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業績成功回升,是策劃部所有職員的共同努力,相同的策劃方案,竟然做出不一樣的成績,相信李部長很是用心啊。」一個年長的股東對李預言說道。
公司正在開業績報告會,目的就是跟股東通報一下這些天來的銷售業績,其實就是炫耀一下戰爭的勝利。等李預言把最近得到的業績報表制成ppt格式放映的時候,看著一路走高的曲線,每個股東都頻頻點頭,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
每個與會者臉上都露出興奮的笑容,唯獨一個人笑容僵硬,笑著比不笑還難看。陳嵐坐在那里顯得有些手足無措,此時的她境地尷尬,既不能附和股東們夸獎李預言,以免把大家的注意力都吸引到自己這個失敗者身上,又不能板著臉坐在那里,省得有些別有用心的人挑自己的毛病,于是坐也不是,走也不是,如坐針氈。
李預言是何等敏感的人,再說作為這次對戰的主角,怎麼能不多關注一下陳嵐呢?李預言看出了陳嵐的尷尬,心想︰你若不惹我,大家都相安無事,你既然來惹我了,就不要怪我還以顏色了。早就說過,李預言不是善良泛濫的人,對自己好的人,她會誓死報答,但是對于傷害自己的人,她是從來不會為他求一句情的。
李預言對著眾位股東巧笑倩兮,謙虛的說道︰「能得到大家如此夸獎實在不敢當,之前陳部長說因為我們策劃方案有問題,造成了業績大幅下滑,我們深刻反省,為了彌補之前的錯誤,我們只好主動請纓來提升業績,這次能成功把業績拉升到原來的水平,也算是將功補過了。」
「李部長這說的哪里話,這何止是達到原來的水平,這簡直就是翻倍嘛,再說你們用的還是之前的策劃方案,到底是方案有問題還是執行有問題,我們還需要從長計議,是不是啊陳部長?」這位股東說完,大家齊刷刷的把目光集中到陳嵐身上,會議室一時陷入了沉默。
「王總說的是,看到現在的業績我們執行部很慚愧,我們之前也是按照策劃方案來執行的,但是業績下滑,我們也搞不明白其中的蹊蹺,可能是我們沒有充分理解方案精神吧。」陳嵐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在眾股東面前承認自己能力不足,對她這個向來做事認真、極盡完美的人來說那比當場罵她還殘酷。
「其實之前業績下滑,我也有責任,因為策劃方案畢竟是要交給執行部去執行的,所以在措辭方面更應該簡單明了,是我們的疏忽,造成陳部長理解困難,實在不應該,後來陳部長可能想就某些方面跟我溝通,我覺得不好越俎代庖就給拒絕了,其實就是一場誤會,只是這誤會付出的代價太大了。」李預言適時的替陳嵐「解圍」。
南風爍听完李預言的話皺了一下眉頭,心想︰因為之前陳嵐的一些不理智的行為和話語而讓其遭受如此羞辱,似乎有點過了,畢竟她跟自己那麼多年,屬于元老級人物了,讓一個後輩冷嘲熱諷的,有些小題大作。于是出聲打斷道︰「市場是隨時變化的,不好說是具體哪個部門的責任,所幸這次業績被重新拉回正常水平,甚至拔高了很多,這離不開大家的努力,更離不開策劃部門日夜奮戰,我代表董事會,再次向策劃部表示嘉獎。」南風爍說完帶頭鼓起掌來,大家也跟著鼓掌,只有兩個人心情復雜。
陳嵐听到南風爍為自己解圍,心里又是一陣感動,南風爍還是在意自己的,他之前說的話都只是讓自己遠離他而已,他內心還是有自己的一席之地的。只要自己願意等,他終究會回到自己身邊,發現自己才是那個永遠甘心站在他身後的人。
