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西澤阻止不了她的父親,反而被她父親打傷,從樹巔墜落。
夜間,森林之中本應該是獸吼蟲鳴不斷的,而今夜不知為何,這不知幾千頃的原始森林卻寂靜的可怕,那就像是知道有一只,不,或者有一頭,亦或是有一條王獸的到來,那自它的身上自然散發的威赫使得這森林之中原始的野獸們都匍匐在地,仿佛跪拜森林王者。
李姬陽強行提升內勁,已然使得他自身如同一件機器,在崩潰的邊緣。
可是他不能停,他能感覺的到,那個紅發的妖魔就在他的身後慢悠悠的追趕,是閑庭信步似的悠閑,對于他和奉珠二人,他只是在逗弄。
這感覺,該死的糟糕!這不緊打擊了他的尊嚴,更幾乎將他所有的信念崩毀。若是在今夜之前,誰把今夜的事情說給他听,他只會自大的以為那不過是個故事,可是現在,該死的!就實實在在的發生在他的身上!
內勁枯竭,從樹梢墜落的剎那,他將奉珠攏在胸前,在地上一滾,便立即拉著奉珠的手往前奔逃,對于如何擺月兌身後那惡魔,他已然有了主意。
「你,還不放棄嗎?」像一只夜梟飛在夜空,金紅色的眼珠盯視著在地上奔逃的獵物,發出桀桀的怪笑,的人渾身起雞皮疙瘩。
「珠娘,再堅持一會兒,前面有一條河。」他緊緊拉著奉珠的手道。
「嗯。」奉珠跑的上氣不接下氣,嗓子疼痛難忍,便是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可是她咬著牙,堅決不拖他後腿。
她可不想最關鍵的時候,因為她葬送了兩個人的性命。
他桀桀怪笑一陣,看穿李姬陽的企圖,黑洞洞的袍袖伸出便要綁縛他們二人。
「快跑!」姬西澤忽然出現在李姬陽和奉珠身後,便見她祭出白綾,狠狠的在地上一劃,地面開裂,塵土飛揚,她再一甩,便見那些塵土就化成利箭朝著她父親射過去,與此同時,李姬陽與奉珠二人也跑到了湍急的河岸邊上,李姬陽一把抱住奉珠,毫不猶豫的跳了下去。
「愚蠢。」他袍袖一甩,那些化成利箭一樣的塵土便忽然掉轉了方向齊齊朝著姬西澤射了過去。
姬西澤仿佛失去生命力的鳥兒,忽然從樹巔墜地,隨著咕咚一聲,深深的落在了她自己劃出來的深溝里。
「西澤,你……出來一趟,竟是多了些人氣。」他不再急著追趕李姬陽和奉珠,而是從樹巔躍下,站在深溝之外,看向躺在深溝底部,幾乎被森林之土掩埋的姬西澤。
安慶等人追不上李姬陽,待終于到達山巔的時候,只看到被什麼利器劈斷的巨樹,巨樹一半垂在山崖斷壁之上,一半還連著深深扎根在石縫之中的樹樁上,以及他們主子的佩劍。他們急了,遍尋不見主子,他們以死謝罪的心都有了,就在這時,他們听見從一個方向上傳來仿佛大地開裂的聲響,幾個人連忙尋聲追去。
孫藥王在最初的被那些突來的山魈群驚嚇之後,他又驚喜的一蹦三尺高,忽聞巨響,他馬不停蹄的朝著發聲處奔去,好像一個戲迷,知道有一個名角要來,爭著搶著,便是擠破頭也不會錯過,他是那樣的執迷。
