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後。
嬗笙正在臥室里整理東西時,就听到樓下傳來腳步聲,沒多久,那腳步聲越來越近,她回頭,就看到流景用手扯著領帶走了進來。
「回來了?」嬗笙看著他那副不耐到極點的樣子,好笑的開口。
在這里住的這一個月來,她也總是會看到他這樣的神情,偶爾晚上回來參加飯局或者宴會,就會煩的不像樣子,嚷著最不喜歡這種場合,憋的難受。
但今晚,他好像更煩一些。
「我看三少需要听一下音樂,好好陶冶下。」她笑著打趣。
「嬗笙。」流景隨手將放在那的水杯拿起,喝了一大口。
「嗯?」嬗笙沒回頭。
白流景清了清嗓子,看著她背對著自己,微微有些忙碌的身影,喉嚨有些緊的開口,「今晚,我回的是白家,穿這麼正式是因為……孩子滿月。」
嬗笙手中的動作一頓,久久的愣在那,腦袋中有著短暫的空茫。
從窗戶影綽出的影像,看到她目光空空,流景就覺得火大,「氣死我了,我本想借此機會將孩子給偷出來的,竟然連看一眼都不給看。」
「流景,謝謝你,但是不用這樣做的。」嬗笙頓了頓,轉過身子,對著他輕聲道。
「他們那麼狠,孩子你生下來一眼都沒看到,你甘心?」
「我不甘心,可我沒辦法。」嬗笙吞咽了下唾沫,還是輕聲的說,只是她的眼楮,像溪流匯聚的清潭,慢慢的,凝聚了很多東西。
她早就思索過這個問題,剛知道有孕時,她就明白,這個孩子,若白家想要,她根本無能為力,她沒身份沒背景,拿什麼和人家抗衡?
「我可以……」流景握起拳頭。
「不,流景,那是白家,也是你的家,我不會讓你為了我做什麼的。」她打斷他,搖頭,認真的搖頭。
她最初的時候,想過這個可能,也許可以讓流景幫忙將孩子偷出來,她遠走高飛或者什麼,但是不能。
流景是白家的人,她不能將事情又牽扯到他,他已經幫了她很多很多了。
「你在收拾什麼?」白流景作罷,看著她轉身又開始手中的動作,好奇的走了過去。
「剛好要和你說,我打算搬出去了。」嬗笙聞言,將手里的衣服疊好放下,然後對著他一笑。
「為什麼?這里你住的不舒坦了?」
「不是,就是太舒坦了,所以得搬出去了,總麻煩在你這里也不好不是,之前是有刀口,現在都好了,老住著哪成,而且也不方便。」嬗笙早就已經考慮好要搬出去了,之前有傷口講不了,她可以住在這里,但是都已經無礙了,總不能還在這。
「有什麼不方便的,穆嬗笙,你顧忌什麼呢?現在是21世紀了,又不是八百年前,需要裹腳蒙面紗,男女授受不親,見一面就得為你終生負責到底啥的。我都沒在意,你在意個什麼,你不是也單身一個了?再說我能對你怎麼著啊?」流景眉毛高挑,嘰里呱啦說了一堆,字字在理。
「話是這麼說,但我還是得搬出去。」嬗笙听著好笑,聲音有些不穩。
「穆嬗笙,我不怕麻煩,我巴不得你一直麻煩我。」流景卻很煩躁,抓著頭發突然就來了這麼一句。
「……」嬗笙斂去笑意,睜大眼楮看著他,不解。
白流景眉心微皺,眸光幾番轉變,按著她的肩膀讓她坐下,居高臨下的說著,「這樣,你老實住在這兒,你都已經麻煩了,就別在那說一些有用沒用的話,你要是真覺得不便,我搬出去,這樣總可以了吧?」
「流景,我知道你對我好,但欠你太多了,我會不安,別讓我不安。我沒別的意思,真的。」嬗笙伸手拽了下他的衣角,柔聲的說。
「房子找好了?」白流景不得不退了一步,低嘆一聲。
「嗯,一室一廳,小區治安特別好。」
「什麼時候搬過去?」
「明天。」嬗笙說完,一笑,眯著眼楮威脅他,「你不許逃避勞動力,你得幫我!」
