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招進攻讓洛明羽已經疲于招架,此招的威力更勝數倍,要想抵擋下來顯然十分困難了。
然而金蟾還沒有將匯集的水流擊出,手中的禾傷劍卻開始劇烈顫抖,震得他手心吃疼,他大驚之下想要將劍扔出去,卻發現劍柄和手掌似乎被什麼東西黏住了,怎麼分也分不開。同時,禾傷劍身波動的水光開始反噬,從劍頭徐徐涌上劍柄,最後沖上了金蟾的身子。
洛明羽不知道這一切意味著什麼,看到金蟾驚惶的神色也明白了個大概。
「看來,你也駕馭不了這把劍吧。」他強笑了一下,仍然不敢放松警惕。
這時的金蟾完全沒有了尊者的從容自若,像是一個面臨滅頂之災的難民一樣,瘋狂地運氣抵擋著劍上回饋之力,連額頭上的青筋都爆了出來。
原來禾傷劍插在旱魃洞窟之時已經吸收不少毒氣,只不過缺少外力的催化沒有釋放而已。而金蟾和洛明羽剛才的拼斗正好起了推波助瀾的作用,積聚多年的毒氣找到了宿主,源源不斷地反噬到金蟾身上。
當然,這一切是他無法想明白的,在極端的驚惶中,他顫聲說道︰「不可能的,堂堂禾傷,怎麼會敵不過一把破銀劍?」
「可事實就是如此。」洛明羽被眼前的一幕震撼到了,過了許久才笑著說道︰「在你們看來權勢永遠是至上的,禾傷劍乃是六大妖劍之一,自然不可能敗在我這把名不見經傳的銀劍之下,但是你忽略了一點,世間凡事沒有恆定的強弱,也沒有永遠不變的勝負。」
洛明羽的話有沒有被金蟾听進去,誰也不知道了。只見到陣陣黑氣包裹了金蟾的身子,他停止了抽動,漸漸沒入江水之中,而那把禾傷劍卻浮在江面上,隨著激起的波濤流到了岸邊。
死里逃生,洛明羽卻連慶喜的力氣也沒有,強行支撐著走上了岸,仰面躺在江邊。
一場惡戰總算結束,洛明羽歇了半個時辰才勉強坐起身子,此時金蟾的尸體早就被江水沖得沒有蹤影了,他想起之前金蟾說的話,苦笑了一聲,自言自語道︰「這家伙的話倒是沒錯,成王敗寇,弱者就要永遠被抹殺,就像那江中的石頭一樣,就算沉在水底爛掉,也不會有人理會。」
陽光高照,暖意融融,很快就將剛才死戰的肅殺之氣驅散。洛明羽這才想起紫茵和季宏,趕忙站起身子去尋,腳下卻是一個趔趄,差點摔倒。
這時遠處一個少女的聲音傳來︰「明羽哥哥,你在哪?」
他大喜過望,開口想要回應,卻發現嘴里發出的聲音細如蚊吶,才知道剛才的惡斗把自己的氣力消耗到這種程度了。
不過紫茵還是發現了他,快步跑了過來,臉上的關切不言自現。
洛明羽見她沒事,也是大喜,玩笑道︰「妹子,你差點就見不到你阿哥了。」
他和她玩笑慣了的,就算在大戰過後也順口說了出來。紫茵嬌嗔道︰「不許胡說。」伸手便要捶他,見他精疲力竭的樣子便住了手,急得眼淚都要流出,問道︰「你受傷了?是被那個壞人打的?」
「他要了我半條命,自己卻把整條命送了。」洛明羽望了一眼身前的江水,想起之前還氣勢洶洶的金蟾已然成了江上浮殍,不禁嘆了口氣,接著想起季宏來,趕忙問道。
「對了,阿宏呢,他不是跟你一起嗎?」
「他被那個白衣服的壞女人打傷了,所以沒一起來,不過那個壞女人也已經被靈兒姑娘所殺。」
「穆姑娘?她在哪?」
「她也一起來了,咦……人呢?」紫茵轉頭一看,發現之前一直跟隨她的穆嫣靈已經不見了蹤影,至于她何時離開,自己居然一點也沒有察覺。
「估計她又不辭而別了。」洛明羽向著四面望了一圈,依然不見穆嫣靈的影子,心里感到無限疑惑,又有不少失落。
不過眼下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洛明羽氣力雖然消耗了一大半,內傷卻不是很重,在江邊歇息了些時辰便已無礙。紫茵一直陪著他,見他恢復了神采才問起剛才的事情︰「明羽哥哥,這把妖劍名頭不小,你能從它底下逃生,當真不同凡響。」
「這把劍確實威力無窮,倘若交給一個精通劍術的人定然十分可怕,好在那個金蟾對劍的領悟不到家,非但沒能駕馭住這把劍,反而被劍身的毒氣反噬而死。」洛明羽想起剛才的惡戰,還是覺得贏得僥幸。
紫茵點了點頭,笑道︰「那這把劍終于找對主人了!你不正是那精通劍術之人嗎?」
洛明羽愣了一下,連忙正色道︰「別開玩笑了,這可是一把妖劍啊,再說這方圓數十里的水源還得靠它庇護呢,我們必須把它插回洞窟里去。」