當他到達的時候,便見著寶慶、侯勇正蹲在巨大的裂口邊上查看什麼。
「人呢?」孫藥王興沖沖的問。
「不知道。」寶慶搖搖頭,一貫總是笑眯眯的臉也忽而變得沉重,他正在考慮,是否要出示河間王府的令牌,調集這附近的軍隊前來幫助搜索。
「跑了?」孫藥王很是惋惜的一拍大腿道。
「不知道。」安慶從裂口之中爬上來,對著寶慶、侯勇搖搖頭,道︰「沒有任何發現。」
「我下去看看。」孫藥王躍躍欲試。
「也好。」安慶點點頭,他神色冷如冰霜,那是從未有過的冰寒。
「主子和主母會沒事的,我們要相信主子。」寶慶像是安慰旁人,又像是安慰他自己的道。
安慶三人回到孫藥王的小木屋,見了同樣是一夜未眠的錦畫等人,都沉默了下來。
「人呢?」錦畫有些不好的預感。
「寶慶,你需要把她們都送回封地去。」安慶冷聲道。他聲音的冷淡並非針對任何人,而是他已經習慣了。
寶慶點點頭道︰「我是要回去稟告老王爺的。」
「要我說,先別驚動老王爺,我們再找找看。」侯勇道。
沉默了一會兒,寶慶道︰「就這麼辦吧。我們先在這附近找找,若還是無果,那麼……」
「師父,您在此生活了幾個月,您對這附近可熟悉嗎?」安慶轉頭看向那失魂落魄的干癟老頭道。
「不知道。」老頭煩躁道。
「師父。」安慶不禁冷下了面容。
「哎呀,我就是看這山谷之中奇花異草甚多,才暫時在此安居,旁的地方我還沒去過呢,你們別問我。」他拍著大腿可惜道︰「到嘴的鴨子又飛了,我的命怎麼這麼苦啊。」
安慶不再理會這個腦筋從來不在重點上的師父,和寶慶道︰「她們不適合繼續呆在此處。」
經過昨夜那血腥的一戰,錦畫和綠琴也知道她們幾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實在是礙事,便站出來道︰「我們心中有數,所以,我們打算自己回去,你們就留下來繼續尋找主子們的下落吧。」
見寶慶還要說什麼,錦畫道︰「我們主意已定。」
「阿奴不走,阿奴力大無窮,阿奴可以和你們一起去找主子。」
「這一路回去千里之遙,就憑你們幾個女子?」安慶冷笑。
「都別說了。我送她們回去。」寶慶拍板道。
「現在不是兒女情長的時候,我們把主子弄丟了,弄不好便是喪命的事。綠琴,你先封地王府,待找到主子,我便回去娶你。」侯勇道。
「安慶哥哥,你們說的話好奇怪,阿奴覺得好傷心。主子一定會平安的,阿奴的主子是最強大的!不許你們這樣說話。」
幾人商量定了,便分頭行事。
而奉珠和李姬陽呢?
他二人都會鳧水,且水性不錯,本該是沒甚大事的,奈何那水流湍急,他二人跳入其中便被沖了下去,又急又猛,根本穩固不了身。
李姬陽只好緊緊的抱著奉珠,以防止奉珠被水流沖走。
一開始的時候,李姬陽還能強忍著身體內部的不適雙手緊扣抱著奉珠,越是到了後來,被水流不斷的拍擊著腦袋,雙重壓力之下,他明顯的感覺到內髒出血,腦袋混沌不清,縱然他將自己的手腕掐破企圖以疼痛喚醒自己,然而,無濟于事,暈眩感突襲,他很快便昏厥了過去。
