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斷喝頓時讓狼牙渾身一凜,但當他目光移向帳中幾位將領之後,便又有了幾分底氣,不由施一禮道,「在下卻是不知所犯何罪,還望神使大人明示。」
這般狂傲神情倒是讓晟軒有幾分意外,他不由順著剛剛狼牙的目光朝著帳中幾人看去,只見幾個金狼族年長將軍竟然在小聲議論著什麼,雖然听不見他們所說,但從嘴角動作卻不難猜出內容,不由讓他頓時醒悟了其中的緣由。
這一發現也頓時讓晟軒心頭一驚,他自從進入大沼澤至今還從未考慮過這般問題,今天竟突然活生生的擺在了自己面前,一時倒是讓他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狼牙見晟軒沒有答話不免更加神氣十足,眼光不經意的朝著那幾位將軍看去,對方也正望向他隨即點一點頭,這般動作頓時給了狼牙更大的勇氣,頭也便揚的更高了些。
晟軒見此心中更加明了,以他對狼牙的了解,雖然此人狂傲但卻並沒有多少詭計心機,看來此前那般鬼魅伎倆也定然是出自那幾個將軍授意,不由心中定下計策一定要徹底解決此事,不可讓這苗頭再去滋長。
想到這不由有了決定,他要嚇一嚇狼牙,好讓他有所收斂,「狼牙驕狂誤事,不听調令,擅自用兵,以致所部傷亡甚巨,給我推出去、、、」斬字還沒出口,便見那幾個悄悄議論的將軍臉色一變,急忙出來跪拜求情,其他將領也趕忙跪倒。
「神使大人萬萬不可,狼牙貴為王子怎可處以刀兵之刑?要知道這金狼全族都在為狼王效命,我等更是以狼王臂手所指,如果神使大人一定要降罪,還請容我等請示狼王之後再做決定,神使大人若執意如此,那便讓我等代受吧。」
言外之意漸漸表露出來,這不陰不陽的幾句幾乎等于是在逼迫晟軒,暗指所有這一兵一卒都是狼王部下,他這個神使就算再如何,也不能僭越王權。
晟軒的臉色頓時陰沉下來,眼中更是有了凜凜殺氣,看得幾人心中一陣發毛,「狼牙之罪罪無可恕,如果你等不來求情我倒還想饒恕他,現在看來這狼牙竟然動搖我軍心,此人斷不可留!還有你等幾人,我在上面詢問你等在下面議論,看來對我的決定很是不滿,你等可知擅自議論將令該當何罪?來人將狼牙連同幾人給我推出去斬!」
這一聲令下卻是滿堂皆驚,侍衛更是不知該如何是好,站在那里左右為難,晟軒不由冷冷說道,「還不動手?難道要我親自出手不成!」
這一刻所有人終于知道晟軒是真的怒了,銅頭急忙跪倒求情,接著孤行等人也上前勸諫,但晟軒知道這幾人剛剛已經露出了本意,留在軍中便是禍水,如果今次不能徹底除去幾人,恐怕此後即便有了軍令,也難執行下去。
「大膽!你等也要悖逆不成?」晟軒真的怒了,「來人將這幾人給我推出去斬!」一聲令下侍衛卻依然不敢上前,他不由猛然起身,「好,看來只有我親自動手了?」說著便已經站起身來。
侍衛听到這話才慌忙上前,站在幾人身旁卻依然不敢動手,只听幾人中一位老將陰慘慘說道,「我看你們誰敢動手?今日敢動我等一根寒毛便是與狼王作對,可要想清楚你們的利害!」
這話頓時讓侍衛更加為難,戰戰兢兢便向外退去,那人一見喝住了侍衛不由臉上露出得色,朝著晟軒一拱手,「神使大人,我等敬佩您一身武技,更是恭敬您的身份,但這軍中粗重之事我看日後就不勞您費心了,我等都是狼王的忠實子民,而您貴為我族神使,還望您謹守本分我等定當遵您上位,不敢有半分違逆,不過若神使大人不從本分也就休怪我等不敬了,神使大人已經累了,還請大人早點回去歇息為好。」而狼牙此刻听到這些早已經呆若木雞,看向幾人的目光也頓時起了變化。
這番話等于公開與晟軒敵對,便如一塊巨石投入湖心,頓時激起滔天巨浪,不等晟軒開口,銅頭等人便已經沖上去,「你這老鬼,怎能這樣跟神使說話?若沒有神使大人一力支撐,怎麼會有我金狼族今天?」
