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穆嫣靈第一次遇見就知道她能夠听懂萬物生靈之語,對她說的話深信不疑,當下站出來幫腔。
穆嫣靈沖他一笑致謝,鎮定自若地說道︰「剛才這只旱魃被你們圍攻之時,口中發出的叫聲根本不是在示威,而是在訴說它的苦衷,可惜你們只想著如何至它于死地,無法領會它的感受。」
「一派胡言!妖物哪來的七情六欲?」鬼尨似乎听不下去,對洛明羽三人道︰「別管這妖女,我們四人先將她制住再說!」
洛明羽卻道︰「這位大人,現在旱魃已經是強弩之末,我們先听穆姑娘把話說完又何妨?」
鬼尨臉上抽動︰「你們膽敢違抗軍令嗎?」心里卻毫無底氣,畢竟金蟾和玄蝞被擋在了洞穴之外,封閉的洞窟里除了洛明羽等四人就只剩昏迷中的姚都尉了,在這種境況下,他堂堂齊天殿尊者反而成了孤家寡人。
沒了鬼尨的抬杠,穆嫣靈開始滔滔說道︰「我一人之言確實難以讓你們信服,但是剛才你們應該看見地上那把兵刃中發出的黑煙了吧,這只旱魃吸入黑煙之後氣息就弱了很多。而且你們走到此處之時它並未露面,直到有人去動那把兵刃才驚動了它,這樣的一切只說明了一件事情,這只旱魃停躲藏在洞窟里並非以此為家,而是在守護這把兵刃。」
「它為什麼要守護這把兵刃?」洛明羽惑然問道。
「那就不太清楚了,不過我可以問問它。」穆嫣靈微微一笑,居然朝著旱魃走去。
「不行,如此太危險了!」洛明羽不禁要上去阻止。
穆嫣靈寬慰道︰「你就放心吧,只要我不傷害它,這只旱魃也不會對我心生害意。」
她的話果然沒錯,只見旱魃起初還警惕地望著她,隨著穆嫣靈在它身前靜立了一會,旱魃眼楮中的紅色慢慢淡了下去,嘴里發出幾聲輕叫,流露出幾分溫順的神態,之前的凶狠蕩然無存。
洛明羽替她捏了一把汗,卻發現旱魃伏在穆嫣靈跟前,頭部微低下,似乎在訴說著什麼,穆嫣靈安靜地等待著,不言不發,過了很久,她臉色微變,緊盯著骸骨旁的那把兵刃。
「它說了什麼?」紫茵見穆嫣靈總是不說話,按耐不住好奇,開口便問道。
「原來此處就是川江上游的水源。」穆嫣靈沉聲說道。
「川江水源?可是洞窟附近並沒有水流匯出啊?」季宏疑惑地問道。
「江河不一定非得奔流在大地之上,有些暗流是埋藏在地下的,這個洞窟顯然不是人工鑿沉,也不像是旱魃所挖。依我看來,這處很可能地底暗流的匯集之處,因為日積月累的侵蝕才形成這麼一個大洞。」穆嫣靈微微蹲子,似乎在傾听著地底的動靜。
「你說的這些和旱魃風馬牛不相及,到底是什麼意思?」鬼尨沉著臉問道。
「怎麼是風馬牛不相及?旱魃除了吸收日月之氣也可吸收水流,像這等具有千年修為的旱魃更是如同大海,可納百川,但是它吸干這里的水源並非禍害人間,相反它是想拯救方俠鎮上的百姓。」
穆嫣靈這話一出,包括鬼尨在內的四人全都驚住了,像是听到了全天下最不可思議的事情。
穆嫣靈也不理會他們的反應,淡笑道︰「很荒謬是嗎?可是這只旱魃就是這麼告訴我的,此處方圓十里之內的水源全部被劇毒侵蝕了,它吸干這里的毒水就是為了讓鎮上的百姓免遭毒害!」
四人心中一跳,隱隱明白了為什麼剛才旱魃吸入黑氣之後就變得萎頓。
「這只旱魃雖然修為甚高,但是反復吞噬毒氣還是讓它筋疲力盡,否則以你們的區區五十人之眾,如何能對付得了它?只可惜這妖物為救方俠鎮千百鎮民不惜犧牲自己,反而被你們視為禍害!」,穆嫣靈說得有些激憤,絕美的臉上飽含著無限嗔怒。
鬼尨卻不以為然,冷哼了一聲︰「且不論你說的是否屬實,就算是真的,此事和地上的骸骨與兵刃又有什麼關系?」
「我不太清楚,這只旱魃僅僅告訴我,是三十年前一位俠士救了它一命,讓它在此守護這把兵刃。」
听了穆嫣靈的這番話,眾人半信半疑。洛明羽倒不是懷疑她在故意說謊,而是質疑這妖物所言是否真實。
旱魃靜靜匍匐在洞窟的角落,望向穆嫣靈的眼神里夾帶著一絲絲懇求之色,如同一個滿月復委屈的孩子,尋找著能夠傾訴的對象。
鬼尨看著幾人將信將疑的樣子,忍不住哈哈大笑︰「一個凶殘丑陋的千年妖獸,被你這麼一說倒成了信守承諾的義獸了!也罷,我就要好好看看這把兵刃到底有什麼玄機。」
