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公也不能听信武良辰一面之詞,一邊安排了此女在府中,一邊派人快馬加鞭去太原調查此事。
這日晚間,奉珠和李姬陽沐浴完畢在廊廡上相互依偎著看天上的星月。
想著那個武良辰,奉珠便道︰「那個武良辰是個不可以逼迫的人呢。」
「目前看來,是個不錯的女子。」李姬陽慢慢模著奉珠白女敕女敕的小肚皮道。心內卻糾結不已,夫人的癸水何時才能過去呢。
「她雖生于市井坊間,可你听听她那話,句句都有自己的道理,這般年紀就如此有自己的想法,待得再長大些,經歷些事情,我瞧著她,定然不是一個池中物。」奉珠感慨道。
「此時說這話早了。」大掌沿著滑如絲絨的小肚子爬上肋骨,輕輕揉撫,這是奉珠最怕癢的地方,鬧得奉珠忙把他的色爪拿出來抱在手里,嬌嗔了一眼。
「宮中似她這般的女子也不在少數。她若打定了主意進宮,且先看著,是勝是敗未可知也。」
「可我就瞧著她有靈性,雖初次相見,可我有一種感覺,她不同于一般女子。」奉珠篤定道。
「你那是因為喜歡她的緣故。何時走?」嗅著奉珠身上幽幽香氣,他冷不丁問。
「什麼?」奉珠愣愣道。
「何時能再與夫人共赴*?」他一口叼住奉珠的耳珠,輕輕道。
臉飛紅霞,奉珠捶了他一記,輕聲道︰「委屈你了。」
「此話從何說起?」他假做不知,道。
「哼!我肚子正疼呢,我疼著又豈能讓你去快活。」奉珠沒听到想要听的話,便不高興的扭了身子躲到一邊去。
他盤腿坐起來,呷了一口酒,賞月慢品,並不急著去哄奉珠。
奉珠豎著耳朵听了听,並不見他有什麼動作,悄悄抬起頭來瞥了他一眼,瞧著人家正恣意享受荷塘月色,一點也沒打算來哄自己,便不高興的又扭著身子挨上來,道︰「人家肚子疼呢。」
「嗯。」他淡淡應著。
「人家肚子好疼。」奉珠又重復了一句,在涼蕈上滾來滾去。哎呦哎呦的叫疼。
他一笑,放下翠墨夜光杯,把她撈起來抱在懷里,微熱的大掌覆在她軟軟的小肚子上,道︰「可好些了?」
「哼哼。」享受著她的九郎的照顧,她臉上帶笑,嘴上堅決不夸他。
「今兒個在岳丈的書房,我把你那庶妹失蹤的事情告訴他了。」
奉珠斂了笑容,道︰「阿爹可有說什麼沒有?」
「倒沒說什麼,只是沉默了一盞茶的功夫,之後又說別的的話,沒再提起過。」
「哦。阿爹……是個很疼孩子的好父親。阿爹很少教訓我們兄妹幾個,在我幼時的記憶里,只有大哥被阿爹教訓過,那也是因為大哥是長子的緣故,他身上肩負著撐起門戶的重任。因此,對遺珠,阿爹雖礙于阿娘不常顧及她,可也是常偷送給她銀錢用,阿爹瞞著阿娘卻沒瞞著我過。」知道房公心里難過,奉珠心里也不大好受。
「不然,我們找找她吧。免得阿爹擔心。」奉珠道。
「這個不需要我們操心,天才黑時,韓王親自來了一趟,意思大抵就是,那是他的王妃,不用我們操心,不讓我們管。話里話外都埋怨岳丈忽略你那庶妹,讓她受了罪,遭了虐。」李姬陽微嘲道。
「他有什麼資格說我阿爹,他自己還不是把遺珠囚禁了。」奉珠听著自己阿爹被埋怨當即氣憤道。
「你當時在場,可幫我阿爹說話了沒?」奉珠氣惱道。
「你以為岳丈是打罵不還口的人?」他揉弄著奉珠的耳珠慢慢道︰「自是弄了韓王一個沒臉。我听著那些該都是岳丈的心里話。」
「我阿爹都說了什麼?」奉珠追問道。
想著那位岳丈的話,他自己先笑了,便道︰「話里話外自己的女兒一點錯處都沒有,錯的都是韓王。指責韓王,若非他一開始勾引了遺珠珠胎暗結,又接連做下那麼多壞事,他的女兒最終也不會泥足深陷,最後變成了那樣。這些話許是憋在岳丈心里很久了,開口便沒給韓王說話的機會,直到把韓王逼的甩袖離開才罷休。」