只是在昏厥之前,他雙手緊扣,將奉珠護在懷里,縱然暈迷過去也沒有放開。
奉珠雖身嬌體弱,可在察覺他的力道松懈之後,不好的感覺襲上心頭,奉珠抬起頭,在被水流沖擊的起起伏伏中,她透過打在眼楮上的水簾看著他緊閉的雙眼,驚恐莫名。
他們身在水中,周圍漆黑,奉珠害怕的幾乎要尖叫,可是她知道她不能。在李姬陽暈厥之後,奉珠不知哪里來的力氣,一邊抱著他,一邊滑動手臂,在漸漸平穩的水流中游動,縱容身子感覺道無與倫比的疲累,可她咬牙撐著,因為,若是連她也失去了知覺,她和她的九郎就真的只有一死了。
「九郎,九郎你醒醒。」黑夜里,浸泡在初春的冰水中,奉珠冷的直打哆嗦,不知被水流沖到了何處,奉珠只感覺好似被樹枝刮住了衣裙,反正不管那又冷又硬的東西是什麼,反正他們此時停住了,不再漂流。
李姬陽內傷極重,又被湍急的河水擊打,冰凍,此時,黑夜中,奉珠雖看不清他的臉色,可是她模著他的臉,已然凍成了冰塊,就像、就像冰冷的尸體……
奉珠抑制著心中的恐懼,企圖用自己的身子去溫暖他,可是她自己的四肢都要被凍僵了,何談什麼溫度。
起初,奉珠還拍打著李姬陽的臉,呼喊他,可是隨著從河流兩岸傳來令人毛骨悚然的獸吼聲,奉珠的聲音越來越小,到最後,奉珠只能害怕的縮在他的懷里。
可是李姬陽是昏厥的,又或者半死不活的,奉珠一個人被凍的清醒,在這漆黑的夜里,她看不見四周的東西,可是听覺突然靈敏的可怕,四周只要有一點點的聲響她都能听見,這便使她疑神疑鬼,腦子里胡思亂想,一會兒想有一只綠眼楮的野獸突然從岸邊朝他們撲來,一會兒又想水下會不會出現水怪將他們拖到水底里去。
不能再胡思亂想了,奉珠感覺到自己僅存的體力也在流失,不知什麼時候便會徹底被凍僵,然後他們兩人就成了水底怪物的月復中餐。伸手不見五指,奉珠一手抱著李姬陽,一手模向背後那刮著她衣裙的東西,硬硬的像岩石,滑滑的,像岩石上長的苔蘚,還一節一節的劃手,奉珠覺得這不像樹枝,更像是長得奇怪的岩石吧。
便在奉珠沿著這東西攀爬的時候,忽然听到「嘶嘶」聲,心一驚,左右看看,雖然看不見,可至少心安。
然而就在此時,奉珠突然僵住了身子,心髒撲通撲通的跳,好像要從她的嘴里跳出來。
「嘶嘶……」
奉珠便覺自己的脖子被什麼滑膩膩的東西舌忝過,她抱著李姬陽的手抓緊,听見自己的心髒「噗通」「噗通」。
一股腥臭氣撲鼻而來,奉珠忽覺勾著她衣裙的「東西」動了,她猛然回頭,便對著一雙慘綠色的眼楮,竟是有銅鈴大!
若是此時有燈光照著奉珠,便會發現她的臉已經變得慘無人色。
奉珠還記得自己的身上一直掛著一把吹毛斷發的匕首,她不知道自己哪里來的膽量,竟是悄悄的模了出來,也許是人在逼于無奈下的潛力,也許是對生的渴望,更也許是出于要保護心中最愛的人的信念,總之,奉珠做了她這輩子最勇敢的事情,對著那慘綠的眼楮便刺了下去,在它纏上他們的身軀,絞死他們之前,先下手為強!
