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表哥,冒昧的問一句,你的血統是如何覺醒的,我想你肯定不會和我一樣倒霉。」西澤一坐到桌子上,看著李姬陽,感興趣的問道。
「那已經是十年前的事情了。那個時候年少無知,跟著一伙亡命之徒去沙漠尋寶,深入沙漠月復地,天熱的像是個大蒸籠,人都被曬成人干了,在差一點被那些人當成最後的救命之‘水’拆骨剝皮吃掉的時候,我恐懼之極,在我最絕望的時候,我獲得了力量。」他風輕雲淡的描述那個時候發生在他身上的慘劇,像是說著別人的故事一樣。
西澤晃晃自己垂在桌下的長腿,笑嘻嘻道︰「啊,你竟然比我還要倒霉。與你比起來,我被自己的父親推下山崖的覺醒過程就太小菜一碟了啊。」
「我猜你跟的那個旅隊人家本來也就是把你當成最後的食物看待的吧。哎呀,表哥,你真是太不幸了,不過不要緊,你身上有我們姬氏傳承下來的麒麟血,你不會有事的。」西澤大咧咧道。
「後來,那些人全都死在了沙漠之中,只有我活了下來,且尋到了發家之本。再到後來,我多次企圖發動起身體里的力量,可是都以失敗告終,那些曾經充斥在我全身經絡之中的無窮力量,好像一下子全部消失了。」
「這是正常的,誰讓當初咱們的祖先只是喝了麒麟血,而沒有選擇像叔孫氏一樣進獻上自家的女子呢。」說這話的時候,她冷嘲的撇撇嘴。
「‘表妹’這話何意?」他詢問的看向西澤。
西澤豎起右手食指在李姬陽眼前搖了搖,嘻嘻笑道︰「親愛的表哥,不要試圖套我的話哦,你若是想知道,便同我回去好了,反正我這次被家族長老派出來,就身兼了兩項重大任務,一,帶走一個你我血統的孩子,二,如果你不配合,那麼就只好抓走你。可惜啊,表哥你的能力好像在我之上的模樣呢,這讓表妹我的小心肝顫啊顫的害怕。」
「是嗎,表妹。」他淡淡笑道。
「我看你這樣子,好像並不十分好奇我們呢?難道你不想繼續擁有那種力量嗎,表哥,跟我走吧,和我們在一起,長老們會告訴你使用那些力量的方法的。」西澤像個小魔鬼一樣的誘惑著他。
「哦,如果你放不下你的小王妃,長老們說了,你可以帶著她。」西澤無所謂的抖抖肩。
「我一直有個疑問,母妃為什麼那樣弱,她是被你們放逐出來的吧。」李姬陽淡淡道。
「你這個問題問的真是傷感情啊。」西澤有些為難的晃晃腿,可其實,她的臉上神色,一點也不見糾結。
「表哥你要知道,我們和普通人是不一樣的,我們崇尚的是絕對的力量和武力,甚至于王者的先天威赫。姑姑那個人,細手細腳,膽子又小,是經不住家族的試煉的,把她放逐出來,于她來說是最好的結局了。你看,族里也並不是完全不管她,不還是幫她找了個婆家嗎。」
「母妃從沒提起過你們,在我的印象里,母妃一直把現在在朝中擔任著中下等官職的姬氏作為親人,她對于以前的事好像一點都不知道了。」
「這個啊,對于長老們來說是很簡單的啊。」西澤撓撓頭,有些不耐煩,道︰「不要問我了,你要是想知道更多就跟我回去好了。你到底要不要跟我走,男子漢大丈夫,一句話,別婆婆媽媽的。」
李姬陽搖搖頭,淡笑道︰「之前說到,我調查過你們,可是我派出去的探子卻從沒有找到過你們的聚族地。每次派出去的探子回來的時候,都要瘋癲一個月以上,可見你們的厲害。我甚至有些害怕你們,你們的存在絕對會讓朝廷頭疼。然而,于我來說,卻不想攙和進你們的事情里去。」