「好。真拿你沒辦法,又讓三少爺我受挫了。」流景拍了下腦門,躺在床上,不滿的哀嚎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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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了新住處,也同樣換了新的工作環境,還是以前的職業,只不過她從之前的那家私立醫院里出來了。
抉擇特別艱難,有個鐵飯碗的工作不容易,但她不願意在那里待下去,那里所有工作的同事都知道她是白太太,此時經歷過那一檔子事,她沒辦法再待下去,也算是給自己個嶄新的生活。
她來到的是單子豪的那家私立醫院,也多虧了單子豪,她才能很快的找到工作,開始是試用期實習,干的好才能簽合同,但她也很開心。
今天是她第一天過來上班,她看了眼窗外的暮色,整理一下,應該可以下班了,她剛過來,還沒有排早晚班,暫時先按著正常的班時走。
「小穆啊,你先別走,你趕上的好,今晚咱們醫院最大規模的聚餐,是院長親自下達的,每個科室的人,除了護工,值班的,都得到場呃,包下整整一宴會大廳呢,一會兒都去。」和她坐在對面的同事楊柳一抬眼,對著她說著。
楊柳給嬗笙的感覺和顧姐一樣,很直爽,有些大大咧咧的性格,不過人卻很好,楊柳比她要大上幾歲,三十歲了還沒結婚,天天被家里逼著相親,典型的剩女,不過她卻樂得逍遙。
「我是剛來的,還處于試用階段,也要去嗎?」。嬗笙看著楊柳問,她其實不太想去。
「當然了,不去白不去,回家不還得做飯,蹭一頓怕什麼,正好咱倆一塊,有個伴。」楊柳不由分說的挑眉。
「……」嬗笙嘆了一口氣,其實她今晚本來還打算自己烙點餅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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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是包下了整個酒店的宴會廳,擺滿了桌子,簡直趕上哪家辦婚禮的場面了,各個科室的都坐在一塊。
開始之前,穿著西裝筆挺的院長跑上台去講話,比以前的院長來說,現在這個要年輕許多,應該不到五十歲,戴個眼鏡,鏡片很小,顯得他腦袋就越大。
滔滔不絕的說了一大堆,下面人很配合的一勁兒鼓掌,終于講完,大手一揮,開動,下面餓狼一片。lrxw。
嬗笙也是餓了,不停的夾菜吃著,點上來的菜都是好菜,哪樣她吃著都好吃的不得了,一點都不後悔被楊柳拉過來蹭飯。
中間的時候,那名院長攜帶著副院長,挨個桌子走一圈,表表意思的敬酒、語言慰勞下辛苦工作的員工。
走了一圈,來到了她們婦產科,情緒已經高漲,因為女的頗多,院長也就多停留了一會兒,一張臉漲紅著,「來來來,大家都舉杯!辛苦大家了,為了以後咱們醫院的更高發展,干一杯!」
嬗笙同一旁的同事起身,共同舉杯,將杯子里的液體一飲而盡,不過她喝的卻是飲料,這種聚餐有一點好,不會是酒局,不會喝酒可以喝飲料。
正當院長要起身去另一桌時,一道低沉的嗓音就這麼自然而然的插了進來,「真是熱鬧啊!」
「呀,這這這……不是白立委嗎!」已經錯開步伐要走的院長,立即頓住腳步,瞪大著眼楮驚呼。
嬗笙聞言,一愣,側頭看過去,正對上他那雙眼楮,豹子般依舊,一個月未見,此時相望,一瞬間恍惚。
長身而立,普通的黑西服白襯衫,穿在參軍多年的他身上,煞是帥氣,來人不是白東城是誰?
這麼巧?