「只有我阿爹才說得出這樣的話來。」奉珠笑道。
「往後我可要小心了,萬不可惹惱了你。否則,單一個岳丈都有把人逼走的本事,若再加上一個岳母,我這女婿就只有跪地求饒的份了。」他玩笑道。
「那是,我阿爹阿娘最疼我,你若欺負了我,他們肯定不會放過你的。」奉珠得意道。
「韓王走了,岳丈就閉了嘴。你道岳丈跟我說了什麼?」「說了什麼?」奉珠好奇道。
「他說他的女兒他了解,也不能都怨人家韓王,說不定人家韓王還是被遺珠拖累的呢。岳丈還說,郎子現在不懂,往後有了自己的孩子就懂了。」
奉珠禁不住紅了眼眶,哽咽道︰「阿爹心里明白著呢。」
「別哭了。」他親親奉珠的眼楮,大掌又放在奉珠的小肚皮上輕輕揉弄。
「我們要個孩子吧,我想要個孩子了。」奉珠微紅著眼楮看著李姬陽道。
他瞧著她這副梨花帶雨的小模樣,不禁低頭覆上奉珠的紅唇,輕舌忝,輾轉,深吻。
奉珠張口伸出小舌與其勾纏,片刻便嬌喘連連。
情動莫名,他把奉珠緊緊摟在懷里,恨不得就此把她揉捏了化血流進自己的身體里。
奈何小妻今日不適,只能摟著她腰月復在懷,輕輕磨蹭以緩*。
「好不好?」奉珠攬著他的脖頸又道。
好幾次里,他都想不管不顧放棄算了,可想著安慶說過的話,他生生又把想答應的「好」字吞了回來,而是道︰「你自己還是個孩子呢,如何能承受得了生育之苦。」
「我能的,你看元娘不是都可以?」奉珠急道。
「杜元娘比你大兩三歲吧。」他道。
奉珠撅了撅嘴不情不願的嗯了一聲。
窩在李姬陽懷里,少頃,她又得意道︰「有沒有,生不生,問你也是白搭,你又決定不了。還是順其自然,我就等著我們的孩子來了。」
他揚唇淺笑,並不作聲。
是夜睡了,到了第二日淨街鼓響第一聲時,天蒙蒙黑,河間王府的宦官阿信火急火燎敲開了晉陽郡公府上的大門。
「何事?」那時李姬陽正穿戴好朝服準備去上朝。
寶慶跪在臥房外間,道︰「主子,是老王爺身邊的宦官阿信,說是老王爺不好了,讓主子並主母快些去呢。」
正拿起金瓖玉腰帶要佩戴的李姬陽愣了一下,手里的腰帶「咚」一聲落了地。
「備馬!」李姬陽失態吼道。
睡得酣熟的奉珠一下子被他驚醒,揉揉眼楮道︰「九郎?」
「珠娘快起來,跟我走。快!」見奉珠仍是不在狀態之中,他禁不住吼道。
「哦,好!」這是成親以來,他第一次這樣吼她,奉珠禁不住委屈的紅了眼眶,可看他竟也是眼眶漲紅,奉珠利落的起身,喊了外面值夜的綠琴進來伺候穿戴。
「九郎出了何事,你不要嚇我。」奉珠見李姬陽站在那里,眼楮漲紅,一個七尺男兒流下了兩行淚,她心一慌也跟著哭了。
踮起腳尖捧著李姬陽的臉不斷的喊著他,道︰「九郎、九郎,你說說話,別嚇我。」
外頭跪著的寶慶听著里頭的動靜,也道︰「主子、主子。」
李姬陽听見奉珠的哭聲,他回過神來,一抹臉,匆匆抹掉臉上的水跡,低頭看著眼楮紅紅奉珠,一把抱住她道︰「珠娘,別離開我。」
「我不離開你,我怎麼會離開你。」奉珠見他終于肯說話了,禁不住哇哇哭了。「你剛才真是嚇死我了。」
「走!回王府。」李姬陽拉住奉珠的手就往外走。
「娘子,披風。」錦畫忙把一件薄披風披在奉珠身上。
天香小築里所有的燈籠都被點起來了,燈火通明。
阿信就候在天香小築的大廳里,見李姬陽並奉珠穿戴整齊出來,忙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淚道︰「郡公爺,快回家看看吧,大王就快要不行了。」
