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珠怎麼都不會想到皇後娘娘真的會給她賜婚!
面對皇後娘娘溫柔的笑臉,奉珠臉頰僵硬,怎樣都扯不出一個笑來。
「好孩子,你不要擔心。只要你願意,我便同聖上說,讓聖上給你和韓王賜婚。」皇後見奉珠愣在當場,還以為她是高興壞了,一時不知該如何回應,便又撫著奉珠的手說了一遍。
「娘娘。」奉珠看了一眼在丹陛下干著急的盧氏,忙斂裙下跪。
「你這是……」皇後坐在鳳椅上,低頭看奉珠,不解她是何意。
「娘娘,臣女、臣女不願意嫁給韓王。」奉珠咬了咬牙還是道。
「我聞听你不是很喜歡韓王的嗎?」皇後仔細打量奉珠的表情道。
奉珠立馬搖頭,毫不猶豫道︰「我不喜歡他,一點也不。」
「這是你的真心話?」皇後沉凝了一張保養得宜的臉,「你可知,錯過了這次機會可就再也沒有了。」
「不後悔,堅決不後悔。」想著韓王再如何也是他們皇家的人,縱然心中如何憋屈,奉珠也抑制著自己不去說他的壞話。
皇後听了,看了丹陛下的盧氏一眼,便有問道︰「可是你母親不同意你和韓王的事情?」
盧氏噗通一聲跪倒在地,道︰「娘娘,若論王爺的身份是再尊貴不過的了。我們奉珠想嫁也是高攀了,可若是王爺願意,我們珠娘又同意,臣婦也是樂見其成。可是韓王卻在今元宵節那夜,當著我們國公爺幾個同僚的面嚴詞拒絕了此事。王爺當日那般的給珠娘羞辱,但凡是有臉面的人家也不會再巴巴貼上去的。娘娘明鑒。」
「我是听了些風聲。」皇後示意宮婢攙扶了盧氏起身,並賜了座。
「原來竟是神女有意,襄王無情。」皇後讓奉珠抬起頭來,端詳了半會兒,便贊美道︰「傾城之色也不過如此了,我那個十一王叔如何就不喜歡了,可真是有眼不識金瓖玉。」
盧氏謙道︰「空有一副好皮囊,她最是刁蠻任性的一個,在家中也是一個無法無的孽障。又有我們國公爺慣著、寵著,一到晚淨想著玩,一點女孩家的活計都不會,娘娘可別被她這一副皮囊騙了。」
「我瞧來你疼她也不比國公爺少,看來你是被她這幅乖巧樣兒騙到心里去了。」皇後听了便取笑道。
「再如何混鬧頑劣,她也是我身上掉下去的肉,臣婦如何能不照管著她呢。」盧氏又是嘆,又是驕傲。
「兒女是父母的債啊。」皇後娘娘感嘆了一句,便又撫著奉珠的手道︰「我憐惜你一片痴心。你莫怕韓王不接納你,但凡聖上賜了婚,他如何還能不同意呢,這般,你可是願意嫁了?」
奉珠心中焦慮不安,忙使勁搖頭,道︰「娘娘,不是臣女拿喬不識抬舉,而是發自內心的,臣女不願意嫁給他。」
攥緊了拳頭,奉珠給皇後磕了一個頭,「娘娘,臣女的話若有不敬還乞原諒。」
「你有什麼話便大膽的說就是,今日便是咱們娘倆說的私房話,沒有君臣。」皇後給出保證道。
「謝娘娘恩典。」奉珠老老實實跪在皇後面前的丹陛上,斟詞酌句一番便道︰「臣女元宵節那夜犯了大錯,不該罔顧女子操守,行為大膽做了那樣的事情,為此,父親將我逐出長安一段時間,一為躲避風言風語,是父親愛我的一片心,二為讓我嘗一嘗苦頭,收斂我膽大妄為的性子,在外漂泊三月,臣女亦是得到了教訓,幡然醒悟。∣∣」
奉珠眼眶稍紅,不願在旁人跟前落淚,便挺直了腰桿,整肅了面容。
皇後瞧著她端正跪在丹陛上,衣裙素雅,眉眼唇鼻,花容月貌,無一處不美,縱是她眉心的一朵半開牡丹翠鈿鵝黃也比旁人高雅些,便覺賞心悅目,心中歡喜。
此女身份顯貴,氣韻高華,若是早生幾年,只怕聖上也把持不住了。
「我母親說的對,強扭的瓜不甜,韓王既然看不上臣女,臣女也就此罷手,斬斷對他的情絲。至今,臣女已可以用一顆平靜的心面對他。」
「你真能在如此短短的時間做到如此?」皇後好奇的前傾身體,親自扶了奉珠起來,又讓她在自己腳下的榻上坐了。
「情愛之事,最是藕斷絲連勾纏人心。有些人,愛上了便是一生一世的追隨,無怨無悔;有些人,愛上了,便是一心一意,此心容納不得第二人;更甚者,愛上了,便不擇手段的得到,而無論那人是否已有伴侶。可無論哪一種都是刻骨銘心,纏綿情絲一輩子,你是如何在短短三個月時間內忘掉一個人的,有什麼好辦法,告訴我,我想細細听你說來。」皇後稍稍動容道。
