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夜發出去了。||中文||」李姬陽答道。
「行了,子時已過,你也不好呆在這里,到前頭幫忙去吧。你照看著點你大舅兄,他壯年喪妻,正是沮喪的時候,你若有心就多勸著點。去吧。」盧氏揮揮手不讓他繼續呆在這里。
「小婿告退。」
奉珠瞧著他一本正經的告辭去了,月復內好笑,在我阿娘面前,怎得這般乖巧呢。
「辛苦了。」盧氏朝著孫婆子致謝道。
「夫人客氣了。」孫婆子拘謹道。
「子時總算過去了。」盧氏長舒一口氣。
閉著眼,歪在榻上,這回可算能睡安穩了。
奉珠卻睡不著了,枕著盧氏的腿,慢慢數著手腕上珊瑚紅的佛珠玩。
墨夜沉寂,靈堂里的燭火發出噗噗聲。
不知不覺,東方已露魚肚白。
奉珠慢慢睜開眼就看見,屋里有來來去去的人影。
「放在兩楹之間。」孫婆子指揮著粗使婆子搬動小床。
又在小床上鋪了蒲席,浦西上又加了竹席。
「大娘子,快起來去簡單梳洗一番吧,一會兒就有人來哭喪了。」青葉指了指屏風後頭的銅盆,見奉珠坐起來了,又去幫著擺放枕頭。
奉珠隱隱听到有哭聲到了,忙躲到屏風後頭簡單的梳洗了下,又出來幫忙。
見盧氏正在給杜氏穿壽衣,奉珠也幫著給套上腿。
一切收拾停當,又由孫婆子幫忙把杜氏抬到大廳里的小床上,用麻繩簡單給她綁了發。
「我的兒,我苦命的女兒啊,你死的好慘啊。」這時候從外頭進來一個一身縞素的貴婦人,正用帕子捂了嘴,由身邊的婢女攙扶著,仰著頭朝,大哭嚎叫。
盧氏正給杜氏整理壽衣,听見這一聲哭喊就冷笑了一下。
「想必這就是大嫂的後母了吧。」奉珠小聲道。
「就是她。貪財吝嗇,你嫂子一身的毛病大抵就是從她身上學來的。」
「我的佷女啊……」
「堂姐啊……」
得,不用說哭成這般勉強的,一听就是元娘了。
「把白紗帳都拉開吧。」盧氏道。
兩邊侍立的丫頭聞言都默不作聲的上前去把擋住親友的白紗往兩邊拉開,行哭踴之禮。
連著哭了兩次,這才暫時算完了,盧氏並奉珠出去和親友說話。
因是年輕媳婦去了,輩分小,所以小斂時來的人並不多,只得杜氏的後母並幾個姊妹,以及萊國公夫人和元娘。
小斂時才看出來,杜氏竟是連一個要好的閨中友人都沒有的。
小斂可謂淒清之極。
「你也別太傷心。有生就有死,誰知道這個可憐的孩子就走到咱們前頭去了呢。」元娘的母親是個軟弱性子,為人溫柔良善,對杜九娘倒真是打心眼里可憐。
「我也這麼勸我自己,可是想著想著我自己又忍不住可憐我那大兒子。」盧氏想到自己大兒子年紀輕輕就成了鰥夫,心里是真的不好受。
「我說盧夫人!」旁邊被盧氏故意冷落的元娘的嬸娘,揚著脖子提高了嗓音。
「您是?如何稱呼啊?」盧氏故意臊她道。
「呦,您可真是貴人多忘事。我是您兒媳婦的母親,我姓錢,你叫我錢夫人吧。」這貴婦人把帕子一拿開,臉上是一點淚痕都沒有的,便是連做戲都懶得往帕子上抹姜汁。
「呦,原來是你啊。我是真不認識。我就知道啊,從議婚到成親都是我和萊國公夫人商議的,你是從哪里冒出來!」盧氏當即便不給她臉面道。
「我倒是要問問你,我好好一個娘子嫁到你們家,怎麼不過五年就去了,是不是你們虐待她,你今非得給我一個交待不可!」這位錢夫人一雙三角眼一橫,一副潑辣的樣兒等著盧氏。
比悍誰又能比得過盧氏,瞧她這一副興師問罪的樣兒,盧氏就氣不打一處來,當即就揚手扇在錢夫人的臉上,誰都攔不住。
「哎呦,我和你拼了,你們都是死人啊,還不快來幫忙。」錢夫人身材矮小,比不得盧氏高,覺著打不過盧氏就喊她自己的兩個女兒幫忙。
「三娘,快住手,這像什麼話。」萊國公夫人瞅著這混亂的架勢禁不住害怕,連盧氏的閨名都喊出來了。
奉珠如何能讓盧氏吃了虧去,忙叫了身邊的丫頭去攔著那兩個娘子。
「嬸娘,你等著,我幫你啊。」元娘早想整治整治這個處處想佔便宜的嬸娘,奈何兩人的輩分在那里,自己的娘又是那樣一個膽小怕事的性子,她就一直忍著。
可巧今日盧氏大發雌威,她要是不趁機讓這個嬸娘吃一次苦頭,她杜元娘就改姓!