「一力支撐?你們可不要忘了,死去的可都是我們金狼族的精銳,他不過是動動手祈福而已,怎可將功勞全都歸于他的名下?自千年以前神使便只管引導覺醒,從來沒有干涉族中事物的權利,既然我金狼族已經遵他為神使,他就要守好自己的本分。」
「你這忘恩負義的狗賊,難道是狼王授意你等這樣做的嗎?」孤行氣的渾身顫抖,突然抽出祖刀便要動手,卻听那幾個將軍大喊一聲,「反了,反了,你這小輩竟然也敢犯上了,來人給我將他們幾個不知深淺的東西拿下!」幾人部下頓時沖入大帳,各個都是刀兵在手盔甲鮮明,看來是早有準備,讓這混亂驟然升級。
晟軒冷眼看著,頓時感覺這一潭池水恐怕比自己知道的要深寒的多,只怕在自己昨夜定下軍令之時他們幾人便早已經獲悉,並連夜制定出這番策略對抗,如此他身邊值得信任的還有幾人?現在自己說什麼只怕更引別人猜疑。
「我看誰敢!祖刀在此,見祖刀如見狼王!」銅頭早已經抽出祖刀,眼見變故陡生當即沖上前去攔住幾人部下,隨後他猛地轉身對著幾人吼道,「我等忠心狼王自然了解,不然也不會將這珍貴祖刀賜予我等,反倒是你幾人幾次三番沖撞神使,這般罪孽豈能饒恕,今日就讓你們在祖刀之下清償罪孽!」
說著祖刀已經揮動,只听撲哧一聲悶響,鋒利的祖刀已經斜肩帶背將一人劈成兩半,大帳之內頓時濺起一片血花,濃重的血腥之氣彌漫開來,誰也沒有想到銅頭會突然出手,頓時幾人的部下一擁而上,讓局勢更加緊張。
「反了反了,銅頭你這逆子,公然犯上,還不速速將他拿下!」帳內在這一聲喊後,幾人部下一擁而上便要將銅頭制服,而帳中其他將領也從剛剛的震驚中蘇醒,紛紛抽出武器擋住涌進的戰士,一場混戰眼看便要驟然爆發。
「祖刀在此我看你等誰敢放肆!」孤行在一瞬間也下定了決心,揮動祖刀跟銅頭兩人沖向剛剛那幾個將軍,隨著兩班動手,帳內的情勢突然一下明朗起來,忠于晟軒的在兩人帶領下自動圍成一個圈將他護在身後,而听命兩個老將的,便在他們帶領下對面對峙,忠于狼王的則站在一旁進退兩難。
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壓得人喘不過氣來,仿佛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不敢發出一絲一毫的聲響,生怕些微的動作便引起一場血拼,卻在此時一人悄悄走到狼牙身旁,突然張口開始痛斥他的罪責。
「狼牙你雖然貴為王子,但你可知道你所犯之罪?足足八萬兄弟慘死在敵人屠刀之下,你便是這罪魁禍首,若不是你不听號令怎麼會有這許多傷亡,若你听從神使號令恐怕我們現在已經將黃猿族全殲,現在這帳中變故又是因你而起,恐怕你是早已跟這幾個狗賊串通好了吧,、、、、、」此人原本是晟軒身旁一名侍從,昨夜便幫助整理一些將領的獎懲,見雙方真要拼個你死我活,不由心中萬分焦急,抬眼一看恰好看見呆立的狼牙,不由三兩步竄到他身邊,將他的罪責一條條說了出來。
每一句都是有理有據,每一句都如一根鋼針釘入狼牙心中,他這才知道自己當時是多麼愚蠢,而兩個老將卻在一旁高聲分辨,「狼牙王子不要听他們一派胡言啊,他們分明就是要謀奪金狼兵權、、、」他們越是分辨狼牙反倒越清晰,突然醒悟自己受幾人蒙蔽日深,給金狼族造成了如此巨大的損失,隨著這醒悟他看向兩位老將的眼光也發生了變化,不由讓兩人心中一凜閉上了嘴。
「都給我住手!」狼牙突然爆發出來,「我只道你等是忠于父王,所以才極力鼓動我建功立業,沒想到你們竟然是這般居心,今日更是借我名義將矛頭直指神使,我金狼族有今天確實全賴神使大人相助,你二人今天竟然做出這般舉動,讓這千萬將士寒心,恐怕這絕非我父王之意,說你們到底按的什麼心!」
狼牙突然倒戈頓時讓局勢明朗起來,但二人怎肯就範不由焦急爭辯起來,「王子你可不要听信他人蠱惑呀,不要忘了你的身份,你身上流淌的是狼王血脈,我金狼族怎肯由一個外人領導?此人非我族人其心必異啊!」
