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夢蒼生 三 空·幻

作者 ︰ 簫依人

滌生奇道︰「師父,那女子在大地之上繪的也是棋盤嗎?」

卻見一天女般的女子飛在空中,所過處百花繚亂,仙樂齊鳴,卻用青色的水袖揮舞,在蒼茫大地之上繪出九宮八格,楚河漢界。97小說網隨後一派雲霧之中,飛來兩個圓形的玉墊,她輕輕坐上,在空中漂浮,而對面玉墊之上也飛來一個妖嬈的女子坐定。

何為子放下天璣星道︰「此乃天羅神教掌教空蟬仙子。天羅神教十三子,生平最喜與人賭咒為戲。形式由對方所定,賭注卻非同小可,不是雙方半分靈命,便是徑直以靈珠為賭。輸者從此靈珠被鎖于對方影符之中,要生便生要死便死,受制三生,方得解月兌。那陰懷月想以乾坤八象棋來贏空蟬仙子,竟是錯想了也。」

陰懷月執執紅先行,手指處,前陣棋格上隆隆升起兩排斷崖,數萬生著雙翼的飛虎從斷崖上飛起,越過河界,直向黑方國界而來。空蟬仙子縴手輕點,一道闊江,三萬輕舟,無數黑衣黑甲的兵士舉箭向飛虎射去,雙方各有傷亡,但終是抵住了紅方先鋒。

陰懷月再手指棋盤中月復,平原之上塵土飛揚,一些四五十丈高的巨獸從地底鑽出,長著獅身鷹面,向對方陣地射去無數子母火彈,在黑方水軍之中造成極大傷害,江河之上盡是硝煙彌漫,舟艇翻覆,千軍落水。

空蟬仙子在陣中劃出數千精靈,各自坐著落葉飛花,避過巨獸炮陣,徑往紅方西域巧借險道而入,孤軍急襲,意指主帥。

陰懷月冷笑一聲,手掌翻處,五指尖現出五色令旗,如五個水滴狀的玉墜,直往棋盤上飛去。只見紅軍中除飛虎兵與巨獸炮陣紛紛壓過河界,直搗黑軍中原月復地以外,己方西域險道突然立起萬里冰川,將空蟬仙子遣出的精靈奇軍困于九宮之濱的冰原河谷,冰川之中卻自有冰晶化作的珍奇百獸,團團圍住精靈。再看黑方陣中,十萬步兵與飛虎兵對峙,受巨獸炮壓制,無法向前。十萬龍騎軍從兩側方包圍飛虎兵,卻不知從大地邊緣憑空吹來兩道紅風,風沙迷眼中,那風中潛藏的邪靈軍一一鑽入龍騎兵身軀,龍騎軍臨陣倒戈,易旗為紅,反向黑方中宮殺去。黑方中宮雖有石士石相拼命護衛,又如何抵得過對方偌大軍勢?

滌生驚道︰「空蟬仙子要敗了也。」

何為子卻拈須笑道︰「置之死地而後生,你且看來。」

大軍壓境,黑方中宮難保,人王**孤星台,對蒼天舉劍自刎。卻見血光現處,河流山川盡被黑色的蝴蝶覆蓋,紅方得勝軍勢被困于黑漆漆蝶翅海洋中,不得班師。再看己方中宮之濱的冰川,那些被困住的精靈突然散為無限彩光,光影迷離中冰川融化,一王者孤身一人站在一條冰龍之頂,直飛向紅軍中宮,陰懷月方叫得不好,紅軍主帥業已被黑軍主帥對面龍劍刺穿。卻原來空蟬仙子早將帥炮置換,陡出奇軍,直接以自己的帥子對將將死了陰懷月。

陰懷月臉上青一陣紅一陣,最終只得長嘆一聲站起身來,一拍腦門,一枚靈珠從天靈遁出。空蟬仙子早已拈來一朵玉芙蓉,吹一口氣,那花瓣散開,飄搖著飛去裹定陰懷月靈珠,也變作花瓣狀再度回到其神竅之中。陰懷月面無表情的跟著空蟬仙子走了。