「好吧、好吧,既然如此,那我們就來吧。」西澤把自己的衣裳一月兌就要撲到李姬陽身上去。
李姬陽耳力不俗,哪里不知道正有人風風火火的跑進來,他心中正憋著一股氣,對奉珠,他絕對是要給她一次教訓的,便順勢摟了西澤在懷,躺到床上去。
堂屋的門被奉珠猛力的踢開,女乃娘龐氏立即上前去阻攔道︰「王妃娘娘你這是干什麼,難不成是後悔了嗎?」
「我就是後悔了又如何!你給起開!」奉珠推了這肥肥的女乃娘一記沒有推動,反是差些被她晃倒。
「後悔晚了!」龐氏掐腰如潑婦擋在臥房門口。
「哼!彩棋你來,把這膽大欺主的刁奴給我打趴下!」奉珠怒道。
彩棋應聲,呼啦著幾個武婢一起上前去將那女乃娘壓倒在地。
「王妃,事不宜遲,您快進去。」錦畫焦急指著臥房門道。
奉珠有些怯場,她害怕推開門的時候,看到的是她最不想看到的畫面。、
可是,她不能給自己一點退縮的余地。
她後悔了,後悔將自己的夫君拱手送給別人。
她生來就和大度賢惠沾不上邊。
她今晚瘋了,只有瘋了的她才會做出這種犯賤的事情。
門被她推開了,里頭裝飾簡單,沒有她的主臥華麗,這廂房本是她用來放置嫁妝的地方,只不過臨時被收拾出來,安置這即將被她自己送到李姬陽床上的女人罷了。
「看到你想看的,你可是高興了?」床上,半果的男女齊齊抬頭看向進來的奉珠。
「我不高興,反而很傷心,九郎。」奉珠站在床前,冷冷的望著床上的男女道。
「怎麼,九郎你還想當著我的面進行下去嗎?」
「夫人若是有此雅興,為夫也不介意。相信‘蕊娘’也不會介意的,嗯?」他撫弄著西澤的發梢,狀似憐愛的道。
西澤被李姬陽弄的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卻羞答答的低下了頭,反而嬌滴滴的道︰「討厭啦。」
「你給我起來!」奉珠再也看不下去,上前去一把就將李姬陽從床上拉下來。
「我以為你會願意看到這樣的畫面,這不就是你灌醉我的目的嗎。」他慢悠悠系上內衫的帶子,無情的道。「我後悔了可行?九郎,跟我走。」奉珠拉著李姬陽的手便要離開這間廂房,她一時一刻也不想呆在這里。
李姬陽抽出手,冷漠的道︰「晚了,珠娘。你看看我,再看看她,若是不信,你還可以拉開她身上的被子看看,你瞧她是光著的還是穿著的。」
「李姬陽!你混蛋!」奉珠一巴掌就甩在了他的臉上。
他不躲不避,硬生生受了。
西澤心里嘖嘖幾聲,對能看到這樣的好戲而樂呵呵的高興。若是可以,給她一碟子花生米,一杯小酒,翹著二郎腿看戲就更好了。
打完奉珠就後悔了,在李姬陽還來不及發怒之前,她反倒先哭了起來。
「你!」李姬陽一把抓住她的手。
「九郎,我也不想的。」奉珠害怕他的怒火,低頭狠狠咬了他的手腕,掙開他,轉身便跑了出去。
「娘子!」錦畫隨即追了上去。
「表哥,你不去追啊。」床上的表妹施施然下了地,拍著李姬陽的肩膀道。
「會有人跟著她的。」李姬陽捏了捏眉心,頹然的在椅子上坐下。
「表哥,說說唄,被自己心愛的女人擺一道,你心里現在是什麼滋味。」西澤笑嘎嘎道。
他自嘲的扯扯嘴角,道︰「糟糕透頂。」
