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5-05
雞籠街送來的所有禮物全都算好帳,最後就剩下紅玉和春花兩個花魁。浪客中文網
但讓吳磋林想不到的是,敖薩洋竟然拒絕接受妓女,聲稱人是萬物之靈,怎可作為禮物贈來送去。
「如果她二位是想要自薦枕席,那就多謝了,現在大明各級官員很忙,沒心情理會;如果她們是被作為一種禮物,送給我們,那就對不住了,在大明治下,禁絕一切形式的人口買賣,這二位到這里就算是自由人,是我們的兄弟姐妹,可以自行其是。」
吳磋林有了投效心思,自然滿口答應,不會有半點異議。
兩個阿姐听了之後,嚇了一跳,這兩個姑女乃女乃可是院子里的搖錢樹,可不能輕易放棄。她兩人連忙辯稱,「自薦枕席,我們家姑娘絕對是來自薦枕席的。吳掌櫃他們是來勞軍的,我們只是跟著過來看看生意行情。」
沈嫵珺看到兩個阿姐們說得嘴角白沫橫飛,心中很是不爽,甩手一個巴掌抽向其中一個阿姐。
被打的阿姐捂住嘴巴驚恐的看著沈嫵珺,另一個也嚇得不敢吭聲。
沈嫵珺從小生長在部隊大院,內心深處對于強權和強勢地位有著相當程度的向往。她已看中了紅玉,想要把紅玉作為文工團的台柱子加以培養。這兩位不長眼的家伙想要擋道,沈嫵珺自然是毫不客氣,「你二位就是老鴇吧,逼良為娼全都該死。紅玉看上去還是小孩子一個,正是讀書學習的好年華,你們竟然說她是自薦枕席?更是荒唐!」
兩個阿姐一听說自己該死,立即跪倒在地上,「冤枉啊,大人!大人,我們也和她們一樣,以前都是妓女,只不過現在人老色衰,淪為了奴僕。」
紅玉、春花杵在一邊,兩人都不敢啃聲。
紅玉還年輕,她從小被人販子從大陸拐賣到雞籠街妓院,飽受欺凌。紅玉早就不記得自己家在哪里,親身父母的模樣也沒印象,只依稀感覺家里十分富庶,她常尋思自己應該也是官宦人家。現在知道自己可以得到自由,還能讀書,紅玉心里頭頓時有了期盼,但她又有些害怕,不知自己留在這所謂的明軍中,又將是什麼樣的生活,不知道這些所謂的大明朝廷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春花也算歷經風雨,她本是福建泉州人,只因老家生活艱難,跟隨父母來到艋舺討生活。他們在艋舺租了幾畝地,生活倒也安穩。只是天有不測風雲,前年,父親參加漳泉械斗,結果一命嗚呼。後來,自己也被人販子拐到了雞籠街。剛到青樓,春花還一心想逃了出去,結果吃盡苦頭。本來她已經認了命,不想今天竟然遇到自稱大明朝廷的反賊。到底是做妓女好,還是做反賊好呢,她不知道,只知道自己像是無根的漂蓮,身不由己。
兩個妓女能值幾個錢啊!吳磋林有些憤憤,相當和諧的局面,給這兩個蠢女人弄砸了。他尷尬的解釋道,「她們這兩個蠢貨不懂事,在大人們面前胡說八道。春花、紅玉既然已經送來,我們就不帶走了,她們現在就是大明的人。」
錢水廷了解情況之後,笑著告訴吳磋林,大明禁止人口買賣,「逼良為娼」將是重刑,妓院必須要合法營業嗎,對抗朝廷的奸商,大明向來是斬立決的。
看著錢水廷滿臉的笑意,雞籠街眾人心底里不覺冒出一股寒意。
留下春花和紅玉,吳長、吳磋林、翁麗水帶著眾人回到田寮河南岸。眼看就要走進雞籠街,抬轎挑擔的三十多個鄉勇一個個都躑躅起來,不願意邁腿走在前面。