「你等還敢在這里蠱惑人心,要不是你幾人極力挑撥,說什麼維護王權尊嚴,我又怎麼會不顧神使號令擅自出兵?又怎麼會損失了手下八千覺醒戰士?我全族不過八萬覺醒戰士,在我手上便折損了足足八千,我辜負了神使大人對我的厚望,更是對不起父王和族群,不過這罪責大半卻是要你等承擔,我今天終于明白了你們的用心,那便用這祖刀來洗刷你們內心的丑惡吧!」
話音剛落,狼牙的祖刀已經出鞘,在空中化作點點寒光灑下,頓時將幾人誅殺當場,狼牙的天賦本就出眾,加之覺醒後親和的又是五階金狼實力更長一倍,此後又多次得到晟軒指點,實力早已不是這些人所能比,祖刀又鋒利無比,幾下之後對面已經不剩幾人。
渾身浴血的狼牙此刻眼光卻少了那份狂傲,手捧祖刀轉過身來對著晟軒噗通跪倒,「狼牙無能受人蒙蔽讓族群受損蒙羞,又在他人挑唆下懷疑神使,此罪當死,我也不敢申辯,只求神使大人能夠寬恕族人罪過,所有罪責都由我一人承擔!」
隨著狼牙跪倒銅頭孤行二人也跟著跪倒,隨後帳中大小將領齊聲跪倒,「請神使大人責罰!我等甘願承領一切罪責!」
一場災變竟然就這樣化解了,這過程之驚險讓人觸目驚心,也讓晟軒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沒有想到金狼族中會有這麼多人冒死維護自己,也沒有想到狼牙會作出這般舉動,讓他對狼牙不得不有了新的衡量,也讓他心里多少有些安慰,自己當日特別訓練狼牙看來也不算白費心機。
如果說狼牙只看到眼前這一點小利,真的敢于對抗自己的指揮,那此人成就恐怕也不過一個將軍而已,加上他王子的地位還真不好說將來對金狼族是福是禍,但他這麼快便醒悟過來,並將受人挑唆之事道出,看來心里還是對自己十分信任,而且這般承擔罪責的胸懷也實屬難得,今後成就自然也高上許多。
晟軒略一沉吟不由緩和語氣說道,「狼牙你罪責當死,不過念在你父王向來對我恭敬有加,你剛剛又作出諸般舉動,死罪免去,不過活罪難饒,我現在罰你一百軍棍,以告慰枉死的戰士英靈,你可領受?」
一百軍棍幾乎可以將人打個半死,這懲罰不可說不重,所有人心中都是一驚,有些更是側目看著狼牙,只見他恭敬的將祖刀放在地上,然後快速的解下鎧甲,只留身上中衣施一禮道,「我甘領此罰!」
說完徑自走出門去,片刻之後便听見軍棍落在皮肉之上的聲音,砰砰之聲顯然是下足了力氣,恐怕一百棍下來要月兌去一層皮,人也只剩下半條命,但卻沒有听見狼牙申吟一聲,倒是讓所有將領心中都升起一絲敬佩。
帳內重新歸于秩序,晟軒便開始繼續宣布其他人的罪責,「孤行領軍冒進,念在應變及時沒有造成過大傷亡,罰三十軍棍。銅頭不听部署擅自領兵出戰,念在作戰勇敢,擋住加萊大軍多日,但所部傷亡過大,罰五十軍棍。妖驪,此事因你而起本應處斬,但念在你作戰勇敢,罰八十軍棍,你可服氣?銀鬃顧念同族情誼,又能保持大義,但擅自行動罪責難饒,罰三十軍棍,、、、、、、、、、、、、」
足足一百多人受到懲罰,不過也有二百余人受到了獎賞,眾人不由嘆服晟軒超強的腦力,竟然將這許多人領受的賞罰說得一清二楚,並且沒有錯漏更加讓人信服。
這一頓軍棍,不單單是打在這些將領身上,更是打在了每一個戰士心里,軍令在那一刻便深深的刻入了他們每一個人的心中,成為他們今後戰爭中謹守的信條。
晟軒處理完這一切之後,已經是感到身心俱疲,遣走眾將之後便回到了自己的寢帳之中,躺在床上卻怎麼也無法入睡。
他不由從頭到尾想了一遍今日之事,這兵權與王權的沖突第一輪便算是他贏了,但也不過是險勝一招,此後還不知道有多少計較,想一想便讓他頭疼不已,也讓他第一次感受到了前世義父的苦楚,不由有了新的衡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