喜悅,走上前去要將其拔出,這時整個洞穴突然一震,將他嚇得停住了。
一行人都不知道怎麼回事,姚都尉突然大驚道︰「大人當心!」
說時遲那時快,一只巨大的利爪從地下破土而出,金蟾躍身躲開,卻發現腳下地面緩緩升高,一個巨大的頭顱推開了厚厚的土層,帶著碎石沙粒出現在眾人面前。這個怪物人頭獸身,單是腦袋就比常人的肩膀還高,面容如女子一般清秀,只是那血紅的眼楮實在是駭人。
旱魃是從地下鑽出來的,金蟾所站的位置正好是它的頭頂正中,他微驚之下立刻鎮定下來,左腳一蹬,帶著巨大的力道踩在它頭骨之上。
刺耳的聲音回蕩在洞窟之中,旱魃吃痛之下整個身子鑽出土地。金蟾飛身躍下,然而旱魃的速度超乎他的預料,一股泥沙從口中噴出,眼看著要擊中他身體。
這時旱魃的下方攻過來一道白光,擋在泥沙的前面,兩股力道相互抵消,弱于無形。
只見鬼尨和玄蝞伸出雙掌並肩而站,白袍無風自起,已經開始施展功法。
「眾人听令,全力攻打旱魃,不能讓這妖怪活過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