翁麗水催促道,「磨磨蹭蹭的干嘛,快走吧,大晌午了,這大日頭很毒的。」
眾人閃開把李石頭推到翁麗水等人的前面,李石頭披頭散發的跪了下來,「廟祝老爺,你可得給我們做主,這辮子是明軍強制剪去的,我們全都是身不由己。」
李石頭一向自以為英雄了得,在雞籠街也算是一號人物。他這次受到林毅成的指派,想刺探明軍情況,好撈點銀子花花,卻沒想到自己被搞得灰頭土臉的。
李石頭帶了頭,挑擔的這二十多個鄉勇也全都跪了下來,請求幾位老爺給他們做主。
紅玉、春花沒了,兩位阿姐心中也有些忐忑,見此情形她們也就抓住吳長、翁麗水的衣襟,「幾位老爺,春花、紅玉兩位姑娘被掠走,這可是你們默許的啊,回去之後,你們可得替我們給院子里說話。」
吳磋林那個火啊,他上去就是「啪、啪」各給了一個嘴巴子,「剛才就想揍你們,兩個不開眼的肖查某,這麼煩人!」
閩南語「肖」是瘋瘋癲癲的意思,「查某」是女人的意思,合起來就是瘋女人、賤女人的意思。
兩位阿姐捂住腮幫,驚恐的看著吳磋林。
「沒你們的事了,你們兩人先走!」吳長安慰她們,「告訴月影樓、麗春院,這事情我們負責。再不行,讓他們去找林總理。」
兩位查某還在躑躅,吳磋林沒好氣的吼道,「滾,快滾!」
看著妓院的兩位查某離去,李石頭有些惶恐,「那我們怎麼辦?」
「該怎麼就怎麼,慌什麼?」吳磋林很沒好氣,「我和保長的辮子不也給剪了,這是明軍所為,咱們是迫不得已。」
李石頭想到大家都有辮子,就自己腦袋後面空空的,臉漲得通紅,「可是,雞籠街大多數人都有辮子,就我們幾個沒了辮子,那就~~那就~~」
「你就跟大家說,明軍要求十天之內,讓大家都剪去辮子。明軍說了,留辮不留頭,留頭不留辮。」翁麗水捏了一下懷中的《自然道典》,這是在哨所前,他向壺中子問道的時候,壺中子送給自己的。
吳長剪去辮子之後,心中一直膈應,有種說不出的滋味,听到翁麗水的這段話,他頓時眼楮一亮,也跟著嚷了起來,「是的,明軍說了,十天之內,雞籠街一律要剪去辮子。要是有人不服氣,想要留頭又留辮。他們只能跑,跑到明軍去不了的地方。」
吳磋林看著兩人的表情,暗暗點點頭。
「留辮不留頭,留頭不留辮。這下好了,大家都沒辮子,誰也說不了誰。」二十多個鄉勇們頓時嘰嘰喳喳起來。
「好了好了,我們走吧!大家一起去林國善總理大人那里。」吳磋林提高聲調說道︰「回去之後,咱們就實話實說。剪去辮子、掠走春花、紅玉,這全是明軍的恣意妄為。明軍聲稱留辮不留頭,留頭不留辮。咱們脖子上壓著大刀,無可奈何。」
雞籠街林國善的宅院內,庭下跪滿了剪去辮子的鄉勇。
堂屋內,吳磋林、吳長、翁麗水彎著腰站在堂下,向端坐在太師椅上的林國善報告情況。林毅成筆直的站在林國善身後,林國善邊上的桌子上攤放著一封封的大明銀元。銀元邊上還有一張大紙,這就是吳長他們帶回來的《告台灣百姓書》。
听完之後,林國善面無表情,「還有補充的嗎?」
三人相互看了看,一齊搖頭,「沒了,就這些情況。」
林國善沒再說話,直接從桌上取過兩塊銀元,仔細端詳半天,然後吹氣試了試,是真的銀元。他手一抖,兩塊銀元掉落在地上,蹦了幾下,滾到了一邊。
吳磋林、吳長、翁麗水站著沒動,全都不敢吭聲。
林國善坐在太師椅上沉吟了一下,手放到桌上輕輕敲了兩下,「這些銀元你們全都拿去。」