「好佷女,你快幫我抓她發髻,哎呦!」
「就你這矮冬瓜的樣兒,還想抓我的發髻。我先抓一個給你長長眼。」盧氏上去一把就逮住錢夫人梳起高髻往下拽。
「哎呦,哎呦,你這個潑婦,疼死我了,你放手。」
元娘死死抱著錢夫人的腿不讓她踢盧氏,一邊抱著,嘴上還笑著說︰「嬸娘、嬸娘,我幫了你的忙,你如何謝我啊。」
盧氏得了這個幫手,真是把心中的氣使勁給撒出來了。
「你個蛇蠍婦人,我媳婦死了,我兒子成了鰥夫,你是罪魁禍首,看我不撕碎你的嘴。」
「你們放開我娘,你們仗著人多欺負人。」
奉珠瞧著盧氏並不吃虧,她便打消了上去幫忙的打算,只站在一旁看盧氏打人,听著被幾個丫頭圍在中間的娘子們說這話,奉珠便冷笑道︰「莫說別人,你們不也是仗著人多欺負人少嗎,我大嫂在閨中時還不定被你們怎麼欺負呢,原本呢,杜九娘若不是我們大嫂,你們家愛如何便如何,可她偏偏是我大嫂,她一死,我大哥就成了鰥夫,我大哥成了鰥夫,我阿娘就不高興,我阿娘不高興,自然不讓你們逍遙了去。
恰恰好,大嫂臨死之前都還怨恨你們,那我們只好在大嫂靈前給她出氣了。你們快別出聲了,我大嫂的魂魄還沒走遠呢,她若是听見你們出聲,她必定會尾隨在你們身上,隨著你們回家去,等到晚上,上門討債去。」
「你胡說!」杜十一娘跳起來指著奉珠道。
「我胡說不胡說的……」奉珠看著杜十一娘身後,白紗飄啊飄,奉珠便嚇的睜大了眼,指著杜十一娘身後,哆哆嗦嗦道︰「大嫂、大嫂我可沒有說你壞話啊,我們在為你出氣,你看杜十一娘、杜十娘就在這里,你要報仇就找她們去,不要找我啊。」
杜十一娘做賊心虛,見奉珠這般模樣便信了五分去,一下子就蒼白了臉,戰戰兢兢道︰「我不會相信的,青白日的根本就沒有鬼。」
杜十娘卻比杜十一娘精明了些,並不大信奉珠的話。
「你們看,回頭看,大嫂披頭散發,七竅流血,一顆腦袋正飄在你們肩膀上,回頭看,不信我你們就回頭看。」奉珠嚇的捂住嘴,連連後退。
應著奉珠的話,那位錢夫人架也不打了,慢慢松開盧氏,慢慢轉過頭往杜氏的床前看,可是巧了,一陣風吹起,把杜氏臉上的方巾吹沒了,一張被畫的失了人樣的臉就這樣撞進了錢夫人母女三人的眼。
便听錢夫人「啊」一聲驚叫就昏厥了過去。
杜十一娘更是被嚇哭了,只剩下杜十娘軟了腿,趴在地上,眼楮死死的閉著。
奉珠見了便得意一笑,移開了帕子,臉上哪里有一絲的害怕。
「這是發生什麼事了?」當房公領了杜公並杜公的弟弟杜楚客進來,就看到大廳里一片狼藉模樣,盧氏到還好,只是衣裳皺了,最狼狽的是杜楚客的繼室錢夫人,發髻被盧氏揪爛了,臉上也被盧氏的指甲劃出了幾道血痕,正直挺挺的躺在大廳的地上。
「夫人!」杜楚客一見自己夫人這般狼狽模樣,額頭青筋暴突了幾下。
「咳,夫人,這是怎麼回事。」房公溫和的看著盧氏,等著盧氏給他一個合理一點的解釋。
盧氏拂了拂衣裳,淡定道︰「妾身實在不知錢夫人是如何一回事。本是正在哭踴,誰知這個錢夫人自己就突然發起瘋來,說什麼‘九娘,不是我害的你啊’,發了瘋是要往九娘床腳上撞擊,妾身只好上前去攔著,你瞧,我這衣裳都皺巴了。」杜氏無奈的說道。
「原來如此。杜長史你看這事?」房公非常的抱歉的看著杜楚客。
杜楚客听了盧氏的話,額頭上青筋更是跳了跳,轉眼去看自己的兩個女兒,竟然發現一個啼哭不止,一個閉眼不見人,登時就覺得自己老臉都要被丟盡了。
給房公賠了罪,抱起自己的夫人,呵斥起兩個女兒就打道回府。
見那一家子走了,盧氏冷哼一聲。
「夫人,這可有一個真實點的說法?」杜公見自己的弟弟走了,便轉身去問自己的夫人道。
「這、這……」杜夫人懦懦看向盧氏,又看看自己的女兒。
元娘撇撇嘴道︰「她們自己做了虧心事,自己嚇的自己,干我們何事。」
「阿爹,是大嫂顯靈了。」奉珠肅穆的道。
「淨胡說。這話糊弄別人還行,你別想糊弄我,快老實說了。」房公輕喝一聲奉珠,讓她說實話。
「人家說的是真的嘛,不信算了。是吧,大哥。」奉珠轉身朝著角落里跽坐在軟團子上給杜氏燒紙錢的遺直眨眨眼。
遺直看了奉珠一眼,扯了扯嘴,又把方巾給杜氏蓋上。對剛才的鬧劇不置一詞。
「珠娘,你大哥啞巴了,一句人話也不會說了?死了妻子,他也死了啊。呦呦,可真是夫妻情深啊。」元娘抱臂站在遺直面前嘲諷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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