奉珠雙手交握在一起,緊張的放在膝蓋上。
抬眸小心看了皇後一眼,見皇後鼓勵並信任的讓她繼續說,奉珠放了些,道︰「娘娘所說都是在理的。愛上皆是刻骨銘心。可是娘娘,若是從未得到過,又何來刻骨銘心。愛,是兩個人的事,我和韓王,一直是我自己一廂情願,我以為他送我一把寫了情詩的扇子便是對我有情,我一廂情願的信了,這與旁人無怨,是我自己傻氣罷了。」
「娘娘問我,我是如何在短短時間里忘記一個人的。我便告訴娘娘我做了一個夢。夢里,我排除萬難走到他的身邊去,甘心以最卑微的姿態追隨。可夢里,他身邊卻擁著另一個女子,我在旁邊看著他對旁人輕憐密愛,對我冷若冰霜;夢里,我看見我自己每夜孤獨成眠,而他夜夜笙歌,佳人在側;夢里,我看見他為了旁人的謊言,一腳將我踹,我口吐鮮血,死在桃花樹下;而他……」
奉珠睜大鳳眸看向大殿門外,那片光明,眼中的淚霧便被陽光蒸干,模糊的視線便清晰起來,她又看見上有雙燕。
「而他擁著旁人離去,生兒育女,幸福一生。我慘死在他腳下,他幸福了一生,和旁人幸福了一生。娘娘,夢醒來時,我如何還會去愛他。臣女為這份最初最純淨的愛,在夢里,以最卑微的姿態求取,我讓自己的愛以最卑微的方式演繹了一生,這一生中我不快樂,我總是被深深的嫉妒填滿心壑。
夢醒時,我恨過怨過,可最終我還是不快樂,心里充滿了怨恨,我一點都不快樂。我想回到十五歲以前,我和元娘,我們高興時便哈哈大笑,不高興時便嚎啕大哭。我懶惰時便抱著阿娘的胳膊撒嬌,我想要出去玩時,便賴在阿爹的書房不走,我腳酸時,便讓哥哥們背著走,那時候我很快樂。」
盧氏哽咽一聲,稍稍側過身子去擦淚。
皇後擦了擦眼角的淚,撫著奉珠的頭道︰「真是個純粹的傻孩子。韓王不要你,是他這輩子沒福氣。」
大殿一側,一扇大屏風後,房公拿袖子擦了擦眼角。
聖上看了站在最末的韓王一眼,面有不悅。
裴老宰相則是輕哼了一聲,不以為然。
透過屏風,韓王眼神復雜的看著皇後腳邊的奉珠,面有愧色。
「裴公,人家小娘子可是一點嫌疑都沒有了吧。」聖上從屏風後走出,在皇後身旁的龍椅上坐了。
奉珠見竟然有這麼多人突然走出,臉面一紅,當即叩拜陛下。
盧氏也是驚的不輕,從椅子上站起,立時便拜了下去,口稱陛下。
裴老宰相暗中瞪了房公一眼,房公冷哼,轉身面見聖上,並不理會這個老頭。
「你起來,你一顆赤子誠心,朕心甚慰,定會為你尋一門好親,到你母親身邊去吧。」
「是。」奉珠再拜,後退著退到盧氏身側。
聖上是一位膀大腰圓,面白有須的中年人,他抿了抿自己唇上鼻下的兩撇胡子,便道︰「十一弟啊。」
「臣弟在。」韓王出列叩拜。
「你虧心不虧心。人家小娘子是一句都不曾抹黑你,反觀你呢,裴公狀告你是殺害他孫女的凶手,你是怎麼說的,你說‘許是旁人瞧著眼熱,一時不忿買凶殺人也未可知’,房公的嫡女和裴公的孫女又有齟齬,最重要的是心儀于你,你這可不地道啊。」
「臣弟並未特指房府娘子。」韓王跪在丹陛之下,冷靜道。
「呵。」聖上嗤笑了一聲,「這麼說,還有一個嫌疑人,房公的庶女,人帶到了嗎?」
「皇兄,不可能是遺珠。」韓王急急道。
「願聞其詳啊。」聖上看房公一張臉都要漲成紫的了,心覺好笑。
「她、她沒有必要。」韓王硬著頭皮道。
「王爺!小女聲譽要緊,口下留情!」房公禁不住呵道。
「玄齡啊,你到一邊候著,讓他說,此時並無旁人,裴公素來嚴謹,不會亂說的。」
「因、因為寡人心里早已有她,並答應她,要以正妃之禮迎娶,所以,她沒有殺人的動機。更何況,她人在青峰山吃齋念佛,一心向道,心又軟,她怎麼可能殺人。」
房公自知如此下去,家丑必定被聖上所知,直覺的沒臉,以袖遮面不敢見人。
聖上看了好笑,便又問道︰「排除嫌疑罷了,叫來一問便知。」
「皇兄,不要折騰她了,她、她落胎不久,落下病根,寡人正為她請人療養中。」韓王羞愧低頭。
就此陰謀徹底大白于聖人面前,韓王不再否認。
「如此荒唐!」皇後听了大怒。「你們膽子也太大了。」
「皇後莫惱。听他細細說來。」聖上覆上皇後的玉手,安撫道。
