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沖是不行了,從水路走!」洛明羽口中大喊,手里卻不停下,‘刷刷刷’連出三劍,將那領頭校尉逼退數步,接著轉身沖出圈子之外。
除了中毒身亡的幾百人,方俠鎮還剩一千一百多人生還,可川江岸邊只停了七八艘小船,最算肩並肩站著也僅能容下一百余人,祖岩峰看在眼里,亮聲道︰「不管怎麼樣,讓一批人先走,船家!船家!」
他連喊了幾句,船上掌舵的還是一動不動,再仔細一看,發現那人胸口全是血跡,雙眼翻白,顯然已經氣絕而亡。
原來江水間數條漁船見江流復蘇,各自開始大喝痛飲,哪想到江水早已不同往日,一番暢飲之後便丟了性命。祖岩峰沒別的辦法只好親自帶了幾人跳到船上,將一百多人載到船中。
可他還沒來得及,江面裊繞的霧氣里卻隱隱出現一個巨大的黑影,朝著岸邊緩緩壓來。
「是兵船!」人群中有人認出了這龐然大物,隨著黑影越來越近,白帆棕舷沖出了霧氣。這是一艘軍船,有三丈多高,上面乘著兩百來人,一名身穿軍冑的將領站在船頭,從他結束看,居然也是一名都尉。
「這些家伙也是從皇都調來的,看樣子不好對付,我們還是找另外的出路吧。」祖岩峰慌張地道。
可是事到如今四周的旱路更加防守嚴密,洛明羽來不及多想,嘴里只吐出兩個字︰「奪船!」
「你瘋了嗎?」連方俠鎮眾人都覺得不可思議,這艘軍船上的兩百多人個個手持弓箭,腰間別短刀,遠近皆可戰,簡直稱得上固若金湯。說句實在的,要奪下這艘船比攻下一座小城還難。
但不管眾人心里如何想,洛明羽已然沖出人群,縱身一躍,硬是騰起數丈,向著船身飛去。
那都尉還道是自己眼花了,稍稍一愣才下令放箭,幾百只箭如雨點一般沖著洛明羽落去。洛明羽身在空中不能閃躲,手中銀劍狂舞,滴水不露,听得‘當當當’的聲音作響,百來只箭被劈成兩段,掉落在江水之中。
不等對面施展第二輪箭陣,洛明羽身子在空中翻了跟頭,巧妙地落在船面中央,銀劍連刺帶削,斃傷了幾人。
這些人原本打算上岸,完全沒料到這名少年竟敢單槍匹馬闖了進來,紛紛大怒,抽出腰間兵刃,將洛明羽圍在中間。
論修為,此時的洛明羽已經不是泛泛之輩,只是船身不寬,不能像在平地上一樣邊游邊打,他使出問塵十一式的第六招全力拆解,逼得船上眾人不敢近身,但自己也突圍不出去,慢慢變得吃緊了。
那都尉看在眼里,起手張弓,這一箭眼看便要射中對方背心,斜地里突然飛過來一顆石子,不偏不倚打在箭頭上。經飛石撞擊,箭身馬改變了方向,穿過了船帆,將帆布打出一個窟窿。
「是誰投的暗器!」等不及那都尉把話喊完,又一顆飛石‘嗖’的飛來,這次直接打在了他盔甲上。
只見一男一女兩名少年跳上船來,順帶打翻了七八人。那男的笑道︰「在下的見面禮,將軍可算滿意?」
有了季宏和紫茵的加入,船上的局勢立馬被扭轉,三人背肩向靠,默契地佔據大船中央,以寡敵眾反而把那兩百多名兵卒逼到了船板的四周,甚至有幾人腳下多退了幾步,直接掉如江水之中,濺起老高的水花。
「一幫飯桶,連三個毛頭小子都收拾不了嗎!」那都尉越打越躁,催促著手下士卒圍攻上去,他不叫還罷了,這一叫立馬把自己的位置暴露了出來。洛明羽心道︰「擒賊先擒王。」逼退身前的幾人,轉而向他攻去。
那都尉大驚,照著對方劈頭就是一刀,洛明羽早有防備,半路抽回銀劍,一腳踢在他手腕之上,將他短刀踢得飛了出去,接著搶步上前,銀劍的劍尖抵在了他脆弱的喉嚨上。
瞬間,船上兵刃踫撞之聲停止了。
只見洛明羽的劍頭離那都尉的喉嚨不到一寸,稍稍一送便能取走他性命。兩百多名兵卒群龍無首,盡數呆在原地。那都尉嚇得臉肉直跳,罵道︰「你們這幫飯桶,還愣著干什麼,退後啊!」
洛明羽心中喜道︰「原來這家伙是個軟蛋,那就好辦了。」當下對他冷聲道︰「這位將軍,單是讓他們退後恐怕還不行吧?」
「那你要怎麼樣?」
「叫他們把兵刃都扔了,然後跳下船!」
「這怎麼行,到時候你要是殺了我怎麼辦?」那都尉眼楮里充滿了懼怕。
「你要是不下令,我現在就殺了你。」洛明羽嘴里輕哼了一聲,手中的銀劍微微一抖。這一下力道把握得恰到好處,只是在他脖子上劃出一道淺淺血痕,不至于傷到筋肉。
但這也足以讓那都尉魂飛魄散,忙道︰「就听你的,就听你們……喂,你們照著少俠說的,放下兵刃,都給我跳到河里去。」
兩百多兵卒對視了一番,臉色都掛著驚愕,無奈將軍發話不敢不從,只好照他所說的丟盔棄甲,紛紛往河里跳。只見接二連三的水花在江面上綻開,煞是好看,又帶了幾分詼諧。
岸邊的眾人雖然听不清船上的對方,也能猜出大概,均是心驚︰「這三個少年真是高人,估計方大俠少年之時也是這般風采吧。」
