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那天香殿中,果如其名,空中飄滿了濃郁的芬香,無形無質,絲絲芳魂,縷縷香魄,隨著殿中重重紗影而變幻無方。風雲小說網金鑾玉柱,這本來千步之寬的大殿,偏偏輕紗瑤帳,玉燭含光。重重疊疊的紗簾之中,不知從何而來懸著一個個金蓮矮盅,朱焰一點,在殿中飄來往去。千花盤柱,萬紅滿階,加之香霧涌動,紅綃輕舞,分明是一個閨閣之所,哪像帝王之家?
再看那道道紗影之中,一方暖榻,隱約橫陳玉_體,燕瘦環肥,叫人失陷在幾道弧度之中。
殿中似無侍衛,但紗簾卻重重開啟,直若生成一道門廊。直到那御榻之前,方猶自懸著一幅紗幕,若隱若現地透著那霧彀嬌軀。身上雲裳薄如蟬翼,一襲抹胸,腰肢細軟,偏在臍下綴著明珠一枚,襯出那帛褲半掛的香髖,雖靜如臥雕,卻妖媚盡現。」小哥,你可靠近來坐。」柔聲似鉤,令人不覺便要親近。滌生方自收攝心神,卻覺自己身不由己般朝那御榻移去。心下實為駭異,再看時,卻見地面不知何時已化為碧波一泓,自己正站于一碧青色的木板之上,竟慢慢蕩去。
滌生躍起,將玉笛一指,那地面水影之中便濺起幾道水花,卻又在空中凝結如冰樹一般。水不覺中全然褪盡,地面卻化作了透明之色,其下亦有花影來去,如臨冰湖寒潭。
滌生落地後向那女帝指著道︰」鐵丹國怎會有你這等妖邪來為國君。你將蕭老伯關在哪里?」
那女帝笑道︰」誰敢對藍陵武安王無禮?如今武尊殿下正在我宮中休息,我二人朝夕相伴,每日間談風弄月,快慰平生。」
滌生叱道︰」你這無恥妖邪休要胡言亂語。蕭老伯從不對你假以顏色,故你懷恨在心,必用陰險手段將他軟禁。」
若離在一旁奇道︰」蕭伯伯為何要對她加以顏色?這又老又丑的老妖婆,扭捏作怪,蕭伯伯見到不要吐出來的嗎?」
那女帝听若離此言,卻」嗤」的一笑道︰」小妹妹,你怎知我又老又丑?你可來模我身上,看可有皺紋嗎。」
一言道罷,那殿中掛起的紗簾又道道落下,直將兩人圍在中間,卻又晶光呈影,如銅鏡一般現出道道身影來。只見粉彎雪股,蓮足秀肢,那妖女的身影在兩人面前循環往復,展現各種身姿,有意無意間又將要緊之處一晃而過。再看地面水痕花影之中,又有一道道紅唇欲滴,如紅葉蝶般分分合合,空中卻聞縹緲若無的申吟之聲。兩人雖不明其意,也面紅耳赤了起來。
若離叱道︰」你再如何作怪,也休想蕭伯伯理睬于你。」道罷,將」離火明滅」一揮,數道劍光便向那紗簾之後的暖榻飛去。
未料這數道青光飛至圍在御榻前的紗幕之時,卻如迎上一面無形之牆一般,閃得幾點火星便即消失。而那紗中靜臥不動的女帝身上,卻似娟衣都滑了下來。但見雙峰輕顫,玉足悄點,那似已不著一縷的身影竟要分開紗幕走出。」滌生你快背過身去。」若離直恐那妖女就如此走出,便舉劍直向那身影迎去,」離火明滅」再度生出十數道青光,發出破空之聲,由細而洪,漸化作龍吟聲聲,青色的龍首穿過重重紗幕,直向那窈窕身影而去。一陣亂光之後,那身影竟被劍光所化的青龍絞碎。
兩人料此妖女必不會如此容易對付,俱小心戒備。果真天香殿中,重重紗幕飛舞,圈圈旋轉,如同白環陣一般將兩人圍在其中。又見那妖女身影在旋轉的幕陣中依舊走來,無論若離滌生將劍光襲去,俱只能叫這影子晃得一晃,又從另一面走來。
滌生漸漸看出那紗幕是這妖女身影憑依之物,便不再顧那身影走來的方向,卻將空中金蓮燈盞擊落,那紗陣頓時升起了火焰,停住旋轉,那妖影也不見再次出現。
不想那重重紗簾在火中斷開之後,卻徑自又化作一個個人形,在火中猶自搖擺生姿,或舞衣歌袖,或曼步凌波,更有那橫臥在地,輾轉反復,極盡媚態。再看地下水影之中那一道道鮮紅的嘴唇,要透過那層表面飛來,一陣又甜又腥的香氣似自那唇中吹出,令二人略覺頭暈。