李預言心里起了一股無名火,南風爍這算是在替陳嵐解圍嗎?之前陳嵐抨擊自己的時候他怎麼不出聲替自己抱不平,自己這才說了她幾句,就急忙出來制止了?李預言心里不忿,下意識的向陳嵐看去,恰好對上陳嵐投來的目光,那目光里有挑釁、有得意,嘴角還掛著一抹似有非無的笑,看的李預言心里更窩火。
待掌聲停下來,李預言又禮貌性的開口了︰「南總過獎,其實說到市場變化,我們也不敢隨意居功,沒準我們現在所取得的業績正是執行部之前工作的後續效應呢,只不過被我們撿了個現成的。」李預言說完用挑釁的眼光看著南風爍。
「哎,李部長就不必如此謙虛了,我們這些人雖老,但是到底是誰的功勞,我們還是看的很清楚的。」那位王姓股東又開口了。
「是啊是啊,李部長過謙了。」眾人附和道。
看著陳嵐和南風爍陰沉的臉色,李預言依舊巧笑倩然。
會議結束後,李預言回到辦公室,眾人紛紛湊上來詢問︰「股東們有沒有表揚我們啊?」「是不是有獎金?」「什麼時候舉行party啊?」「……」問著問著,眾人聲音小了下去,因為看到李預言的臉色格外平靜,那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于是都自覺的噤了聲。
李預言沒有答話,徑自走進了自己的辦公室,眾人面面相覷,擔憂不已。
李預言靜靜的看著桌上的一堆戰後的亂七八糟,突然覺得好累,之前是身體累,但現在覺得心好累,只想找個地方去放松一下,想到就做,于是開始收拾東西,這時南風爍走了進來。
「不用解釋了,是我心眼小、睚眥必報,你就當我任性一下吧。」李預言頭也不抬的繼續收拾東西,因為她知道,不敲門就進來的人除了南風爍沒有他人。
「你要干嘛?」南風爍開完會後心里惶惶,生怕惹到這位姑女乃女乃,這不,送走各位股東就立馬趕過來安撫軍心。
「我請一天假,這幾天累壞了,休息一下。」李預言繼續收拾。
「請假也不用收拾東西啊?」南風爍慌了,如果李預言真生氣了,離開也是有可能的。
「你沒看到這麼亂嗎?」。李預言吼了一句,隨即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倔強的別開頭,不去看他。
隨後兩人陷入了長久的沉默。過了好久,南風爍低低的說了句︰「你去哪里,我跟你一起去。」
一個小時後,兩個人驅車來到一座山腳下,李預言背上背包兀自向山上爬去,南風爍停好車,急忙追上去,兩人就這樣一前一後,沒有說話,李預言似乎是在發泄,速度一直沒有慢下來,眼看著離山頂越來越近,李預言才感覺自己有點虛月兌了,但是依舊咬牙堅持著,倔強的不肯向身後的南風爍抱怨。
終于到了山頂,俯瞰著整個城市,心情一下子開朗了好多,李預言就那麼站在那里,靜靜的看著,似乎在想什麼,又似乎什麼都沒想,看著看著,眼淚就流了下來。
南風爍看到,急忙給她擦拭,口中不停的說著「對不起。」但是李預言的眼淚就如泉涌一般,越擦流的越凶,怎麼都停不下來,沒有嗚咽,只是靜靜的流淚,李預言也被嚇到了,自己這是怎麼了?為了這麼件小事至于嗎?小時候受那麼多欺負都沒流過淚,這次眼淚就這麼不值錢嗎?李預言努力想止住淚水,但是無濟于事,似乎那淚水不是自己的,眼楮也失去了控制力。或許好多人都有這樣的經歷,突然有一天因為某件事特別生氣,特別委屈,于是氣著氣著委屈著,眼淚就止不住的下來了。別人怎麼勸都不行,越勸哭的越凶,明明知道為這麼點事不至于,但還是控制不住,似乎眼淚不只是為這一件事而流的,完全超出了掌控範圍,甚至自己都會被嚇到,怎麼會這樣?