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川煙雨,滿城柳絮;梅子黃時,芳塵去。
揚州,集賢坊,最華麗的住宅。
院中,小婢們正忙忙碌碌的收拾東西。
「綠琴姐姐,夫人這些貴重首飾要放在哪里。」
穿一身翠綠長裙,半臂白衫的大丫頭正忙的腳不沾地,她正指揮著婢女們收拾出行的包袱。
「這東西交給你錦畫姐姐,你錦畫姐姐管這個。」綠琴抽出空來指點。
小婢女抱著又大又重的首飾匣子找了一圈彩衣錦畫,臉上汗都下來了也沒找見,看到青書姐姐正在指揮著男僕人幫著把夫人愛看的書裝箱,趕忙過去問︰
「青書姐姐,錦畫姐姐在哪里,我見這首飾匣子至今沒人收拾,怕不見了東西夫人又生氣,想著給錦畫姐姐送去。」
「錦畫竟還沒出來,看來夫人還沒醒。唉,去給人當妾哪里是那麼好當,好好的正妻不當,非要當妾去,即使那是王府上,那也是妾啊。算了,把首飾匣子給我吧,你去忙你的吧。」
青書心想,要不要再去勸勸,在她看來,李九郎雖然比夫人大很多,又是海商,但是知道疼人啊,算是個良配,只是夫人那個脾氣。夫人本來就不喜歡她們四人,再去找嫌,夫人還不定把她賣到哪里去呢。
「夫人,你可算醒了。」
進得屋來,青書就听到錦畫的聲音,她趕緊進去行禮︰「夫人,書都已經收拾好了。」
寬敞的床上,女子坐起,瞪大了眼楮看著床前捧衣的錦畫,茫然道︰「錦畫?」
「是的夫人,夫人請著衣。」錦畫半蹲在床下,腿兒都麻了,見夫人還是不動,以為自己哪里又惹著了夫人,心下惴惴不安。
「夫人,請著衣。」青書也是一樣的想法,趕緊跪在地上和錦畫一起捧衣謝罪。
「青書?」
「夫人,奴婢認罰。」甭管夫人又是哪處不高興,先認錯受的皮肉苦最少。
「夫人,包裹都收拾好了。」綠琴和彩棋這時也進來請安。
「綠琴、彩棋?」女子白女敕的腳丫踩在冰涼的地上,聞聲,撥開帳幔慢慢走出來。
「夫人,請穿鞋。」綠琴和彩棋一見青書和錦畫都跪在床前,以為夫人又生氣了,趕緊跪下。
綠琴膝行到床邊捧了一雙珍珠繡鞋,顫聲道︰「夫人,先把鞋兒穿上吧,小心受涼了。」
奉珠鳳眸中,從茫然到欣喜,到喜極而泣,她在自己的臥房中這兒模模,那兒模模,哽咽道︰「這是我的雀繞花枝鏡?」
「是的,夫人。」錦畫管著奉珠的首飾,她膝行過去,趕緊道。
「這是我的銀絲彩絛燈籠和金絲鳥籠,我的八哥呢?」
「夫人,您的八哥三日前就死了呀。」管著奉珠器玩的綠琴趕緊道。
「死了呀,怎麼死的。」奉珠沒有要綠琴回答的意思,她離開梳妝台,走幾步模模她睡的富麗牡丹床,大大的鳳眼含著淚又仔仔細細把她的臥房看了一遍,道︰「我月牙凳上的彩絛呢,怎麼不給我放上,用我最喜歡的那副鴛鴦錦,快,我馬上就要,給我搭上,我要坐。」
「是。」彩棋連滾帶爬的奔出去,從收拾好的包袱里,又把彩絛鴛鴦錦翻找出來給奉珠鋪上。
「夫人,您坐。」彩棋攙扶著赤腳的奉珠穩穩坐下。
幾個丫頭只以為夫人又犯痴,個個乖巧的很。
「夫人,穿鞋吧,仔細凍著了。」綠琴小心翼翼的靠近奉珠的腳,把著奉珠的腳慢慢給她套上。
「夫人,穿衣吧。」見綠琴那邊行事,夫人沒反應,錦畫也拿了衣裙大膽給奉珠披上。
「我記得,我床頭有一株紅珊瑚,我的紅珊瑚呢?」
四個婢女面面相覷,夫人這是怎麼了,那株紅珊瑚是夫人親手砸碎的呀,難道這也忘記了?
「夫人,您忘了,紅珊瑚前日被您用鐵錘砸碎了。」綠琴咽咽口水,大著膽子回話。
「那我的魏紫呢,我記得它在我的窗台上,我早上起來只要一睜眼就能看到它盛開的模樣。」奉珠默默的流淚,仍然感覺自己在夢中。
她掐著自己的手指感到疼痛,她的心在痛,她感受的到,她曾經的恨還積聚在她胸間,那麼強烈那麼絕望,當她再醒來,她竟然又看到了她在揚州時的臥房。
她這是回來了……回到了過去……老天可憐她了啊……
「哇……」想到此,奉珠捧著自己的臉痛哭失聲。
「夫人……」四個婢女慌了手腳。
「夫人,李九郎已經簽下放妻書了,夫人放心,您現在已經自由了,您馬上就能見到韓王了,莫哭呀。」綠琴撫模著奉珠的背,安慰道。和錦畫對視一眼,馬上就要奔著情郎去了呀,怎麼哭了,夫人的心願達成了不該開心嗎?
門外,李九郎的貼身管家金慶帶著人在外面沒好氣的詢問︰「房大娘子,該走了吧。」
「夫人,莫哭了,咱們馬上就能回長安了,進了長安立馬載您進韓王府,你瞧,韓王府咱們家二娘子,現在的韓王妃已經派了墨香來接您。」
淚流滿面的奉珠听到這話,立馬抬頭,問道︰「走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