「好吧,就听你的,我們先回去找阿宏他們。」
當下兩人沿著江邊返回到方俠鎮外,此時季宏已經被眾人護送回了鎮子里,他看到兩人安然無恙,驚喜溢于言表。祖岩峰也陪在他身旁,見兩人回來,趕忙迎上來道︰「洛兄弟沒事就好,我正打算帶人找你們呢。」
「我們沒事,鎮子上的人怎麼樣了?」洛明羽掛記著方俠鎮眾人的安慰,便開口問道。
祖岩峰臉上露出幾分慘淡,將情況告訴了他。原來船沉之後一千余人全部落入水中,雖然穆嫣靈纏住軍船上的朝軍,還是有兩百多人死在箭下,眼下只有不到九百人活著回來,其中大部分人受了傷。
揚名天下的名鎮卻遭受如此浩劫,洛明羽說不出是個什麼滋味,他嘆了一口氣,又問道︰「皇都來的那些人呢?」
「他們都已經被制住了,等著洛兄弟發落呢?」祖岩峰邊將三人帶到了江邊。只見活下來的幾百名殘兵全部被繳了兵刃,他們沒了統領,早就無心再戰,一個個萎頓在地上,像是吃了一場前所未有的大敗仗。
「這些人怎麼辦?全部殺了嗎?」祖岩峰就等洛明羽的意思。
「他們也是奉命行事,若是將他們趕盡殺絕太殘忍了。」洛明羽皺了皺眉,顯然不認同祖岩峰的建議。
「可是如果放虎歸山,皇都的大軍就會再次壓來,到時候鎮上的百姓就再也沒法抵擋。」
祖岩峰所說的確實是個難題,洛明羽小點子雖多,對于這些權術之事卻毫無計策,當下不知如何是好。
「就算我們不放走他們,皇都的大軍也會再襲,不過我倒是有一個辦法,既能不殺他們,還能讓方俠鎮擺月兌這次劫難。」季宏卻開口了,他雙眼在朝軍的殘兵身上一掃,問道︰「你們想活命嗎?」
「當然想……當然想……」接二連三的哀求聲頓時傳來。
「要命的話倒是可以,不過你們必須按我所說的做,你們誰是領頭?」
金蟾、玄蝞、鬼尨和兩名都尉都以喪命,這幾百人已經成了無將之軍,過了良久才有一名校尉戰戰兢兢地道︰「小的是領頭的。」
「那你听好,我們可以放你們走,但是你們回到皇都之後必須向那個孟太師稟報,就說你們和旱魃交戰數次,最終不敵,齊天殿三名尊者大人全部戰死,妖怪帶著禾傷劍不知去向。記住,如果你不這麼說的話,你們一個個都難逃死罪。」
季宏的說辭雖然簡單,卻是兩全之策,一來可以讓這些人免遭死罪,畢竟和妖怪交戰,就算吃了敗仗也情有可原。二來可以將禾傷劍的事情隱瞞住,因為旱魃確實已死,皇都就算派人前來追查也無從查起。那校尉不是傻子,當下明白了他的意思,跪在地上連連磕頭︰「多謝少俠指點明路,我們定然按照少俠的意思辦,絕對不會說漏嘴。」
「那就好,你們可以滾了!」隨著季宏的一聲,幾百名兵卒爭先恐後地擠上了船,離了岸。
看望離去的軍伍眾人,洛明羽松了一口氣,說道︰「阿宏,你這一計真妙,不但救了他們一命,還封住了他們的嘴,看來這次的麻煩應該算是解決了。」
「但願吧。」季宏望著一片慟哭的方俠鎮,怎麼也高興不起來,過了一會還是說道︰「我們現在還有最後一件事情要做。」
洛明羽點了點頭,望向腰中的禾傷劍。
幾人回到了旱魃洞窟,這時洞窟里已經一片死氣。說來也可笑,他們當初來此之時就是為了剿殺旱魃,這時妖怪已死,心里反而頗為躊躇,只見旱魃的尸體干干淨淨地躺在洞窟的角落,像是睡著了一樣。
洛明羽無法想象它臨死之前作出什麼樣的抵抗,雙拳一抱,沉聲說道︰「旱魃前輩,我們听信讒言,反倒幫了那些壞人,萬般慚愧。不過我們已經將禾傷劍奪回來了,也算是將功補過吧,而且你放心,以後那些壞人不會再找到這把劍了。」
他右臂微抬,氣達手掌,禾傷劍如閃電一般刺入地下,整個沒入泥土之中,絲毫也不剩,而周圍流出的黑氣也開始漸漸消失。
「這樣一來,方俠鎮一帶的江川河流又能和往常一樣。」紫茵喜笑顏開,突然想起了什麼,又問道︰「我們是不是該把這只旱魃也一起葬了?」
季宏和洛明羽沒有說話,他們覺得所以的事情都是因禾傷劍和旱魃而起,只有把它們埋了,才能隱瞞掉這一切。
幾人合力,在洞窟的中央挖了一個大坑,將旱魃的尸體搬到里面。隨著泥土灑落,洛明羽似乎看到一場浩劫也被深藏在地下,成為永遠的秘密。
洞窟之外,淡紅的夕陽收起了最後的半邊臉,拉上了黑夜的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