這時軍船上的兵卒已經全部跳入水中,紫茵見江邊上兩百多個狼狽的身影撲騰著,好笑之余又有些擔心,說道︰「明羽哥哥,你這樣做是不是太過了,江水中可是有毒的,這不是要置他們于死地嗎?」
洛明羽早就想到了這節,笑道︰「你看他們都閉著嘴不敢喝水,肯定知道水里有毒,所以不會有事的。」接著又沖那都尉使了個眼色︰「該你跳了。」
「多謝少俠饒命。」那都尉不怒反喜,迫不及待地翻過船欄,縱身濺起一片水花。
就這樣,三人異常輕松地奪下了這艘軍船,而岸上穆嫣靈也把幾百名兵卒擋在一邊。洛明羽把船靠岸,方下甲板,將岸上眾人接上船來。
方俠鎮伴水而生,許多鎮民都懂得行船之術。祖岩峰找了兩名行船的好手掌舵,將船行離了岸邊,這些人雖然逃過一劫,但心中卻沒多少喜悅,畢竟居住已久的家鄉沒了,以後顛沛流離的日子肯定不會好過。
祖岩峰站在船頭,望著漸漸遠去的鎮子,心里頗不是個滋味。季宏走近他身邊,問道︰「祖大哥,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
「我曾是商人出身,五湖四海內結識的朋友不少,要找個落腳之處倒是不難,這可憐這些鎮上的百姓,他們生長在此,安土重遷,突然間沒了家,可算是把他們半條命都給奪去了。」
他說的一點沒錯,只見一船的人怨聲怨氣,一片哀傷,絲毫沒有劫後逢生的喜悅,倒像是被眾人遺棄的孤兒一般。
洛明羽長長地嘆了口氣,他望著滔滔江水,突然間想起了水靈珠的事情,將目光轉向穆嫣靈。
穆嫣靈神色間似乎沒意識到這一切,她靜靜地靠著船舷,秀發被江面飄來的風吹了起來,輕拭著她的臉頰。
「穆姑娘,我跟你說件事情。」洛明羽沉了沉氣,還是開口說道。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可是我現在不能還給你們。」穆嫣靈轉向了他,語氣里的情感任憑誰也琢磨不透。
紫茵和季宏也走了過來,他們對穆嫣靈並無敵意,只是奪回水靈珠的任務在身,必須有個了斷。季宏上前一步,正色說道︰「靈兒姑娘,這次多謝你出手相助,此份恩情我們以後定當回報,不過水靈珠乃我匯香莊鎮莊之寶,請姑娘務必奉還。」
見他說話還算客氣,穆嫣靈只是淡淡一笑︰「季少主有奪回水靈珠的任務,我也有我的使命在身,所以水靈珠我暫且不會還給你。」
「你究竟是什麼人,為什麼非得要那顆寶珠?」季宏沉聲問道。
「我是什麼人並不重要,你可以繼續把我當成莊上的下人丫鬟,也可以將我視為妖魔鬼怪,但是水靈珠我現在無論如何也不可能給你。不過你們也大可放心,我對你們並無惡意,僅僅是為了那顆珠子罷了。」
「那麼說,你是不肯還了?」
穆嫣靈點了點頭,不再看他。
饒是季宏涵養甚好也忍不住了,抄出兩顆飛石捏在手中,卻被洛明羽阻住。他咬了咬嘴唇,低聲道︰「明羽,你要阻止我嗎?從莊中開始你就對這女的萬般袒護,到底是為什麼?」
別說是季宏,連洛明羽自己也說不上是為什麼,當下說道︰「現在水靈珠已經不在她身上了,你跟她動手也沒用,再說我們現在還沒完全月兌離險境,還不是內訌的時候。」
他這話說得再理,季宏遲疑了一會,將捏住飛石的手放了下來。
穆嫣靈對這一切置若罔聞,淡然說道︰「前方四十里處就能出吳州境內了,在到達滕沖城之前,皇都的人隨時能將我們截住,所以在此之前我們不能放松警惕,否則這一船人的性命就難保了。」
一千多人站在這艘大船之上仍然很是擁擠,掌舵的人不敢駛得太快,足足花了兩個時辰才到達吳州邊境,眼看遠方的滕沖城若隱若現,眾人提起的心才稍稍放下。
可這時,船尾處的人群發出一聲驚叫,似乎看到了極其恐怖的事情。
洛明羽趕忙走到船尾,只見三艘大船的影子出現在江面的霧氣中,從船形和旗號來看,正是軍伍一伙。
「看樣子他們還是不肯放過我們啊。」祖岩峰大罵一聲,額頭上的冷汗都冒將而出。隨著眾人的驚慌,那三艘大船向著眾人的船又靠近了七八丈,這下洛明羽徹底看清楚了,這三艘船上均載了六七百人,中間的船頭上所站的白袍人頗為耀眼,正是金蟾和玄蝞。
至于那些兵卒,洛明羽三人還不放在眼里,可金蟾和玄蝞的出現卻讓他們大感頭痛。洛明羽久斗之下有些疲倦,不想再戰,便道︰「大伙快些劃,不能讓他們追上。」
「他們已經追上了。」穆嫣靈淡然說道,眼楮里卻露出一絲驚色。
只見最前面的船明明和眾人還隔了三十來丈,金蟾和玄蝞已經從船上躍下,他們足尖輕點,居然踏著江面的浪頭飛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