再看大地之上,失去控制的百萬大軍俱化作朽木,機械的仍在做著廝殺的動作,卻終于化為塵土,消失在地界塵埃之中。

「世事如棋,縱有再多興衰更替,又豈不為談笑一夢間?」何為子放下天璇星嘆道。「最後一個出戰的該是幻影玄靈了。此族甚為神秘,至今無人知曉其究竟有多少人,隨意所化,各人所見,形態俱不相同,無人見過其真身。」

滌生朝東邊一指叫道︰「那想來便是天憶魔女了!」只見那里顰顰婷婷走來一個女子,膚霜勝雪,弱柳驚風,唇若點染,霧眼煙波,幽睫長影,我見猶憐。滌生心中卻覺為何這般熟悉,仿佛舊識。

何為子道︰「此子便為天憶魔女的身外化身,喚作林天憶。雖非天憶魔女自身,然萬世永劫,總會身為天憶魔女的塵靈于世。不知者以為她即為天憶魔女,無數仇家也只找她,但至今未敗,可見她亦有不下天憶魔女之法力。」

滌生奇道︰「那怎不見幻影玄靈?」

何為子道︰「早就來了,只是你看不見而已。」

那林天憶在空中縱躍飛舞,雙手盡為祭出無數法寶之狀,空中金鐵交鳴,只不見任何影蹤。滌生又覺恍惚中身內到處閃過無痕無跡的奇光幻影,翻天覆地,竟像是兩人將自己的神經作為戰場一般。

再看林天憶,時而怒目奮戰,時而西子捧心,時而喜極而泣,時而憂傷低回。就好似面前看到自身無數過往回憶一般。再到最後,只見林天憶哭哭笑笑,不勝顛倒。悲悲切切迎上去,好像牽留負心之人衣袖;歡歡喜喜倒下來,仿佛鑽入情郎溫暖懷中。

滌生道︰「這林天憶怎這般弱?如此便受了幻影玄靈控制?」

何為子笑道︰「無為有,幻即空。你看來好似林天憶迷失于七情六欲之中,卻不知她早已假客為主,那幻影玄靈早入其局中。」

仔細看時,卻見林天憶對面虛空之中,有數道極細,肉眼幾乎無法分辨的細線勾勒起了一個輪廓,便好似碑文上的陰刻一樣,不甚清晰地現出一個人影來,與林天憶動作一般無二。本是這個影子控制著林天憶的一舉一動,但到最後,動作雖然一樣,面上卻痛苦已極。看似這人影先動,林天憶對鏡仿效,但魔女臉上越來越輕松,由己所想,任意做出各種舞姿,先者為臣,後者反為君。

然幻影玄靈畢竟為六教之中最令人恐懼的一族,眼見無法擺月兌林天憶倒影生魂禁術,竟不假思索,運玄功震散軀殼,一蓬黑絲像亂發一般涌出,又如烏黑發亮的噴泉噴了許久,才現出那顆無色透明的靈珠,直往下界墮去。林天憶見這幻影玄靈居然不惜轉生下凡,與自己繼續斗下去,雖覺不甘,但正施展倒影生魂禁術之中,如相隔兩界而倉促收功,自己也將形軀破滅。沒有別的辦法,只好咬牙也跟了下去。

何為子嘆道︰「這幻影玄靈其邪果出人意表,他受林天憶倒影生魂拘禁,知道再下去勢必現出真身,便不惜破體下界,重墮凡間。這豈是常人會選的手段。」

滌生道︰「既六天魔女都已蕩平,那天憶魔女本尊怎還未出現?」

「已來多時矣。」何為子看看徒兒,拈來天樞星,往天元位落定,北斗七星放出蔚藍光輝,在銀河中光彩奪目。「夫人你還要在我徒兒身中潛藏到幾時?」

七星落下七道光柱,將整個蒼天台罩定,四周雲海群山全都隱去,只剩下一片紫氣迷蒙。滌生欲待躍起,卻被那北斗七星星光禁住,卻發出一老一少兩重聲音道︰「何為子你行走方外,與世無爭。為何也學那六教群丑,顛倒黑白?我雖奪人功法,卻從未濫殺無辜,被我奪去功法的,也多為各教門下行為不端之人,你何苦攪入這灘渾水?」