白東城步伐款款的來到院長面前,笑著伸出手,「你好尹院長,久聞大名,咱們xx醫院可是省內最好的私立醫院。」
「白、白立委,您好,我更久聞您的大名啊!」院長目瞪口呆的握住他的手,激動的久久不放開。
「呵呵。」
「白立委過來這兒是有飯局,還是結束了?」
「今天和衛生局、稅務局的局長一塊吃飯來著,剛結束,下樓就看到這邊熱鬧,還以為是哪個機關單位的聚餐呢。」白東城一笑,隨即眼神掃過桌上的每一個人,然後停頓。
「白立委不介意一塊參與進來吧?」院長激動的臉上更加的紅,碩大的腦袋不停的晃,他是剛剛上任不久的,好不容易熬上了院長的位置,要是和白立委能搞好關系,那可就什麼都妥了,尤其是他們私立醫院。
「這是你們醫院內部的聚餐,我……不好吧?」白東城嘴角一勾,遲疑道。
「那就什麼,你可是民意代表,我們怎麼說也得敬你一杯!」說著,院長就要拉著白東城往他的桌子走。
白東城淡笑不語,反而抬起腳步朝著另一邊走去。
嬗笙一直低著頭看著自己面前的盤子,上面還有剛剛夾過來的牛肉沒來得及吃,院長就跑來這邊敬酒了。
這會兒,她只是盯著那塊牛肉看著,像是要從中看出來一些什麼,其實,她只是想找個地方放置她的目光,因為此時滿桌的人都注目在白東城和院長身上。
可一只手,就那麼突兀的出現在了她的視線里,她心一顫,白東城不知何時來到了她身旁,手里拿著她剛剛用過的杯子,正在往里面倒酒。
「尹院長,這杯酒我敬你吧,穆護士剛剛來到醫院,以後很多事情還要麻煩你多多照顧的。」說著,白東城目光柔柔的瞥了眼嬗笙,然後很干脆的一飲而盡。
尹院長嘴唇蠕動,不可置信的看著他身旁的穆嬗笙,‘噌’的一下血壓立刻上 。
剛剛白東城那一眼,根本就是存心故意,現在整張桌子上的人,連帶著附近桌子的人,都朝著嬗笙行注目禮,表情和院長的一樣,吃驚的要死。
尹院長在腦袋稍稍恢復清明之後,快速想了許多種可能,隨後,想到了一種,磕磕巴巴道,「這位……不會是白太太吧?」
白東城但笑不語,不容置否。
一旁的嬗笙攥著拳頭,想發作又無法。
「我的天,白太太竟然來到醫院工作,我都不知道!真是忒……還什麼試用,直接錄用!」院長听到一旁的主任和他說嬗笙是剛剛進醫院的試用員工,立即瞪眼高喊。
「尹院長,可別這樣,我們不搞特殊化。」白東城搖頭,看了眼嬗笙,笑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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嬗笙覺得頭疼,疼的不行,尤其是呼吸之間的酒氣,更是讓她覺得頭要炸開了。開身們說。
「喂!」腳下幾個踉蹌,嬗笙終于忍不住低喊,這男人怎麼將全身的重量全部都放在她身上了!
快結束時,白東城對著院長一笑,「尹院長,我這頂不住了,就先撤了,有時間我們再聚,不過穆護士……」
「知道知道,你們先走,你們先走!」尹院長馬上狗腿的笑,眼色一使,一旁的護士長就催促著嬗笙離開。
扶著快成一堆爛泥的白東城,嬗笙真想直接將他給扔到這里算了,自己打車揚長而去,但看他喝得眼里盡是蒙意,她還是架著他往外走。
心里憤恨,怎麼就又見到他了,又扯上關系了,她後悔死了,當初在領離婚證時就不該說那樣的話,就應該不管不顧的宣告,他們倆離婚了!
一旁有服務生過來想幫忙,可他整個人都抱著她,服務生根本沒辦法幫忙,她只好沖著其揮手,請他幫忙截一輛計程車過來。
「我開車來的!」一直醉死的白東城忽然腦袋一揚。
「你喝成這樣了,還想著開車?知法犯法?」嬗笙怒瞪著他,若不是有別人看著,她真想將他的腦袋打成豬頭。
「你送我,回家。」不知他是有心還是無心,一句話,故意讓他頓開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