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此時柳玄月腦中一片空白，看著染血的裙擺，還有從不遠處爬過來的嫣兒，心口好像有什麼被掏空了。
這時，灰蒙蒙的天空終于落起了雨點，耳邊是亂哄哄的吵鬧聲，她感覺自己扯動了嘴角，卻好像什麼也沒說出來了。整個人就像是突然被泡在了水中，一點力氣都使不出。
花青影早在嫣兒被帶出來時就趕去了御書房報信，可緊趕慢趕等蘇凡到鳳儀宮時，柳玄月已如破布女圭女圭般毫無生氣的躺在床上。
「誰來告訴朕這是怎麼回事？」
蘇凡頭一遭沒有給太後行禮，盛怒的眸子里噴著憤怒的火焰，宮女太監跪了一地卻沒有人敢吱聲。
太後心里本還有幾分愧疚，可見蘇凡這痛心的模樣，瞬間就硬起了心腸。
「女人家小產是很平常的事，皇帝莫小題大做了。阿桂，哀家乏了，擺駕回宮。」
蘇凡捏著拳，掃視一圈冷聲道︰「今個的事不給朕一個交代，誰都別想離開鳳儀宮？」vewr。
「怎麼翅膀硬了，連哀家的話也听不進去了？」
會道然宮。「母後，什麼事兒臣都能順著您，可這件事兒臣若不弄清楚，別說對不起黎氏的列祖列宗，更對不起那還未成形的嬰孩。」
太後神色復雜地看了蘇凡一眼，重新坐回上座。眉宇間已經再也看不見往日的慈祥。
蘇凡再次環視，皺眉道︰「嫣兒呢？」
「回皇上，那丫頭犯了錯，太後娘娘罰她回房閉門思過去了。」
「多喜，把嫣兒帶來，朕有話要問她。」
嫣兒哆哆嗦嗦的被帶進正殿，此刻臉上又紅又紫，基本已是看不出原樣。濕漉漉的衣裙上還殘留著殷紅色的血漬，那狼狽的模樣還不如市井中流浪的乞丐。
「誰打的？」
桂嬤嬤在宮中二十年有余，這樣的事對她而言已是稀松平常。此刻她面如常色，心中更是連一絲一毫的愧疚都不曾有。
「回皇上，奴婢剛才給嫣兒教了咱後宮的規矩。」
「桂嬤嬤這規矩教的真好，連朕的孩子都教沒了？」
既然誰都不敢說，蘇凡必然要找件事來起頭，可沒想到誤打誤著，卻真找對了元凶。
「皇上奴婢冤枉，是玄妃娘娘突然朝著奴婢撲過來的。奴婢沒站穩，晃了一下，娘娘就摔倒了。」
听罷嫣兒突然抬起臉‘嗚嗚嗚’的搖著頭，兩手還在虛空比劃著。邊比劃邊流淚，那淚水融化了干涸的血跡，那紫青的臉頰竟像是淌了血淚一般。
「多喜，先帶嫣兒下去治傷。」接著，蘇凡看了一眼跪在那面無表情地桂嬤嬤，又厲聲道︰「來人？把桂嬤嬤送到宗欽監去。」
桂嬤嬤一怔，抬眼偷偷瞄了一眼太後，這才慌張道︰「皇上，奴婢冤枉？」
「冤枉？你倒是說說朕哪里冤枉你了？」蘇凡最討厭的就是仗勢欺人，雖然沒人敢說，但他心里清楚的很。而且在他的記憶中，桂嬤嬤從前就沒有少干壞事。
「皇上，真的是玄妃娘娘自己摔倒的，不干奴婢的事啊~」
太後一手轉著佛珠，一手輕輕敲著扶手。正當蘇凡要再次開口，她突然說道︰「來人，把桂嬤嬤押到壽康宮暗房去。」
「母後？」
「賢兒，母後年紀大了，今天本是好心來看媳婦，結果鬧得這麼不愉快。要有錯也是母後的錯，要處罰就處罰母後-？」
「娘娘，是奴婢的錯。奴婢甘願受罰。」桂嬤嬤就像突然轉了姓，一邊磕頭一邊認錯。那誠懇的模樣好似倒真的像是受了冤枉。
「行了，今後沒有朕的允許，誰都不許踏進鳳儀宮，若再被朕發現有人敢濫用私刑，無論是誰都決不姑息？」
太後這招苦肉計，是吃準了蘇凡的孝心，把責任都攬到了自己身上。桂嬤嬤一看這局勢，也努力配合。反倒是讓蘇凡進退兩難，為了顧及太後的顏面，此事也只能作罷。
***
柳玄月這一睡就是昏昏沉沉十多天，期間醒來幾次也都是神色迷茫。雖然這個孩子本身就留不得，但蘇凡卻不願讓她白白添一道傷。便把柳玄月和嫣兒悄悄送出了宮，由紫夜照料著。
「嫣兒妹妹，嗓子還疼嗎？」。
嫣兒點點頭，垂著眉眼立在一旁。外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但那嗓子怕是生生給廢了。想來那桂嬤嬤也真是狠，竟然用柳樹條抽打嫣兒的嗓子。那力道不知是打了多少人練出來的，嗓子里的傷口看不見，但外敷內用的藥都不大管用。最殘忍的是咽口水也會把傷口撕爛，那疼痛就如烈火焚燒，才不過十多天就已讓嫣兒月兌了形。
