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神奇的轉折
有時候不得不相信命運的神奇，當你為某個東西苦苦尋覓的時候踏破鐵鞋也難覓它的行蹤，百轉千回之後就在你快要放棄的時候，它又不經意地降臨在某個角落與你不期而遇了——這個東西叫機會。
我的機會出現在我第三次徹底絕望的時候。我從《武漢晚報》上看到漢口武漢關附近有家食品廠招工人就按圖索驥到漢口來了。先從武昌坐715到武勝路新華書店再轉乘209，輾轉了一個多小時到達武漢客運港。一路上看到漢口與武昌還是有很大差異的，這里的人口更加稠密，商業更加繁華。
費了好大勁才在南京路旁邊的一條巷子里找到了這家叫做吉祥的食品廠。老板听說我是來應聘的連連搖頭，你做不了的。我急得差點就要哭了，哀求老板給個機會，老板留下我吧，我什麼苦都能吃的！
老板看起來很忙的樣子，他對我緊緊跟在他後面轉有些不耐煩，我要招的是有技術的師傅，不養學徒的。
我便把我在食品廠工作三年的經歷講給他听，他似乎被打動了抬眼仔細打量了我一下，我心中竊喜，覺得應該有機會了，卻听到他問我，包吃不包住一個月一百五十塊干不干？
我以為自己听錯了，多少？
老板重復了一遍，一百五十塊錢一個月，包吃不包住，干不干？
三年前我在老家做學徒都到這個價了，大老遠跑武漢來還得自己解決住的問題，哪里養得活自己啊？
嘿嘿，老板是不是太少點啦，能再加點嗎？起碼能讓我在武漢活下去撒……我涎著臉要老板加工資。
老板沒有任何表情地再次重復那句話，一百五十塊錢一個月，包吃不包住，干不干？
我腦子里快速地盤算了一圈，現在當務之急是要找到個立腳的地方，在錢克文那里住時間長了人家嘴上不說心里也會感到厭煩的，一百五就一百五吧，先干著再說，不過得要老板提供一個住的地方才行。
我只有把好臉色當錢用，老板，你看這樣行不行？工錢我不跟你討價還價了，你給我提供一個住的地方吧，好嗎？
老板卻被惹毛了沖著我吼叫，個鴇媽養的，老子說了幾遍了，包吃不包住，不干就給老子滾遠些，莫瞎耽誤老子的時間。
我像條受傷的小狗灰溜溜地從巷子里走出來，心里憋著一肚子的委屈，武漢人真他媽凶，不要我就不要我吧搞得跟要吃人似的。我在心里把這個老板的祖宗八代都問候了一遍才慢慢釋懷。
周麗打傳呼問我有沒有吃飯，看看時間快到中午十一點半了，剛才慪了一肚子氣沒覺得餓，現在听到它咕咕叫才想起今天我連早飯都沒吃，是得找個地方填飽肚子了。
反正往哪里走都一樣，我也懶得辯方向順著繁華的地方瞎轉悠。不久，居然在街角看見了四季美湯包，听錢克文介紹過這是武漢的名小吃，相請不如偶遇，既然踫到了就上樓嘗嘗吧。
四季美的生意真是好，要先買票再排隊，一屜包子等了差不多半個小時才到手，出來還找不到吃的位置——幾十張小餐桌都擠滿了人。
我拎著一袋包子邊吃邊在街上溜達，好在武漢滿街都是邊走邊吃東西的人，也就不覺得有什麼不雅了。
武漢就是人多，眼前的街道上人流摩踵接肩，在這樣熱鬧的地方我卻被一種巨大的孤獨感吞噬著，茫然地跟著人群隨波逐流。我開始想家想憨子想惠姐了，不能再這麼混了，這次要下定決心打道回府了，對，就這麼定了，我要回家！
有了這個念頭心就飛了，于是我想馬上給惠姐和憨子打電話，告訴他們我要回來。