奉珠便听「吱呦」一聲尖銳的鳴叫,那慘綠的銅鈴似的眼楮便熄滅了一盞,一瞬間,它發動攻擊,像離弦的箭,奉珠忽覺腥臭味濃厚,溫熱的粘液滴到了她冰冷的臉上,再然後,她被人一把拉住,手中的匕首被奪了過去,她猛然回身,便看見了一雙黃金一樣亮的眼楮。
他迅疾的割破自己的手臂,並自動將自己的手臂塞到那「東西」的嘴巴里,只是一瞬間的功夫,那東西自動張開了嘴,「噗通」一聲落水。
「珠娘……拿著……我不行了……」李姬陽,那黃金瞳的主人,把匕首塞給奉珠,頭一歪再次倒在了奉珠的身上。
于此同時,隨著那「東西」的落水,奉珠沒有抓住真正的樹枝,他們又被湍急的水流沖走。
來不及想李姬陽眼楮變色的事情,奉珠緊緊握著匕首,抱著李姬陽,隨水流動。
她沒有辦法了,被沖到哪里便是哪里吧。
很快的,奉珠意識不清,體力不支也要暈厥,昏過去之前,她在心里使勁的告訴自己,不能松手,不能松手,死也不能松手。
好像遇到了瀑布,奉珠感覺自己被人從三層樓高的地方扔下,還被潑了一身的水,水壓很沉,像被一塊大石頭壓在心口上。
她是在做夢吧,夢里不但從瀑布上跌了下來,腦袋還被岩石踫破了,可是她沒有覺得疼,只是覺得累,手很累很酸,就快要失去知覺了。
不知過了多久,奉珠便听到「嘩啦嘩啦」的水聲。
腳很沉,手很酸,但是身上卻暖洋洋的,又听到鳥叫聲,特別像她養的那兩只畫眉,還有雪球和小獅子的叫聲,熙熙攘攘的,感覺很熱鬧。
酸澀的眼皮很沉重,腦袋混沌,可是她卻覺得自己忘記了些什麼,必須睜開眼楮看看。
暖暖的陽光照在眼皮上,奉珠長長的睫毛動了動,忽然睜開,所有的記憶一瞬間回籠,猛然叫道︰「九郎!」
本是想坐起身的,然而起了起差些沒起來,奉珠轉目一看才知,是她的左手正被李姬陽緊緊的握著。
奉珠喜極而泣,拍打著他的臉喊道︰「九郎醒醒,九郎。」
李姬陽紋絲不動,臉色看起來卻紅潤如正常人,奉珠心中有疑,在他鼻端試了試,呼吸均勻,很是強勁,奉珠稍稍放心,忽然想起昨夜那黃金瞳,她手指顫了顫,慢慢扒開他的眼楮,便見金色的眼珠上翻,金色的脈絡遍布眼白,奉珠驚的收回手,不知道他是怎麼了,心里有些害怕。
此時,她才看了看周圍環境,便見他們正躺在一個水潭邊上,她覺得腳重身上暖,便是因為她和李姬陽的下半身都浸在清澈的水里,而上半身的衣裳卻被暖烘烘的太陽烤干了,手酸該是因為他們長時間的相互緊握著的緣故。
畫眉鳥的叫聲是有的,正有幾只顏色鮮亮的畫眉?該是畫眉鳥吧,正站在高高的樹枝上對著一個方向鳴唱,雪球和小獅子的卻是沒有的,取而代之的是幾只不怕生的樹猴子,正蹲坐在他們身邊,睜著漆黑的眼珠歪著腦袋打量著他們。
「你們好,啊,不,我是說這是什麼地方。」奉珠一拍自己腦門,自語道︰「我傻了,怎麼想著去問你們。」
「九郎,我們該是安全了,你松開手,我手好疼。」奉珠拽了拽自己的手,沒能從他手心里把自己的手拽出來,又是感動又是心酸的道。
「九郎,我手疼。」不知道他能不能听見,奉珠還是趴在他耳邊,撒嬌似的說了,沒想到還真的有用,奉珠再往外抽手的時候,他竟是松開了力道。
「九郎真好。」奉珠從水里踉蹌著爬出來,又使了吃女乃的力氣把李姬陽也從水里撈上來,便一坐在了大青石上。
她一邊擰著自己身上的水,一邊打量周圍,抬頭往瀑布上看了看,便見一道彎月似的彩虹橫亙在上,瀑布有七八丈高,水流嘩啦,垂直落在水潭里,奉珠也不知這水潭到底有多深才能承接的住那樣多的水,她只慶幸她和李姬陽都沒死,真是阿彌陀佛了。
「九郎,咱們怎麼爬上去啊。」奉珠看了看四周都被山環抱著,她嘆了口氣。
「九郎,你醒醒吧,我餓了。」奉珠推推李姬陽,沮喪的道。
她這向來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名門貴女,在這野外深山,讓她如何過活啊。