何為子道︰「我既不會助紂為虐,替天行道雲雲也非我關心之事。只是夫人你這‘忘府神章’本大犯天忌,人天六教共識,永久封藏于幽界地脈之中。你既將它竊出,又豈能不遭天罰?」言罷那七星之光凝為七個玉珠,瓖在滌生身上,一滅一暗,滌生身上冒出層層氣霧,又隱隱現出無數篆文字樣,在空中閃過一陣後慢慢消失。

「師父我好難受。」滌生以童音申吟道,隨後又變回兩重聲音。「何為子你好不歹毒,竟要化去我所有憶念,好消我靈力。可笑六教群丑只知我得了半部‘忘府神章’,我現在才知道,另半部原來在你手上。」

滌生表情越漸痛苦,身周的氣霧越來越濃,霧中的奇形文字也越來越多,到得最後那篆文之中又夾雜了少量其他字體,彼此撞擊,火星四射之中同時消滅。

何為子不禁停手,吸口涼氣道︰「夫人你竟采取這玉石俱焚之策,將靈珠納于我徒兒靈珠之中,如此我倒不能煉化你了。」

那雙聲消失不見,滌生氣喘吁吁,似乎再無異狀一般。「師父,我,我怎麼了?」

何為子躊躇半響,嘆道︰「可見一切都是天定,我本不該攜你來此,你跟我這三百余載,我正思量完了魔女此劫後盡將衣缽傳你,自去化影消神,到那不生不滅的永寂境界。如今天憶魔女附在你靈珠內,只得令你再轉劫兩次,三度飛升,方可擺月兌魔女禁制。徒兒,是我害了你了。」

何為子老淚縱橫,實是不忍,但別無良方,只得急運周身功法,將滌生與魔女的記憶全部化盡,霞光霹靂之中,直現出那外銀內紅的靈珠。

何為子看定那浮在空中的靈珠道︰「你此去這一生因前緣,與六教糾葛甚多。物我難辨,敵友難分。若此二劫能禁住天憶魔女之靈憶,不讓其復蘇方好,若不然……唉,三百載修行,終不能阻止這世上又多一痴兒。去吧。」

那顆靈珠在空中如不舍般繞著何為子飛過一圈,悠悠然往下界飛去。

地界九州八國之中,有一小國名為化顯,地處僻壤。雖與藍陵、鐵丹兩大國交接,只甘為下國,韜光隱晦,常年向兩國進貢,故此反不生刀兵,百姓樂業。

某一日一漁夫在桃影河谷捕魚,不意間見到順流淌來一座木舟,其上靜臥一少婦,已昏去多時,月復部微隆,顯見有了身孕。這名叫秦聰的漁夫將少婦背至家中靜養,七日乃醒,只全然不記得自己從何而來。這少婦日久感秦聰悉心照料自己,又待己十分守禮,敬重異常,不敢絲毫侵犯,便自願與秦聰結為夫妻,只無燕爾之私。因少婦忘卻自己來歷,秦聰因在桃影河谷與其相遇,便喚她作桃影。夫妻兩個男耕女織,幽居深山,不畏強秦,甚是恩愛逍遙。

桃影直到五載之後方產下一子。雖然懷胎六十月,此子卻看來無甚異常,只分娩之日,柴房桌上螞蟻貪那漏出的糖水,竟拼作「滌生」二字。夫妻兩個見到頗感驚奇,想此二字必為天意,便將孩兒喚作滌生。

從此一家人便在鄉間渡過淡泊流年,只願孩兒同自己一樣,平凡一生,健康快樂,一世無憂,再無他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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