找公用電話的時候，看見兩個少數民族的男孩應該是從新疆來的維族人吧，大白天在眾目睽睽之下毫無顧忌地跟在一對小情侶後邊拉他們的包，想都沒來得及想我本能地指著他們大喊，抓小偷！
這一喊就捅馬蜂窩了，立刻從周圍沖出來四五個氣勢洶洶的少數民族大漢，有的手上還拎著刀子，周圍的人嚇得紛紛躲避。小情侶中的女孩把包順到前面來，什麼都沒說一臉恐懼拽著男朋友轉眼消失了。
我被他們圍在中間，腦子里一片空白，緊張得說不出話來。為首的大胡子手指戳到我臉上惡狠狠地威脅，他媽的，多管閑事，信不信老子打死你！我臉色蒼白，渾身發抖，一半是因為恐懼一半是因為氣憤，我簡直不相信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之下壞人敢這麼囂張。盡管害怕，但我還是認為邪不壓正，硬梗著脖子憤怒地瞪著大胡子，大胡子顯然被我不服氣的眼神激怒了，想動手打我。
喂，喂，算了，算了，一個剛出來的細伢不懂事，你們高抬貴手放他一馬算了。一個穿制服二十多歲的保安和一個胖胖的中年男人從馬路對面大聲喊叫著跑過來勸阻，大胡子似乎也意識到當街毆打一個小人兒並不光彩，或許還會給他帶來麻煩，最後踢了我一腳罵罵咧咧帶著嘍們走開了。
清瘦的青年保安和胖胖的中年男人過來關切地問我有沒有受傷。中年男人還對我豎大拇指，小伙子不錯，有正氣！青年保安卻不這樣認為，馮老板莫誤導人家小孩子呀，這些新疆人千萬惹不得，都是一伙一伙的，今天要不是我們兩個管閑，小伙子肯定要吃大虧的。
馮老板不服氣慷慨激昂地爭辯，四毛，話可不能這樣講咧，社會還是需要點正風正氣的！要是個個都膽小怕事，吃啞巴虧不做聲，個個像你這樣想能不惹事就不惹事，看到裝沒看到，那不是縱容壞人縱容歪風邪氣嗎？
明明剛才是兩個人一起幫的忙，馮老板這麼說有點顯得四毛沒有他的境界高了，四毛眉頭一蹙，我倒不是要縱容這些壞蛋，只是提醒小兄弟單身一個人要注意安全。
我蒼白地笑笑，我沒事的，就是覺得太氣人了。
馮老板手臂揮舞義憤填膺，是的，是的，他們太囂張了。
我想到那對被嚇跑的情侶不由得嘆了口氣，不怪壞人太凶狠，只怪我們自己太軟弱了喂。
馮老板和四毛听到我講出這樣的話來都感到驚訝，兩個人又都若有所思。
四毛又問我在哪里上班，我苦笑，呵呵，正在街上到處找工作呢結果踫到這批小偷了。
馮老板眼楮一亮，小伙子，我欣賞你有膽識有思想，我正缺個守夜的人，你要是不嫌棄的話，就到我這里來上班吧。
真的嗎？我有點不相信自己會有這樣好的運氣，不是在做夢吧？
四毛熱心快腸趕緊就湯下面慫恿馮老板，我們馮老板一言九鼎，怎麼可能跟你開玩笑呢?你說是吧，馮老板！
胖乎乎的馮老板使勁點頭，就是，就是，我馮胖子說話算話響當當！我在中山大道有一家真維斯店，你到我店里來賣衣服，晚上幫我看店，不包吃一個月五百塊錢怎麼樣？
太好啦，簡直是天上掉餡餅！我激動得半天說不出話來，四毛惡瑟地給我使眼色，還悄悄扯了我一下，是不是嫌工資低啊？
不，不是的，我，我是說……我願意，我願意！我有些語無倫次了。
馮老板馬上給我留了電話，約好明天上午到店里踫面。
坐上209還有些恍惚，一小時以前我都打算好回家的，挨了打以後居然意外得到一份好工作，這樣神奇的轉折有點像歐•亨利小說中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