他額心中冒出一股殺氣,大步向那柄兵刃走去。
旱魃全身一抖,剛剛才婉和的眼楮又化為了紅色,縱身躍到他前面,可是此時它氣息已經十分微弱,完全無法阻擋勢在必得的鬼尨,被他一掌擊中胸口,巨大的身體再次摔倒在地。
穆嫣靈花容一暗,搶身過去阻攔,卻被一道白光逼退。與此同時,鬼尨走到了兵刃的旁邊,雙手已經握在了刃柄之上。
到了這個時候,洛明羽恍然看透了什麼,大驚道︰「原來他們的真正目的是這把兵刃!」
但已經晚了,隨著鬼尨手上加力,那把兵刃被拔出了幾寸。
這是一把劍,劍柄和劍隔尋常無奇,但是劍身卻被一股濃濃黑色光芒籠罩,深邃詭異,而這一股黑色光芒也不甘寂寞,居然沿著劍身流淌而上,快速地纏住了鬼尨的手腕。
鬼尨起初還只是稍感奇怪,過了一會卻露出了恐慌,大聲慘叫起來。
「這把劍也已經被劇毒侵蝕了。」穆嫣靈目光閃爍,有些不忍再看。
只見妖異的黑氣不斷從黑劍下方的地面縫隙里鑽出,蟲豸一般爬在了鬼尨身上,盡管鬼尨全力掙扎還是無法擺月兌黑氣的纏繞,過了一會,他嘴里的慘叫聲越來越弱,最終徹底淹沒在翻滾的黑氣中。
洛明羽等人對鬼尨雖然沒什麼好感,見他就這麼慘死也不禁動容。這時穆嫣靈喊道︰「快把那劍插回土里,否則毒氣還會繼續散開!」
幾乎是在她喊話的同時,旱魃龐大的身軀已然撲上,將劍身壓回了土里。
剛才的驚變讓四人嚇出一身冷汗,眼看黑氣不再瀉出,總算松了一口氣。洞窟里一切如常,唯獨地上又多了一具尸體。
洛明羽不敢回想剛才的事情,顫聲道︰「這是什麼劍,為什麼樣子如此嚇人?阿宏你見識最廣,能否猜得出這把劍的來歷……阿宏,你怎麼了!」
只見季宏臉上的神情幾乎凝固,他雙目緊緊地盯著插在土中的黑劍,呆呆地道︰「這把劍……似乎是禾傷啊!」
「禾傷劍?」洛明羽和紫茵只是感到這名字有點耳熟,穆嫣靈則是神情大變,顯然對此十分吃驚。
季宏沉聲道︰「禾傷劍是上古聖劍之一,與問寰、弄影、沙齒、白川、追戮並稱為為‘六大妖劍’,除此之外還有盤目、太乙、潭淵、歸虹、青鋼、虞雛並稱的‘六大神劍’。這十二把劍散步九州各個角落,其中的‘歸虹’和‘潭淵’分別落于正道‘蜀山派’和‘沒蒼派’手中,而弄影、沙齒和追戮均被魔教把持,至于其他七把聖劍都下落不明,卻想不到其中之一的禾傷劍居然會藏在這個洞窟之內。
「既然這把劍如此有名,應該會有不少人對此垂涎,為何會被插在這暗無天日的洞窟中?」
「這我就不知道了,想必是這只旱魃守護在此,很多人都無法對此伸手,久而久之便無人提起,最終成為了一個秘密。」穆嫣靈思索著說道,但心里也不能肯定。
眼下幾人最大的疑惑就是毒氣的來源和這具尸骸。季宏告訴他們︰相傳能夠排入十二聖劍的寶劍都有各自的非凡之處,禾傷雖然位列六大妖劍之末,但依然有它不同一般的地方,據說禾傷劍是用吸精石在熔爐之中浸泡五百天後才出爐,可吸收萬物之精華。
听他說道這里,洛明羽頓時一驚︰「吸收萬物之精華,不是和旱魃很像嗎?」
穆嫣靈點了點頭道︰「到眼下為止我只能猜出一件事情,這些毒氣並不是禾傷劍發出來的,而是從地下更深處溢出。至于這些毒氣從何而來,我實在琢磨不透了。」
在洛明羽眼中穆嫣靈幾乎無所不知的,見她也猜不出來便不多想了,說道︰「不管這洞窟中藏著什麼樣的秘密,我們還是先想想該怎麼出去吧。」
剛才泥土的墜落讓洞窟的半邊都坍塌,厚厚的土層把前方的通道全部堵住了,想要挖出一條出路顯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紫茵望望地上的禾傷,戲道︰「既然這把劍如此厲害,明羽哥哥可以用它劈開通道啊。」
洛明羽道︰「別開玩笑了,且不說我修為沒達到這種程度,就算達到了,這旱魃也不會讓我輕而易舉把劍拔出來。」
沒有好的辦法可行,四人都有些沮喪,這是旱魃突然努力支起身體,緩緩走到那具骸骨旁,嘴里‘嗷嗷’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