其實靜下心來分析,不知從何時起狀態已經不對了。或者覺得疲乏,或者覺得無聊,或者覺得空虛,或者覺得委屈,如此種種,雖不致立馬暴發,但長時間累積下來已經形成了一種壓抑情緒。那件在正常狀態下微不足道、沒什麼大不了的小事,便成了引爆壓抑的導火索,甚至這件事都是隨機的,就看什麼時候到了你壓抑的極限。于是一旦爆發,便很難止住,別人問你為什麼流淚,自己也說不出什麼特別明確的冠冕堂皇的理由,只是覺得特委屈,說著說著就哽咽了,想著想著淚就下來了。有人說流淚是一種排毒,內心的毒,壓抑久了必須清空一下,看來不無道理的,就像為什麼某段時間淚點特別低一樣,生理上可以解釋為激素水平,心理上可以解釋為情緒波動,文藝一點可以說是多愁善感,最終的最終,都可以說是身體的本能反應,積累久了壓抑久了,累了倦了,也就該釋放了,于是淚就這麼借著不甚重大的事件流出來了。一旦開始就如火山噴發,一發不可收,等岩漿或者說體內積聚的讓人痛苦的東西全部流盡了,火山便進入了休眠期,等再積聚再噴發,就是這麼一座活火山不斷調節著我們的潛意識,使其不至于糾結勞累而崩潰瓦解。所以必要的莫名其妙的淚不要制止它才好。
自從楊哲走後,李預言就變得很壓抑,雖然每天都跟南風爍在一起,但是每次回到空空如也的家,就覺得一陣孤獨襲來,不可抗拒。每天早上醒來不再有可口的早餐,晚上回家沒有等待的燈光,整個房子里少了歡聲笑語,再也听不到那聲「姐」,有些人是不可替代的,即便處于熱戀中的人,也不能抵擋那份孤獨,說是友情也罷、親情也罷,李預言的心里像是缺了一塊,空空的,即便是南風爍也無法填補那份空虛。因著這份空虛,李預言對南風爍有更多的依賴,所以才會主動提出嫁給他,雖然之前就認定了,但是這份空虛成了促進劑。但是這份信任與寄托又換來了什麼?陳嵐陷害自己不說,唯一依靠的人卻不時的幫那個女人說話。對李預言來說,這已不是簡單的吃醋,那是一種深深的背叛,是對自己感情的褻瀆。為什麼在自己準備全身心的交出自我的時候,世界又背叛了自己呢?這時候,李預言更加想起楊哲的好,那個不管什麼時候都會站在自己這邊的大男孩,只有他是永遠不會拋棄自己的人。
想著想著,委屈紛至沓來,對于不善于表露感情的李預言來說,淚水是最好的發泄途徑。
南風爍眼角噙著淚,快要自責死了,恨不得扇自己幾巴掌。為了一個不相干的人跟最愛的人較真,真是罪該萬死。害的她傷心流淚更是死罪一條。
過了好一會,眼淚似乎是流干了,漸漸止了。李預言的臉上又重新恢復了平靜。心情也一下子敞亮許多。之前山大的委屈,此刻覺得沒什麼大不了,只是自己把它夸大了而已。自己身邊還是站著那個「背叛「自己的男人,自己沒有被拋棄,是自己拋棄了世界罷了。想到這,李預言臉上露出一抹雨後彩虹般明麗的笑容。
南風爍看到這笑更加緊張,連連說著︰「對不起,我不該在那些時候放你自己一個人,不該罔顧你的感受,不該……」李預言堵住了南風爍的嘴巴。
「你沒錯,是我不夠寬容,我受不了別人欺負我,所以我本能的反擊,因為我不想再做回那個挨打的人。你不會覺得我心狠吧?」李預言柔柔的說道。
「怎麼會,我的言言最善良了,善良的只會反擊,善良的讓我心疼。」南風爍握起李預言的手吻了一下。李預言為這句不甚肉麻的情話動容,深情的望著這個男人深邃的眼楮,任由它把自己吸進去,不想月兌身。兩個人就這麼深情對望著,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