「你們的事情,我知道的一清二楚,本來好好的,只是因為孩子的事情罷了。表哥,你,也想要一個屬于自己的孩子吧。」
「是又如何?難不成你有辦法?」李姬陽心思一動,淡笑的看著這個表妹。
「麒麟送子啊,表哥。怎麼樣,現在你願不願意跟我走了。」西澤說的似真似假,仍是不遺余力的誘惑他。
「那只是坊間傳說罷了,你以為我會信你?」
「信不信的,難道你們現在還有別的辦法嗎?不試一試,表哥你又怎麼會知道那些僅僅是傳說呢?」
奉珠只覺得自己被什麼逼迫的喘不開氣,她騎馬奔出了浣花野墅,漫無目的奔跑在黑夜里,跑到哪里便是哪里好了。
如果早知如此,還不如當初跟著永安離開。
「娘子,你要去哪里呀。」
身後,錦畫、寶慶、綠琴等人都追了出來。
奉珠反而更瘋癲,騎著馬在這如菜畦一般的大街小巷亂竄。
奉珠身上只穿了一件單薄的襦裙,寒風刺骨,冷徹心扉。
「別跟著我,讓我一個人。」奉珠大喊著。
讓我一個人想想清楚,這接下來的人生,到底該怎樣去過。
可是他們又怎麼會听呢,她是王妃啊,若是有個三長兩短,王爺是不會放過他們的。
奉珠所幸和他們玩起了捉迷藏,用金釵戳了馬,黑夜里,他們只會听得見馬蹄噠噠,奔著飛馬追去。
而她,卻溜進了平康坊,這男人們的醉生夢死地。
她知道,依著錦畫的細心,寶慶的謹慎,他們很快便會發現那匹馬上沒有她,很快會追到這里來,可是,已然足夠了,憑著她的美貌,足夠她落魄市井,品嘗做一個庶人娘子的無奈。
紅燈高掛,沿街兩邊,柳樹成蔭。
絲竹悅耳,靡靡嬌音。
二樓欄桿旁是摟做一團卿卿我我的嫖客與妓子,樓下門口是穿著花枝招展的美姬,街道上,是往來金玉錦繡的豪華馬車。
奉珠細細的看著,把眾生百相都看進眼里。她嘲笑著他們的醉生夢死,也嘲笑著自己的無事生非。
是啊,她生就錦繡繁華堆里,什麼榮華富貴沒享受過,你知道什麼是痛苦嗎?
痛苦是家里窮的揭不開鍋,父母忍痛將兒女賣;痛苦是夫君無能,打著罵著逼迫女婦賣身;痛苦是吃不上飯,餓肚子;痛苦還是父母雙亡,流落街頭成乞兒;痛苦更是家破人亡;
可是房奉珠,你看看你自己,父母慈愛,夫君情深,你到底在折騰些什麼。
死氣沉沉,彷如滄桑老嫗,你這一副死樣子,遲早會把所有關心你的人得罪光的。奉珠慢慢在一盞紅燈籠下坐了,她靠著店家的旗桿,靜靜的觀望著往來行人。
她不知自己的落魄樣子,隨著一個大賈豪商撒了一把銅錢給她,漸漸的,每個走到她旁邊的人都會扔些東西給她,銅錢,碎銀子,熱騰騰的饅頭。
不知怎的,奉珠漸漸的笑了,她似乎一下子有了力氣,她盤腿坐在街頭,一枚一枚的撿起那些銅錢,甚至那些站了泥土的饅頭,她都攏到自己的身前去,就像一個真正的乞丐婆在清點自己的財產。
聞著飯香味,她才恍然覺得餓。
她,似乎已經有好些天不曾好好吃飯了。
「小娘子,跟我走吧,我家里金銀珠寶,綾羅綢緞隨你穿戴。」那位撒了一把銅錢給她的豪商,在一旁觀察了她許久,終是忍不住開口道。
奉珠搖搖頭,繼續清點她乞討來的銅錢。
而這豪商似乎很是閑暇,他繼續道︰「小娘子,我觀你相貌不俗,身上這單薄的襦裙也是由名貴的錦做成,我猜你是誰家逃出來的小妾,我說的可對?」
奉珠搖搖頭,又點點頭。
抬起頭來打量這人一眼,見他眉目粗獷,身子雄壯,並不似長安本地人,便低下了頭。