紫夜對嫣兒的印象不錯，便也把她當做自己人來照顧。不過嫣兒這小模樣還真是讓人心疼。
「嫣兒妹妹你放寬心，你這嗓子沒什麼大問題。快別愁眉苦臉的了，一會秦將軍就要來了。」
嫣兒一听腦袋垂得更低了，紫夜卻露出一口大白牙。以他紫夜的火眼金楮，哪個懷春姑娘的心思都逃不過他的眼。還不等他得意片刻，突然耳朵上傳來了久違的疼痛。
「哎呦~娘子，您這是干嘛呀？快松開，快松開~」
暮雪一手撐著腰，一手拎著紫夜的耳朵毫不客氣道︰「老娘中午飯還沒吃呢，你還有空在這偷懶？」
「為夫這就去做，這就去——咦？不對呀娘子，咱一個時辰前不是才吃了午飯嗎？」。
「嗯？」
「哎呦，是為夫記錯了，為夫記錯了~」
看著被暮雪提溜出去的紫夜，嫣兒掩著嘴唇邊劃出一抹微笑。但心里卻依舊苦的發脹，再看著床上的柳玄月，撲閃撲閃的大眼楮里又盈滿了水汽。
而長廊上，此刻紫夜正攬著暮雪，撒嬌道︰「娘子，為夫心里只有你。」
「哼？」
「那小丫頭看上秦將軍了。」
「哼？」
「以為夫之見，若要讓將軍徹底放下月兒妹妹，最好的法子就是給他牽一段姻緣。」
「哼~誒？秦將軍不是月兒妹子的哥哥嗎？」。
……他家娘子是有多簡單？這麼久了竟然什麼都沒看出來？
「妹妹成親了，哥哥自然是也會寂寞的。所以咱們也要給哥哥牽個紅線呀~」
暮雪靠在紫夜肩上，其實她對他的感情從來不曾懷疑，更不擔心他會移情別戀。剛才那麼做，只是想活躍一下氣氛，沒想到反而看著更像是吃醋了一般。
「相公，月兒妹子什麼時候才能有舒坦日子過呢？」
認識柳玄月的這一年來，她總是大傷小傷不斷，好不容易有了孩子，可卻又小產了。若是她肯定也會受不住-？
紫夜輕輕摩挲著她的肩，嘆了口氣道︰「會好的，慢慢總會好的。」
「月兒妹子現在瘦的就剩一把骨頭了，我看著都心疼。真不知小凡怎麼照顧人的。」
「好啦娘子，咱不說不開心的事了。再過兩個月孩子就要出生了，到時候咱們回青木好呢，還是繼續留在這里？」
紫夜最明白蘇凡的無奈和掙扎，若換做是他可能也會彷徨。別看那個位置看著高高在上，其實最是身不由己。
「咱們還是回青木-，還是那里更像家。」
紫夜低頭在暮雪額前一吻，大掌輕輕放在那隆起的小月復上，心中滿是寧靜。對他而言，有暮雪和孩子地方就是他的家。
甜蜜的倆人都沒有發現在不遠處有個人黯然離開了。
***
此刻，柳玄月在一片漆黑的混沌中，看不見方向，看不見腳下的路，甚至感覺不到自己的存在。
忽然遠處傳來了一陣嬰兒的啼哭，柳玄月下意識撫上小月復，喃喃道︰「寶寶，寶寶哭了」
她尋著聲音就向前跑去，在一片黑暗中，看不見方向，沒有路。可她就那麼一直跑，一直跑，嬰兒的哭聲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寶寶？」
她驚呼一聲坐起來，見嫣兒一臉擔心的望著她，臉頰上還殘留著淚痕。
「嫣兒」
嫣兒使勁點點頭，大片的淚水又奪眶而出。隨後在她眼前比劃了幾下，轉身跑了出去。
柳玄月望著在門邊消失的裙裾，胸口一滯。耳邊頓時響起了那日在鳳儀宮撕心裂肺的哭喊聲，她顧不得身子虛浮，穿上鞋就跟著往外跑。
「嫣兒~」
沒到門外幾步就听見紫夜喊道︰「小祖宗你怎麼跟出來了？快進屋去？」
「夜哥哥，嫣兒的嗓子怎麼了？」柳玄月問的又快又急，腳步一踉蹌，身子也不由自主的向前撲，紫夜距她尚有一段距離，眼看著柳玄月就要跌倒。突然，一襲黑影瞬間將她抱進了懷中。
紫夜微微一皺眉卻也松了口氣，「將軍來的好巧。」
「月兒，沒事-？」
柳玄月搖搖頭，眼神迅速的撲捉到了紫夜身後的嫣兒，繼續追問道︰「夜哥哥，你告訴我嫣兒怎麼了？」
紫夜上前扶過柳玄月朝秦點點頭，攔腰將她抱起，佯怒道︰「都是當娘的人了，怎麼還這麼不知愛惜自己？」
柳玄月一听老老實實由著紫夜將她抱進房，可眼楮卻一刻都不眨的盯著跟在後面的嫣兒。
「放心-，那丫頭只是受了點小傷，過幾日就好了。」
「真的嗎？你保證嫣兒不會有事？」
嫣兒跟著進了屋，不等紫夜回答就認真的比劃著，也不知柳玄月能不能看懂，主僕二人便抱頭痛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