「九郎,你的珠娘,你的妻子沒有被那大蟒蛇,該是大蟒蛇吧,沒被那大家伙一口吞了,就要被餓死了,你快醒醒啊。」奉珠癟癟嘴,眼淚珠子吧唧吧唧掉了許多下來。
想著昨夜的那些驚心動魄,在她的認知里,也就只有大蟒蛇了吧,不然還有什麼。
反正那大家伙和他們一起被沖下來,也不知被沖到哪里去了。
渾身黑紅色毛發的猴子們嘰嘰喳喳的好生熱鬧,也不知它們發的什麼瘋,忽然集體用東西砸她。
奉珠又累又餓,氣惱急了,忍不住道︰「人家都是虎落平陽被犬欺,我房奉珠今日就是王妃落水被猴子砸,你們氣死我了,有完沒完,哎呀,砸死我了。」
一只猴子正砸中奉珠的額頭,頓時便紅腫起來,奉珠撿起落在大青石上的東西便要砸回去,忽然聞著果香味,奉珠一看,那是猴子們咬過的野果子,她一喜,反而哈哈大笑,一點也不顧及形象道︰「砸我,砸我,使勁的砸我吧。」
「九郎、九郎,我們有吃的了。」奉珠推推身邊的李姬陽驚喜道。
可惜這個從來都是護著她的夫君這回卻是不管用了的,不管奉珠怎麼叫他,他都不醒。奉珠試過他的鼻息,均勻兒強勁,一點也不像有事的樣子,可是他的金色眼珠是怎麼回事,奉珠咬著野猴子們吃剩下的野果子又扒開看了看,還是金色的,一點也有要變回來的跡象。
奉珠有些發愁,這個模樣的他,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房奉珠改嫁外藩人了呢。
「夠了、夠了別砸了,你們有完沒完啊。」奉珠撿夠了野果子一顆顆的擺在大青石上,見那些野猴子還在砸,朝著它們喊道。
本來還以為是這些猴子有人性,知道她餓了就送些野果子給她吃,誰知道,她這會兒都吃飽了,它們還是砸啊砸的,到底在砸什麼,她哪里惹著它們了嘛。
忽然一只較之其他要大的猴子跳到奉珠所在的大青石上,在上頭跳來跳去,又是齜牙咧嘴又是拍打著自己的胸膛尖叫的,奉珠被這只幾乎到她肩膀高的野猴子嚇著了,屁滾尿流,狼狽的拖拽著李姬陽從那大青石上滾了下去。
在她滾下去的那一瞬,那些該死的野猴子便不打她了。
那只猴王?往大青石上優哉游哉的一躺,便立即從樹上跳上去幾只「美貌的猴子」(奉珠猜測的)對著那猴王搔首弄姿,還有一只長的最有人樣的「美猴子」給那只猴王捶背?捏肩?
奉珠恍然有所悟,咕噥了一句,「那是你們的地方,你們早說啊,干嘛拿東西砸我。」
憋著嘴和昏迷不醒的李姬陽道︰「九郎,你快醒醒吧,你不在,猴子,哦,猴王也欺負我。」
「九郎,你餓不餓。」奉珠把他擺到一片濃密的野花草地上,拿著野果子放在他嘴邊,他也不張嘴。
「九郎,你是餓的張不開眼吧。」奉珠咬咬唇,啊嗚一口咬上野果子,在嘴里嚼了嚼,扒開李姬陽的嘴巴就要給送進去。
可她是個干淨的,從來都是天天漱口洗澡,這會兒子一想到她正用沒漱口的嘴巴嚼爛了果泥喂他,她自己先受不了,腦袋扭到一邊吐了出來。
那些可惡的臭猴子,竟然敢學她,嚼爛了果子也呸呸呸的吐了出來,顯然便是惡心她嘛,奉珠小心眼的想。
「非禮勿視知道不知道,哼!」奉珠見了小石塊扔它們,然而,讓奉珠害怕的是,見她撿了石塊舉起手要扔的樣子,那些該死的猴子也紛紛撿起大石塊舉起手作勢要扔奉珠的樣子,奉珠嚇的連忙扔了。
那些猴子好像嘲笑奉珠一樣,扔了石塊,齜牙咧嘴,嘿嘿笑。
奉珠真是被這些該死的猴子給氣死了!她發誓,一旦回到河間王府,她要生吃猴腦!「九郎,你不要嫌棄我啊,我也沒有辦法,你自己不醒來,沒得吃,我是怕你餓死了才出此下策的。」奉珠咕噥一句,跑到水潭邊使勁漱了漱口,這才又回來嚼果泥喂給他吃。
這有了第一口,第二口就好辦了,奉珠見他喉結在動便說明他是能吃的,有些高興又羞囧,恨不得撓他一臉花,丫的,你能吃你不自己吃,非要我喂啊,煩人,討厭!