這身穿熊羆襖的大商卻似是對奉珠起了興趣,學著奉珠的樣子盤腿坐在她對面道︰「小娘子,你長的這樣漂亮,為何不去私營教坊掛牌,依著你的相貌,若是去了,只怕這平康坊的花魁也不是你的對手。」
「你這廝,你長的這樣強壯,為何不去男館掛牌,你若是去了,便是當家行首也不是你的對手。」奉珠懶懶的道。
「呵,你這小娘子,好生的伶牙俐齒。」這男子不怒反笑,指著奉珠笑的露出一口白牙來。
「你這廝,擋著人家的生意是何故?」奉珠見已經沒人給她送錢來了,撅著嘴不滿的看著他。
「這地方不是你家的吧,我就喜歡坐這里不行嗎?」
「可是,這是我先來的,你坐在我對面,擋了我的生意就是不對,你快起開,不然,我就修理你了啊。」奉珠齜著自己一口白珍珠似的小米牙,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好、好。」他投降似的舉起手,從懷里掏出一個小銀錠放在奉珠的身前,道︰「這些都給你,你陪我聊聊天可好?」
「想找人說笑,你進去里面不就得了。」奉珠指指身後那家青樓。
「那是銷金窟啊,我這一進去,不被剝層皮下來,那些小妖精們可不放過我。還是和你瞎聊一會兒好玩些。」他笑道。
「好啊。」奉珠把那錠銀子攏到自己的懷里,小心的看了他一眼道。
他有些哭笑不得,道︰「收了我的銀子,你該和我聊天了,怎麼反而不聲不響了呢。」
「你說啊,我听著。」奉珠數著自己的銅板道。
「好。」這大商人該是無聊透頂了才會在這大街上隨便找個女人就瞎聊。
「本來啊,我來長安是要找一個大海商的,可是在路上我被其他事情耽擱了,等我終于到了長安的時候才發現,人家大海商變換了身份,一躍成為了皇親國戚,你說我還要不要去拜訪?」
「你們是好朋友?」奉珠隨意問道。
「不是,只是一起喝過酒,覺得相見恨晚,有些投契,然後,他還把自己苦惱的事情說給我听了,我還給他出了點餿主意,現在啊,我就擔心,會不會我那主意把他心上人給嚇跑了,所以我就猶猶豫豫的不敢湊上前去找他。」這大商嘿然樂呵道。
「你真損。」奉珠不在意的道。「什麼都不知道就給人家亂出主意。」
這大商人猶自不知悔改,道︰「依我說啊,散就散了,反正他那心上人也不是什麼貞潔女子,好像嫁給他的時候,那妞心里還有旁人呢。要擱在我身上,我早休了,不,我壓根不會娶。」
奉珠愣了愣,看著這陌生的男人道︰「也許那女子只是一時迷戀吧,如果你那朋友真的喜歡那女子,用心對她,她遲早會喜歡你那朋友的吧。」
「嗨!現在說什麼都晚了,我可听說,他現在已經娶了一個名門貴妻,早把原來那妞忘了。」
「哦,那挺可惜的。」奉珠無所謂道。
「小娘子,難道你沒有看出我很富貴嗎?」他奇怪的看著奉珠。
「嗯,看出來了。」
「那你是不是該,啊,你明白我的意思,反正我看得上你,不如,你跟了我回去吧。」他上前去想拉著奉珠的手。
奉珠打了他的賤手一下,瞪了他一眼道︰「滾!別惹我,惹急了我讓你吃不了兜著走。我現在煩著呢,你最好離我遠遠的。」
「呵,還是一個朵帶刺的花,我喜歡。行了、行了,別拿喬了,跟我走吧。」他拍拍站起身,上前拉扯奉珠道。
「我讓你滾,你沒听見啊。」奉珠抬腳就踢他,被他一把抓住繡鞋,捏著奉珠的小腳,流氓道︰「真香啊。」