「你起來。我們這就走。」李姬陽深吸一口氣,淡淡道。
奉珠瞅著他,心疼他,此時在外人面前,他又是那個冷漠自持,風吹不倒的李姬陽了。她緊緊握著他的手,希望自己手心的溫度能夠給他以力量。
外頭,星月不在,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
晉陽郡公府外,三匹快馬,一行僕從。
李姬陽和奉珠共乘一騎,阿信一騎,安慶背著藥箱一騎。
「主子放心,府里有奴呢,奴會告知國公爺主子的去向,也好讓國公爺為主子請假。」寶慶道。
李姬陽點點頭,低頭看奉珠道︰「坐好了。」
話落,揮鞭驅馬,馬蹄噠噠,如離了弦的箭一樣飛出。
馬速太快,風刃如刀,奉珠把臉藏在李姬陽的懷里,手臂緊抱他的腰身。
她听得見他急速跳動的心髒,那里在訴說著焦急、悲傷、甚至于痛恨。
嫁了他,慢慢的了解他以及他的過去,她就越是心疼,越是心疼便覺越是離不開。更不要說,他給予的細心呵護,那是上輩子她想都不敢想的幸福。
河間王府嗎,縱然里頭有妖魔鬼怪,她也陪他闖上一闖。既然為夫妻,便要心相印,手相牽,一起面對。
李姬陽的馬太快了,除了安慶能勉強跟上,騎術不好的宦官阿信已經被遠遠的甩在了後面。
奉珠睜眼看向四周,便覺兩旁的樹木房屋都在急速的倒退,此時行人不多,有人也多是上朝的官員。
見有快馬奔來,有那想擺擺官威的人家跳出來呵斥,皆被李姬陽一鞭子抽在了一旁,哎呦哎呦嚎叫不止。
僕人被抽打,官老爺跳出來大罵放肆,要上朝參奏雲雲。
拼了老命跟上來的阿信,拂塵一甩,操著尖細嗓音道︰「你大膽!王架你也敢攔,不要命了。」
五品小官,堪堪才有上朝的資格,聞听這中嗓音,便嚇的跪倒在地,暗罵自己蠢笨,能在這個時辰出來的,在街上策馬奔騰而又不被金吾衛捉拿的,定然不是一般的豪貴。
轉頭,阿信又哎呦一聲,揚著拂塵喊道︰「我的郡公爺,您慢點,一時半會兒還能撐著。」
阿信心想,壞了,我的大王啊,這回你可是玩大發了,若是惹了郡公爺生氣,他哪里還肯回家去,只怕要永遠跟他岳丈做鄰居了呦。
河間王府,朱漆銅釘大門大敞,兩旁軍漢家將身披鎧甲,頭戴兜鍪,手拿長矛,嚴陣以待。
快馬驟停,振鬢嘶鳴,奉珠只覺腰身被抱起,眨眼之間,便落了地。
「郡公爺!」眾家將整齊一跺腳,長矛駐地,與鎧甲相撞,金屬顫顫,聲震整條興寧坊!
領頭校尉出列,單膝跪地,虎目大睜,激動道︰「郡公爺,可還記得當年和您一起練槍的侯勇嗎?」
「記得。」李姬陽上前去,拍了拍侯勇的肩膀道︰「起來。我阿翁如何了?」
侯勇頓了一下,忙起身道︰「大王臥病在床,奄奄一息,湯水不進……進……」侯勇撓了撓頭,虎目一亮,喜道︰「啊!大王臥病在床,奄奄一息,湯水不進,將不久于人世矣。」
見這校尉如此作態,李姬陽什麼都明白了,猛的攥緊拳頭,一把拉住奉珠,轉身就要走。
「郡公爺!」侯勇心知自己沒背出大王交待的話,已經漏了馬腳,心一橫便喊住李姬陽。
奉珠靜靜看著,心里隱隱猜測出一些什麼。也不禁埋怨阿翁嚇唬人,看把我的九郎嚇得,都哭了。
李姬陽停步。
「七郎君,大王很想您。這里才是您的家,您還要流浪到什麼時候。十年了,該回家了吧。」侯勇一個七尺大漢不禁哭道。
「七哥,回家吧。」大門內傳來一道哽咽的女聲,奉珠聞聲望去,借著府門口的火光,便見一個身姿窈窕的女子正站在門檻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