紅著臉喂了他兩顆野果子,奉珠覺得自己嘴巴累極了,暫時停了喂食的活兒,拍打著李姬陽的俊臉道︰「九郎,快醒來,我想吃肉,不想吃野果子了,你快點。你再睡下去啊,我就要被猴王逮回去做猴夫人了。九郎,你快瞧瞧那死猴子的德行,長得一臉毛,尖嘴猴腮,它還能的很,一個擁著好幾個美猴子,一看這死猴子就不是好人,不,一看就是個色猴子,我可不跟它做猴夫人,我只做你的王妃,啊……」
奉珠忍不住叫了一聲,她實在受不了這樣自言自語了。
「噗通——」奉珠從來不知她的叫喊聲會有這樣的威力,忽然從瀑布上掉下一個龐然大物將水潭里的水濺起四五丈高,不但把大青石上那猴王毛給潑濕了,還把奉珠好不容易擰干的衣裳也給弄濕了。
在奉珠還來不及抱怨的時候,便張大了嘴巴,那、那是被她刺瞎了眼楮的「東西」吧,可、可竟然不是大蟒蛇,大蟒蛇是不會長翅膀的吧。
「九郎、九郎,我看見妖怪了,你快醒醒,我害怕。」奉珠忍不住嗚嗚道。
那猴王大概是個暴躁的家伙,它正享受著猴美人的服侍呢,忽然被那從天而降的大家伙給打擾了,它氣的從大青石上一躍而起,領著它的猴子猴孫們就去查看。
「疑?」奉珠臉上還掛著淚珠呢,見那些猴子靠近水里那怪物竟然沒事,她把李姬陽放在草地上,提著裙子,打著膽子跑過去看,便見那怪物已然死去多時了。
「這到底是個什麼怪物!」湊近了看,奉珠忍不住驚呼。
這東西一身青黑色的鱗片,頭和二三丈長的身子都像是大蟒蛇的,可它的背上偏偏長出了一對黑色的翅膀,這還不是最讓人恐懼的,最讓人恐懼的是,它的嘴融化成了一團黑,像姬西澤抓傷的那些山魈,瞬間化成的黑水。
奉珠連忙跑回去,又扒開李姬陽的眼楮看,沒有變,還是金色的眼珠,沒有變!