「混蛋!放開我!」
「放開她。」
英雄救美什麼的真是最討厭了。
奉珠見來人是個少年,竟還是認識的,便道︰「你少多管閑事,這個混蛋我教訓的了。」
「憑你自己嗎,別扯淡了。」魯王夔穿了一身的布衣,手上正拿著一個雕刻了一半的木馬,說罷,將手中的木馬扔到那大商人身上,拉起奉珠就跑。
「你!放開我。」奉珠急急道。
「不放,放開你,你就要被那混蛋調戲了啊,你傻了吧。」魯王夔拉著奉珠跑的飛快。
在人群中奔跑,掀翻了路旁的小攤,听著那許多的怒罵聲,奉珠反而笑了。
「你笑什麼,我看你是真傻了。」魯王夔不解的看著奉珠。
「想笑就笑罷了,你管我。」
「快跑,快跑,那個混蛋就要追上來了。」奉珠笑著道。
「這邊,我在這里有個小院子,去我家。」魯王夔拉著奉珠拐到一條小巷子里,巷子的盡頭便是一戶黑漆木門的普通人家。
歸海洛川追到一半便不追了,他也只不過是看那小娘子好玩罷了。觀她穿著舉止,也不是一般人家出來的。
當街追著一個美貌女子,回味無窮,他哈哈一笑便拐進了一家教坊,只當是自己又年輕了一回。
「坐吧。」魯王夔指指院子里的石凳子。
「這里只有你自己嗎?」奉珠不坐石凳子,而是坐在一棵老槐樹下的秋千上道。
「是啊。這里只有我自己知道,不過,今夜之後,你也知道了。」魯王夔熟練的拾起地上的刨子開始刨木料。
「你在做什麼?」奉珠看著置身于一對木料之中的魯王夔道。
「顯而易見,我在刨木頭。」他道。
「你一個王爺在刨木頭?」奉珠好像听到什麼好笑的笑話。
「你一個王妃還坐在地上當乞丐呢?我看了你好久了,我還以為我認錯人了呢。」魯王看著奉珠,有些幸災樂禍道︰「現在後悔了吧,你若是當初選了我,也不會像現在這樣傷心了。」
「由得我選擇嗎,你若是有本事當初見了那些毒蠍子就不會嚇得暈倒了,膽小鬼,。」奉珠道。
「這麼說,要是我能堅持,你最後會選擇我了?」魯王夔一針見血道。
奉珠啞了,撅了撅嘴,沒有說話。
「他對你不好,還是因為他要寵幸別人了?」魯王夔手上的動作不停,漫不經心的問道。
「你這小王爺知道的還挺多。」奉珠哼哼道。
「你少小看人,欺負我年紀小啊。」魯王夔不滿道。
「你呢,為什麼不呆在自己的王府里,反而自己躲在這樣一個簡陋的地方?」
「這里安靜。呆在這里我能安心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你看,這都是我做的,像不像。」魯王夔興沖沖的把一塊白綢子拉開,露出下面遮蓋的東西。
那都是用木雕做的牛、馬、羊、猴子、小狗等。
奉珠模著這些精雕細琢的木刻驚嘆道︰「這些真的都是你做的嗎,真是太像了。」
「騙你干什麼。你來,看這個。」魯王拉著奉珠,又把一塊紅綢子拉下來。
手臂搭在木雕上,得意洋洋的看著奉珠道︰「看這是誰。」
「是、是我?」奉珠有些不敢置信的看著這尊木雕。
「對,是你。是我第一次見你時的模樣,可不是現在的你。你可知道,現在的你讓人看了就討厭。蔫巴巴的活像一朵干枯的花,只想讓人扔掉為快。」魯王夔嫌棄的朝奉珠做個鬼臉。
