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38、上級來客
38、上級來客
「大人——」朱縣尉推開門，一腳門里，一腳門外，禮也不施，便叫了起來。
上司正忙著，你冒冒失失門也不敲就闖進來，不是找災嗎？
錢知縣正在興頭上，果然怒聲斥道︰「你，你跑到這里干什麼？沒見我工作正忙嗎？出去！」
朱縣尉縮頭退回去，站在走廊里來回晃悠了一會兒，大約是以為錢知縣穿好了衣服，方又到門口「砰砰砰砰」敲起了門。
「誰呀？」有小妓問。
「我找錢大人，有急事！」朱縣尉輕聲答道。
這不是探上司**，出上司洋相嗎？錢知縣以為他已經走了，沒想到他還在門口等著，當即怒不可遏，厲聲罵道︰「滾！老子今休息，不辦公！」
「大人，有急事！」
「急你媽比，你爹死了還是你媽死了？」
「是，是府衙來人了！」
「誰？」
「王主簿！」
「媽了個比，你怎麼不早說！」錢知縣揮手轟開眾妓，一邊穿衣服一邊罵著。
府衙主簿相當于後世的省府一個處長，雖與錢知縣同屬處級，但「宰相府家人七品官」，對于上邊來人，是不能完全以級別對待的。
後世一個省府小車司機，只不過相當于那時給知府抬轎子的轎夫，若是來到縣里，後世的縣太爺也是要當爹一樣請吃請喝，臨走時土特產堆滿一車的。一個京城部機關的司長，在京城並不惹人注意，到了縣里那是要提前多準備，打掃衛生、擺放鮮花，清理外來人員，全城戒嚴的。
主簿是衙門掌管文書的佐吏。《文獻通考》卷六十三記載︰「蓋古者官府皆有主簿一官，上自三公及御史府，下至九寺五監以至郡縣皆有之。」主簿常參機要，總領衙事，是本衙長官的親吏，權勢頗重。有些類似後世單位的辦公室主任。
單位辦公室是上下的樞紐，對外的窗口；辦公室主任是頭兒的助手、參謀，單位的「管家婆」。
領導意圖他最先理解，領導工作他具體承辦；單位工作他具體安排，領導講話他帶頭鼓掌；上邊來客他負責招待，下邊鬧事他負責擺平。頭兒未行他先行，測測道路平不平；頭兒出行他護轎，頭兒灑尿他放哨；頭兒未嘗他先嘗，看看飯菜涼不涼；頭兒未唱他先唱，試試音響啥質量；頭兒喝酒他代杯，頭兒洗澡他搓灰；頭兒收禮他提包，頭兒**他報銷；頭兒辦事他參謀，頭兒有錯他擦——
事無巨細，具體領導；管點管面，難把他少；左右逢源，兩面三刀；上下忽悠，投其所好；保護**，嘴要牢靠；變通作假，心要靈巧；腿勤眼尖，混世楷模；忠誠不渝，官場一寶；沒點能耐怎麼能干好？
因此，辦公室主任必須居有完全徹底一心一意為頭兒服務的忠誠；「紅白黃，三種都會，七兩八兩下肚不醉」的水平；打情罵俏、插科打葷講騷笑話的文采；拍馬屁不露痕跡的能力；打牌來枚什麼都會的技術；並且特別有眼色，不會鬧出「領導叨菜你磨桌」的尷尬。
當然，單位來客他招待，酒店回扣他落著；上司關系他利用，狐假虎威能謀好；有人送禮他查收，自己一份不能少；有時候上司玩女人，他也能跟著「涮涮鍋」；反正上司吃肉他喝湯，上司權勢他借光，好處也是多多！
時人曰「三十年看儒書不如一詣習主簿」，此話可見主簿之素質之高，能力之強，權勢之盛，地位之要，實惠之多！
嘉興府衙王主簿親自來到，錢知縣豈敢怠慢？
錢知縣走到門口，一邊系扣子一邊向朱縣尉安排︰「令快班全部出動，把乞討的、流浪的、告狀的，以及那些沿街叫賣、路邊地攤的小商小販全部給我趕出城去；那些擺設寒酸，人員亂雜的小吃店、小賣部也一律把門給我關了。誰敢開門丟我的臉，你們就給我打他的臉！這事你負責。
「另外，通知巡檢，帶兵將通往嘉興的街道全部戒嚴，嚴防老上訪人員聞訊攔轎喊冤；通知海大頭，讓他組織人員夾道歡迎，要多買鮮花，要挑選漂亮的夫人、小姐往上送，別讓他手下那些笨驢黑著眼子往前湊！這也由你負責安排！
「衙門的衛生要清掃干淨，桌椅、樓梯欄桿上的灰塵都要擦一擦；客廳的殘茶剩水要倒干淨，茶杯上絕對不能有茶銹。要安排機伶些的、手腳勤快些的專一服務；沖茶倒水要及時，禮儀要規範。比如，頭一杯茶要淺，第二杯要加滿，三杯茶嗎不能倒得太晚。這都是些臉面活，不要怕麻煩。另外給書辦們打個招呼，都把髒衣服換換，臉洗洗，頭發梳梳，別半年沒給工錢似的給我裝寒酸；還有，嚴格要求，不準在公事房再打瞌睡、打牌、聊。這事由苟縣丞負責。
「王主簿是上級領導，又是我們的稀客，衣食住行要早作安排。要讓他乘興而來滿意而去，關鍵是要讓他吃好、玩好、休息好。酒宴設在春風酒樓，晚上到這里來玩，菜肴要突出咱這里特產——這事由呂主簿鋪排，他有經驗，細節我就不說了——」
錢知縣心急嘴快，一項接著一項，朱縣尉一直不敢插話打斷，這會兒見錢知縣說夠了一板，方才急忙接著話尾巴說道︰「大人，府衙沒有事前打招呼，王主簿現在已經到了！」
「唉呀，這麼快！到哪了？離城還有多遠？如果沒到十里接官亭，你馬回衙，組織迎接儀仗；順便把我官服帶著，我轎慢，從這里直接到城門口會合換衣服——」
「已經到了府衙，在客廳等著您呢！」朱縣尉只得把他的安排打斷。
「媽了個比，你怎麼不早說呢！讓我安排半！還囈怔什麼，快走啊！」
錢知縣穿上衣服，一邊系扣子扎腰帶，一邊往外跑，差一點兒從樓梯上一頭栽下來。
他跑到院中，剛鑽進轎里，又突然想起了什麼，一 轆滾了出來，向朱縣尉叫道︰「站住，站住！」
朱縣尉剛解下馬韁，翻身上馬，听他叫喊，又跳了下來，拉著馬問道︰「大人還有什麼交待？」
欲知後事，請看下回︰怪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