滌生心知這妖女惑術厲害,再不全力施為,恐即要被攝心神。當下便祭出那七絕梵天鈴,往地上擲去。一陣金石之聲過後,地下水影便起了層層漣漪,金光閃爍,直將那些妖媚的紅唇震散。
那些淬火紗影全都扭動腰肢,直向兩人沖來。若離一蓬金剛恆河砂飛去,火光一陣暴漲,那些影子便即發出一聲尖叫,在火中遁走,余下殘紗傾倒于火中。」兩個小朋友倒是身手不凡,卻不知令師是哪位高人。」空中猶自傳出那妖女之聲。
兩人循聲看去,卻見藻井之中,彩繪作的九天雲霓放出霞光陣陣,天雨奇花,空降祥瑞。又見丹袖飄飛,白裳翩翩,一個渾身映著霞彩的天女正在逡巡漫游。此境象一改方才妖異艷媚,卻清奇莊嚴,簡直可听到隱隱梵音。
二人知這必是那妖女現出的幻相,怎能容她,便雙雙向那藻井飛去。
此殿雖極廣大,離地亦不過十丈左近,以兩人之身勢片刻便能飛上。不料那雕得五色炫彩的藻井卻越來越小,似乎這天香殿正在無限抬高。兩人正要放出劍光,卻驟然光華萬道,那藻井又瞬間擴大了起來,頃刻之間,那重彩雲霓便飄滿在了身邊,兩人頃刻之間如飛入重霄。
四下看去,只見霞影萬重,流雲千絮,四周響徹飄飄仙樂,又聞笑聲輕響不定。偶覺輕風起處,似有一雙手臂伸來,但總在兩人生出反應之時便又伴著笑聲退去。仿似無數目不可見的妖女正飛在周圍。
片刻後空中那層層雲霞又合到一處,漸匯為玉_肌雪膚,又見連天玉_體,靜臥東西天極之中。兩人在其身上微渺如塵,卻又見一雙如蘭柔荑,百丈長的手指向兩人拈來。兩人劍光傾瀉而出,將那手指彈開,卻又慢慢合攏,身周直覺群山覆頂般的壓力。
眼見那兩根手指越合越攏,要將兩人捏住之時,滌生腦中卻現過陸離神君幻真十絕陣的影痕,長嘯一聲,送月花升于頭頂,放出無邊紅光,瞬間便將這重霄幻境給破了。
一陣光影變化之中,兩人已回到那天香殿中。」你這少年為何會識得我師尊之陣勢?」
那妖女詫異之聲清晰可聞,從殿中傳來。仍是紗影重重,仿佛方才從未發生過激烈打斗一般。兩人分開那道道紗簾,終于見得那妖女仍自橫臥在御榻之上,面上蒙著一層粉色的綢帕。若離戒備著將那絲帕解下,卻見那妖女嘴部開合不斷,臉容妖艷無儔,卻毫無生氣。再仔細看時,這整個身軀,竟是以木雕成,只是肌膚細膩,容顏縴巧,若不是這雙口機械般的開合無定,幾要疑心便是真人。
若離呼出一口氣道︰」原來我們戰了半天,竟是跟這木頭人玩呢。」
滌生憤憤道︰」這等妖邪,自然機巧百出,又怎敢正大光明地現出真身呢?」
若離道︰」師弟,你說她是如何才能做了鐵丹天子?難道鐵丹人竟不知他們皇上是個妖女嗎?」
滌生道︰」這沙華麗嘉本只是邊疆山村中一個昆裔族女子,好似後來被選入宮中。身任寵妃而逐步排擠其他妃嬪,最後從鐵丹國君手上竊得江山。」
若離奇道︰」師弟,你怎會對她經歷如此知曉?」
滌生憤然道︰」我與金靈相遇,就是在這妖女家鄉昆裔村。她為了奪回親兒又要掩人耳目,竟將昆裔村周圍十數個村寨全部屠戮,不剩一人。」
若離一顫道︰」如此狠心的妖邪,怎能容她繼續在世上。」道罷,將」離火明滅」往那木雕身上揮去,幾道青光閃過之後,立即分作了幾段。
但奇的是,那木雕被斬斷之後,又聞機關格格聲響,那金雕玉鏤的御榻竟轉開,現出一個洞口,一道石階直通地底。
兩人對視一眼,心知其下必為妖女隱秘之地,卻又有何懼。送月花懸在頭頂權作照明,兩人便相攜直往那皇宮秘地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