「這是我?」奉珠看著這木雕的笑顏,羞慚的只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是你。你可不要懷疑我的技藝,我真的是照著第一次見你時候的模樣雕刻的啊。」魯王對于有人敢懷疑他的技藝,大為不滿。
「你到底是怎麼了,身在錦繡堆里,你還有什麼是不如意的?難道你也像我一樣,不容于宮中,不容于親人?」
「你沒有听說嗎,河間王妃是個不能下蛋的母雞。」奉珠輕輕撫觸著自己的木雕自嘲道。
「听說了。你就是因為這個不高興的?」魯王皺眉道。
「算是吧。我只是覺得,我和他之間很遺憾。漸漸的,我們相擁時,我總覺得少了些什麼,我的心不能安穩。就像,他是我手心里握著的煙,我越是想緊緊的握住,他越是消散的快。」
「我一直在努力的握住,可是漸漸的,我感覺力不從心,我看著他,我會覺得恐慌。我好怕,在我的一夢一醒之間,他就消失了。我怕他僅僅是我做的一個夢。」
「那這和你不能生孩子有什麼關系?」
「若是有了孩子便能證明,他是真實存在的,我也是真實存在的。」奉珠沮喪的垂下頭,不知道該怎樣和他說。
「怕做夢啊,這好辦,那你就狠狠的掐自己一下。」
「你以為我沒有做過嗎,我把自己的腿都掐青了也沒有用。我有些分不清夢境和現實了。」奉珠無力道。
「你是我第一個想留在身邊的女子。」魯王夔道。
「因為在我第一眼看見你的時候,你讓我覺得明澈,你像一條干淨的溪水流淌過我的身邊。哎呀,反正就是想留住你就對了。可是現在,我可不想留下你了,你也變得好復雜。想那麼多干嘛,吃飯睡覺做木工,我覺得沒什麼不好的。如果有一天我能做出木牛流馬來就更好了,順其自然就行。」
這時候,門外傳來敲門聲,並听外頭人道︰「王妃,奴婢們就候在外頭,您若是有事便叫一聲。」
「要不,你還是回去吧,我可不想那麼多人都擠在我的小院子里,煩人。」魯王不耐道。
「你收留我一晚好不好,我、我跑出來之前打了他一巴掌,我怕他還沒有消氣,我若是現在就回去,他要是打我怎麼辦啊。」奉珠可憐兮兮的看著魯王。
「你可別這樣看著我。算了算了,就當我做好事吧,你愛留就留。但是我可告訴你啊,屋里只有一張床,你不能和我搶。」魯王不耐道。
「我睡地上也是可以的。」奉珠笑眯眯道。
她現在覺得這魯王就是個死小孩,脾氣雖是暴躁了點,可心卻是潔淨無垢的。
奉珠又坐到秋千上,慢悠悠晃蕩著,問他道︰「你為什麼那麼怕蠍子啊。」
「你真聒噪,像只畫眉鳥一樣討厭。」魯王生氣的猛一用力,把上好的一根黃花梨木刨斷了。
奉珠吐吐舌沒有再問。
看著魯王為她雕刻的人像,打趣道︰「魯王,你把我雕刻的這樣細致啊,瞧那一顰一笑真真是萬種風情呢。」
「你什麼意思,少臭美了。」魯王有些炸毛道。
「我可什麼都沒說。」奉珠笑道。有些覺得自己不厚道。
「我只是想留住心中的美好罷了。你可不要自作多情。」
奉珠斂容,看著那認真做著木工活的魯王道︰「把這木雕送給我好嗎?當我老了的時候,我還想看看自己曾經的美好。」
「不行。」他立馬拒絕道。
「為什麼,你再雕刻一個就好了,好不好,你把這木雕送給我吧。」奉珠小意懇求道。
「雕刻的時候也是憑著一種美好的感覺的,天地人和才能完成一個完美的木雕,你怎麼會懂。反正,這個木雕不能給你。」