「臣妾失禮了。」皇後斂容,臉蛋羞紅。
韓王無法,只得將他和遺珠相識、相知、相愛的過程用一種懷念的語氣訴說了一遍。
房公縱然心中不承認也無法了。不單單是姐妹愛上同一個男人那麼簡單了,而是一個為了算計另一個,拉了嫡女下水。
「虧你想的出來。十一弟,你對你自己的這副相貌真是太自信了。竟是恃貌誘騙,啊,呵呵,有趣,當真有趣。」一個是自己的皇弟,一個是股肱大臣,他這個皇帝只得從中和稀泥了。
「陛下。」皇後嗔了聖上一眼。
盧氏听得氣憤不已,眼中冒火,若非此處是皇後的甘露殿,她真想掄起棍子砸死他!
「阿娘,都過去了。兒也不算有什麼損失啦。」奉珠搖著盧氏的胳膊勸慰道。
「我可憐的兒。」盧氏嗚嗚一聲就哭上了。
哭聲終是引得丹陛上的皇後並聖上主意。
聖上這才一本正經道︰「該罰!狠狠的罰!」
韓王一听,便把所有的過錯都攬到自己身上,實在瞞不住了,便哭訴道︰「求皇兄成全!遺珠此時已經危在旦夕,她為了救臣弟,替臣弟挨了剪徑的盜匪一刀,她畢生的心願就是能成為臣弟的正妻,臣弟跪求皇兄成全啊。」
「什麼!」房公聞听自己骨肉命危,頓時心痛。
奉珠則是震驚的,心中卻又覺暢快不少。
「該!」盧氏解氣道。
「陛下……」房公嘆息一聲跪在了地上。無聲懇請聖上開恩。
裴公心中卻是有火難發,這是審理我孫女的案子嗎,這是嗎!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陛下,此案最大的嫌疑人是韓王無疑了,他為了不娶我孫女,為了滿足自己的私欲便痛下殺手,陛下啊,我們燕做錯什麼了,她不過就是長的不如意一些,就遭人如此、如此殘忍殺害呀!」裴公跪在地上痛哭不止。
奉珠母女也隨著跪下了,听從聖上安排。
聖上不忍拂了皇弟和心月復大臣的面子,便松口道︰「就用正妻之禮迎娶吧,不過一切從簡,不準宴客。這也是給房公的正妻嫡女一個交待。」
「梁國公夫人你看如何,這人死如燈滅,便念在她生命危在旦夕的份上,寬恕處理吧。至于皇弟你,便免了你一切職務,賦閑在家修心養性。另外,朕便給房公嫡女一個恩典如何。」
奉珠听了趕緊上前跪拜聆听旨意。
「朕允許你在適合的範圍里,任意挑選夫婿。」
奉珠沒大懂,又不敢問,什麼是適合的範圍里?這個適合,度在哪里?我找個小商人也行?
房公剛要張嘴說點什麼,便又閉了嘴。
「聖上的意思是在你父親、母親或者聖上給你備選的名單里允許你自由挑選。還不快謝恩,公主們也不過如此了。你也有錯,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往後定要好生遵守了,若是再任性妄為,我可不饒你。」皇後便剛柔並濟道。
「謝陛下、謝娘娘恩典。」
大殿外,有宮婢稟告道︰「陛下,娘娘,魯王求見。」
經此一場變故,韓王心力交瘁,頹敗喪氣。
一听是自己這個有怪癖的胞弟來了,便沒好氣的想︰他一向在外喬裝打扮過平民生活,今日進宮作何?
進來這少年郎君,十六七的模樣,白袍紫冠,面貌雖不如韓王出眾,但卻是翩翩然有魏晉風骨。
他進來時,看了叩拜在丹陛下的奉珠一眼,嘴角含有張揚的笑意,跪在聖上面前便道︰「皇兄,臣弟求娶房府嫡女,房奉珠,臣弟無禮,在門外時听得她一席話,心中甚有感觸,臣弟許諾,與她一世快樂,一世都不讓她傷心難過。」
奉珠听到這個聲音,便覺熟悉,可又想不起來,一時紅著臉跪在地上,不敢抬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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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李,你完了!某作者幸災樂禍的飄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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