奉珠禁不住害怕起來,不是害怕他的異變,神奇的是,她害怕的竟是從此之後,是不是她不能夠再踫他了。
「不!想差了想差了,剛才我還喂九郎吃東西了呢,沒事沒事,不要亂想。」奉珠勸慰著自己,忽然緊緊擁著他。
那猴王更像是傻大膽,朝著天空吼叫了幾聲,奉珠便听著身邊的樹林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不一會兒的功夫便又從樹梢、樹干、林子里鑽出來許多猴子,那猴王又齜牙咧嘴,上蹦下跳一番指揮,那些猴子們竟然敢拽著那怪物的翅膀把它從水潭里拖了出來。
「別、別,弄遠點。」奉珠忍不住道。
猴王朝著奉珠齜牙咧嘴,奉珠也不知它在說啥,一會兒工夫,它便指揮著它的猴子猴孫們把那巨大的怪物拉到了樹林子里,扔在那里之後,它跳上去踩了踩,用尖銳的樹枝戳了戳它堅硬的鱗甲,見沒什麼好玩的,它興致缺缺,吼叫了幾聲,那些猴子又都跳上樹干拉扯著深林里粗粗的藤蔓爬走了。
「九郎,你到底是怎麼了,醒醒啊。」奉珠一會兒揪揪他的耳朵,一會兒扯扯他的臉皮。
「我好餓。」奉珠模著自己癟癟的肚子道。
無論是娘家,夫家,還是出門游玩,她從來都帶著能干的錦畫和綠琴,這會兒這野生的地方就她自己一個走動的活人,她不把自己餓死就很好了。
過了一會兒,許是那長了翅膀的大蟒蛇腐臭味把那些禿頭的鷹吸引來的,奉珠便見不一會兒的功夫,便從天上俯沖而下一群黑翅膀禿腦袋的大鷹,站立在那怪物的身上,堅硬的鳥喙使勁啄它的肉,可這大蟒蛇的鱗片太堅硬了,在一只禿頭鷹的喙子斷裂之後,那些禿頭鷹好像受到了什麼驚嚇,撲扇著翅膀,火急火燎的飛了。
「真沒用。」奉珠禁不住道。
奉珠忽然想到什麼,抬頭看天,見日頭已然西斜,她急了。
想著黑夜里遭遇的這怪物,她可不想再做睜眼瞎子,在自己身上模了半天也找不到火折子,急得團團轉。
又在自己頭上模了模,模到一根金釵,想著上次給李姬陽做午膳的時候,她恍惚見過一個粗使婆子用打火石點火,既然是這樣,她用金釵磨石頭可不可以?
想著李姬陽和李文打架的時候,他們的刀劍相觸也發出火花來,又把一直握在手里的寶刀拿出來,一手刀子一手金釵,又跑去林子里撿了些干草回來,奉珠屏住呼吸,猛然將這兩件金屬相觸,快速的摩擦。
還真有火星子哎?奉珠喜的眼楮霎時變得晶亮,越發努力摩擦。
不管是皇天不負有心人還是奉珠走了狗屎運,總之,在奉珠把自己女敕女敕的小爪磨出倆水泡的情況下,火點著了。
見李姬陽仍然沒有醒轉的跡象,奉珠又嚼了兩顆野果子給他吃,這次她發現,李姬陽也許是真的餓的,因為,奉珠喂他多少東西,他吃多少,好似他的胃是個無底洞似的。
奉珠咬咬牙,也不知自己想的對不對,總之,第一要務先把他喂飽了再說。
磨刀霍霍,奉珠一手寶刀一手金釵,戰戰兢兢的靠近那怪物,嘴里還咕噥道︰「那個、你別怪我,我一沒有打獵的弓箭,二呆不住那些該死的猴子吃它們的猴腦,我還不會捕魚,在這破地方,我只能向你開刀了啊。你生前肯定吃了不少活物,肯定造了許多殺孽,吶,現在給你個機會造福百姓,以抵消你的罪責,百姓也就是我現在要吃你的肉了,你不要和我計較啊。」
其實奉珠還害怕這怪物突然活過來,她試著用刀子戳了戳它,見它真的不動,奉珠這才稍稍安穩些,用了力氣拿刀切開這怪物的鱗片,奉珠再一次的感謝那個送她寶刀的甘布,真真是太好使了。
撥開鱗片之後,奉珠便見了里頭鮮紅的肉,也不管什麼了,狠狠心切了好幾塊下來,先是把烤糊了的一塊肉扔給那色猴王吃,那猴子聞了聞,舌忝了舌忝,塞到嘴巴里就吃了,奉珠知道沒毒,忙又把烤糊了的另一片嚼了嚼給李姬陽吃了。
------題外話------
好吧,靈感止都止不住,先用奉珠和李姬陽的視角寫著,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