「你這人好生不講理,你沒經過我的同意就私自雕刻我的畫像我還沒有找你麻煩呢,我現在只不過是索回屬于我自己的東西罷了,你憑什麼不給我啊。」奉珠生氣道。
「你才是不講理呢。這明明是我辛苦雕刻出來的。」魯王也生氣道。
這二人像兩個小孩一樣為這木雕最終屬于誰而爭吵不休。
奉珠覺得自己好委屈,禁不住流淚嗚咽。
「好啦,好啦,給你就是,你別哭了,哭的丑死了。」魯王扭捏道。
用袖子掩著臉面的奉珠偷偷看一眼魯王,見他如此,奉珠得意一笑道︰「真的,你不後悔?」
魯王跺腳道︰「寡人一言九鼎!」
「那就多謝你了。」奉珠歡呼一聲就去擁抱那木雕。
「哼!就知道你是假哭。不過寡人不和你一般計較。給你也行,但是你得給我做個模子,讓我再雕刻一個。」魯王也不是個吃虧的人。
奉珠想著今夜她是不會回去的,便道︰「好。」
魯王「奸詐」一笑,道︰「那咱們就擺一個飛天的模子吧。」
「啊!你要累死我啊。」奉珠哀怨。
「一個晚上你能雕刻出來嗎?」
「差不多吧。站好,站好,你現在要把自己當成個仙女知道嗎。那裙子要飛起來,對對,就是這樣。」
李姬陽站在屋頂上看著這小院子里的情境,不知不覺被醋火燒灼了心肺,他恨不得毀了那個能讓她開懷的少年以及那惟妙惟肖的木雕!
可是,珠娘,已經好久不曾這樣輕松的笑過了。
他飛身下了屋脊,候在小院門口的寶慶迎上前,道︰「主子。」
「明日一早我們便出發,回封地。」他淡漠道。
「那王妃?」寶慶心一驚,禁不住往不好的方向想。
「王妃如何,是走是留,你看著辦。」他有些置氣的甩袖離去。
「王爺。」錦畫上前一步喊了一聲,被寶慶攔下來。
夫妻兩個對視一眼,眼中情意不掩,一條計策已然襲上二人心頭。
天亮了,奉珠累的趴在石桌上睡著了,而魯王夔依然在聚精會神的雕刻他的飛天仙女。
門,消停了一夜,終是被撞開。
錦畫慌亂的跑進來,推醒奉珠道︰「王妃,不好了,王爺知道您一夜和、和此人呆在一起,一怒之下要走。」
「走?走去哪里?」奉珠揉揉眼楮,看看四周陌生的環境,有些不知今夕何夕。
「王爺要離開長安了!」錦畫焦急道。
「他要去哪里!」奉珠猛然站起,慌亂的拉住錦畫的手。
「奴婢不知道,听說、听說要雲游四海去。」
「你要走了嗎?可是我的木雕還沒有完成。」魯王怔怔的看著奉珠道。
「我、我不能讓他走,對不起,夔,我要去追他了。錦畫,抱著我的木雕,我先走一步。」魯王看著奉珠毫不留戀的離去,低喃道︰「沒關系,你飛天的模樣已經留在我的腦海中了,我自己也可以完成,只是……原本還要向你炫耀一下的,依著真人雕刻出來的,比我自己想象著雕刻出來的還要好。」
「魯王,奴婢告辭了。」錦畫指揮著人把奉珠要的木雕蓋上紅綢子搬走,朝著他欠身,恭敬道。
「趕緊走,別打擾我做活。」魯王揮手不耐的趕人。
眼見奉珠無頭蒼蠅似的不知往哪里跑才好,綠琴忙把已經準備好的馬遞給奉珠,道︰「王妃,王爺在曲江渡口。」
「我知道了。」
奉珠想起他說過的話,待此間事了,他就要去天下雲游的。如果這一次,讓他帶著誤會走了,他們是不是就真的天涯海角永不能相見了。
「王妃,鞋子掉了。」綠琴喊道。
可是奉珠听不見,她現在心里充滿了慌亂與疼痛。
一想起,從此看不見他,她就心痛的想要流淚。