「總理!」吳磋林、吳長、翁麗水滿臉驚愕,揮金如土可不是林國善總理的風格。
「大家辛苦半天,總應該有些補償。」林國善手指桌子上的銀元,「這中間起去春花、紅玉的身價錢,其余你們分去吧。」說著就把吳磋林三人,及其庭院跪著的鄉勇全都打發走了。
林毅成從外面閃了進來,「父親?」
看著林毅成有些氣急敗壞的樣子,林國善罵道︰「沒出息的家伙,雞籠街現在勢如水火,十分凶險,你眼中就只有幾百兩銀子嗎?!」
看林毅成站立那兒,低頭不語,林國善語氣稍稍和緩下來,「眼界要放開闊一些,不要一心只想著銀子。這張布告看了沒有,‘大明宗旨,中華復興,誅滅韃虜,光我山河。’這明軍是來勢洶洶啊!‘留辮不留頭,留頭不留辮。’明軍是在逼迫咱們站隊!」
林毅成有些恍然,「父親教訓的是,我看吳長與吳磋林剪去辮子之後,對我林家的態度有些不對,言語之間總覺得有些閃爍其詞。那二十多鄉勇好像也有些不對勁,特別是李石頭,早上還口口聲聲要殺反賊,現在就像閹了的公雞似的。這幫家伙辮子沒了,心思也活躍起來,有大清朝有二心了。」
「這也難怪他們,頭上的辮子給剪去了,心中未免有些害怕,再看到這明匪船堅炮利,兵強馬壯,有些其他想法也是在所難免。」林國善搖搖頭站起身,他望著屋外的天空喟然長嘆,「雞籠街這一方天地,以前是我說了算,今後就不知道是誰說了算!」
「膽肥了!」林毅成一听急了,「我帶人先做了他們。」
「胡搞!」林國善臉一沉,「殺了吳長、吳磋林,再殺幾個喪氣了的鄉勇,雞籠街就能太平?干事情得動動腦子,這是亂世,亂世!沒了吳長、吳磋林,還會冒出什麼趙錢孫李、周伍鄭王。明軍就在雞籠灣這里,干不翻他們,一切都是扯淡。」
林國善十分激動,手中的拐杖也一晃一晃,林毅成趕緊扶住父親,「父親不要激動,兒子錯了,兒子錯了。」
林國善平定了一下心情,「從今天的情形看來,我估計大沙灣田寮河一線的明軍只是他們的一部分。以往他們采買煤炭運往何處,他們船堅炮利、兵強馬壯,不可能是從天上掉下來吧?後續一切很難預料,大清兵馬不知什麼時候才能過來,來了之後,也不知能否剿滅這些明匪,所以我們必須從長計議。」
「父親想要投效明軍?」
林國善搖搖頭,緩緩說道︰「大清暗弱多年,先是夷人沿海騷擾,再有粵匪攻城擄地,但元氣未傷,若得賢良輔佐,重振綱紀,中興也未可知。這明軍初起,雖則船堅炮利,拿下雞籠容易,想要一舉鯨吞九州,很難很難。想當初夷人也是船堅炮利,他們一直打到江寧,阻隔漕運,幾乎要動搖大清根基,最後呢?最後也只得到一個香港彈丸之地。總之,這誰能奪取天下坐穩江山,須得看後續發展,現在誰也說不準。」
「父親的意思是?」
「留頭不留辮,留辮不留頭。」林國善口中念叨兩句,把頭上的辮子一甩,「我老了,這辮子還想帶到棺材里去,人說要葉落歸根,咱們在福建漳州老家還有一片宅子。今天下午我就帶幾個人去艋舺,先在那里觀望局勢。」
他眼楮**辣盯著林毅成,「成兒,這家就留給你了。你一定要給我夾著尾巴做人,安分守己的經營好這里的田地,如果明軍勢大,你在雞籠街也能太太平平的過日子,為咱家保存一枝香火。你大哥在福州府當官,他自然是要效忠朝廷,如果大清得勝,誅滅明匪,你大哥也能幫忙保存咱家。」
林毅成一下子跪倒在地,「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