什麼孩子,什麼夢,都去見鬼吧。沒了他,她才知道,她這些日子以來的所有苦痛,皆是因為害怕失去的恐懼。
她害怕沒有孩子維系著兩人的感情,他很快會拋棄她,另尋新歡,更怕他早早的厭煩了她。
她承認了還不行,她就是愛他,愛得患得患失,哪怕在他的心里自己沒有那樣重要,她也不管了。
夢也好,現實也罷,今朝有酒今朝醉,今朝得歡今朝樂,愛一天便是一天!
寒風獵獵,小雪飄起;長安渡口,大船揚帆。
李姬陽打著一把青紙傘挺立在渡頭,如松似石。
「主子,何時起錨?」寶慶詢問道。
「明知故問。」他沒好氣道。
寶慶嘿然,戴上黑皮小帽,恭敬的退守一旁。
噠噠的馬蹄,奉珠青絲披散,踏雪而來。
見到李姬陽,她翻身下馬,赤腳走在雪地里,未語淚先流,「你終于要拋下我了嗎?」
單薄的白襦裙包裹著她縴瘦的嬌軀,原本如玉玲瓏的小腳被凍的通紅,他哪里還會追究她什麼,只是心疼也夠他憐惜她的了。
「沒有孩子,不要緊,就只有我們兩個人,我們一起踏遍千山萬水,共賞這天下之景,可好?」
他微微張開懷抱,等待著她的飛身撲入。
「好。」奉珠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山呼海嘯一般濃烈襲來的感情,她如燕投林,熱烈的擁著他的腰身。
「珠娘。」他緊緊擁著她,仿佛對待失而復得的寶珠。
他永遠都不會告訴她,就在昨夜,當他看到她和魯王在一起的那個瞬間,他是真的怕了。
這顆寶珠,在他不經意的時候,已然學會了月兌離他的手掌,讓他不再是掌珠的人,而是追尋著寶珠心動的人。
「這樣不愛惜自己,晚些時候我們再算賬。」他月兌上的黑皮袍子給奉珠裹著凍紅了的腳,打橫將她抱起,帶到船上。
「起錨——」
隨著寶慶的一聲呼喊,奉珠問道︰「九郎,我們要去哪里?」
「先回封地去看看,然後去尋藥王可好?安慶傳來消息,說是藥王找到了。我們便順其自然,一邊游玩一邊尋訪名醫,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珠娘,我們隨緣可好?」
「嗯。我不強求了,順其自然。」
對你、對孩子,我都不強求了。
奉珠伸開手接著天上飛雪,笑盈盈的看著身畔的男子。
他握著她的手,道︰「我的牡丹夫人,我們的封地在北方,只怕你的牡丹不易成活啊。」
「那有什麼關系,我有很多時間去養活它們,就像養孩子好不好?」
「好。」
「啊,對了,還有錦畫她們,我忘了帶上她們,還有阿娘,我還沒有和親人告別。」奉珠懊惱道。
「你的侍婢們不用擔心,都在後頭那條大船上。至于岳母等人,你若是想念她們了,我們便回來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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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有完結啊親們,關于奉珠應該還有一或者兩章,長安部分算是完了,接下來寫第二部,《麒麟血——我的廢柴夫君》永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