嵐姐兒模著布,眼里露出少見的歡喜。宋芸娘見到此景,心口一酸,想到女兒出世之後,就沒少跟著自己吃苦,如今家里有點錢了,偏偏她已出嫁,自己鞭長莫及。「嵐姐兒,還不謝謝表姐?」
嵐姐兒听見宋芸娘的話,轉身朝著蘇絳唇福身行禮道︰「謝謝表姐,不過,我能不能留著這塊布,我舍不得……」
蘇絳唇明了嵐姐兒的意思,就笑著道︰「這塊布給了你,自然是由你做主。」就怕有人眼紅,容不得她留下這塊布。
「姐兒—」宋芸娘听了女兒的話,心底早就急得不得了,如今又听到蘇絳唇這樣說,急忙斥責道︰「你留著有什麼用?既然你表姐都說這塊布剛好可以做比甲,那就做比甲。」宋芸娘是個精明的人,她知道,這塊布若是落到了女兒手里,恐怕還沒有捂熱,就成了人家的布。
嵐姐兒扁了扁嘴,卻沒有反駁母親的話。
蘇絳唇見此景,就給翠玉遞了一個眼神。
翠玉開口道︰「表小姐,這布是要送到府上去,還是要留下裁比甲。」
「裁比甲,當然是裁比甲。」宋芸娘不等女兒回答,忙不迭回答道。
宋芸娘迫不及待的表態,讓宋大太太的臉沉了下來,這分明是打他們宋家的臉,于是,她不陰不陽道︰「姑女乃女乃急什麼,橫豎這塊布都是給嵐姐兒的,誰敢上前搶不成嗎?」。
宋芸娘聞言,嘴角抽了抽,回過頭,訕訕笑道︰「我是第一次見到這種布料,難免心急了點。」
「好歹我們宋家也是平州大戶人家,你這樣的行徑,豈不是讓人家笑話我們沒有見識。」宋大太太逮著機會,自然不肯輕輕放過宋芸娘,「姐兒是個體面人,出去應酬穿這種衣衫,臉上有光。嵐姐兒是個內宅婦人,什麼都不曉得,就算給她金絲打造出來的衣衫,穿出去,也只是徒惹人笑話。」
宋大太太幾句話,將嵐姐兒和宋芸娘擠兌得不成樣子。
宋芸娘咬著牙,最後,拉著嵐姐兒道︰「這布,我們不要了。」後來想著又有點不高興,就添了一句︰「誰要誰拿去。」
蘇絳唇見他們兩家在交鋒也不插嘴,就坐壁上觀。
翠玉听到宋芸娘的話,嗤地一笑道︰「姨女乃女乃說話要謹慎一點,這可是皇上御賜的布,若不是看在表小姐和夫人親的份上,論理,也輪不到表小姐穿。如今夫人賞給了表小姐,表小姐不謝恩也就罷了,居然還把夫人賞的東西往門外推,這要是傳揚出去了,只怕惹人笑話是小事,說表小姐沒有禮數才是大事。」
宋芸娘想不到,蘇絳唇送的布不叫做送,而是賞賜,歷來,賞賜就是上位對下位者的恩典,作為下位者,只有受得道理,沒有推的理由。想到這些,宋芸娘的臉一陣青一陣紅,心底極為惱恨蘇絳唇的裝腔作勢。
而蘇絳唇其實是不耐煩和宋芸娘等人來往的,若不是想著宋芸娘的丈夫和兒子頗有幾分本事,她才懶得應酬這種眼皮淺的婦人。
「翠玉,你不會說話,就別說話。都是自家的親戚,說不到賞賜這份上。」蘇絳唇的神情淡然,望了宋芸娘一眼,「可這布畢竟是皇上賞賜下來的,我給了嵐姐兒,就是嵐姐兒的福氣。若是姨母還要推辭,我也不好說什麼。可這件事,若是落到御史的耳朵里,就可大可小了。」
宋芸娘此刻才明白,這塊布,她今日不要也得要,不然的話,一句藐視君王的罪名就讓夫君和兒子吃不了兜子走。想到這點,她不禁暗暗惱恨,蘇絳唇居然如此陰毒,設了這麼一個圈套讓她們母女鑽了進來。
其實,這件事,至始至終都不是出自蘇絳唇的本意,而是嵐姐兒的一見傾心才引發的。而誰又能想到,為了這麼一塊布,這兩家親戚居然當著蘇絳唇的面就開始斗起來。
本來,蘇絳唇是不想理會的,見宋芸娘那副不把事情鬧大,誓不罷休的模樣,生了幾分惱意,借著敲打翠玉的機會,狠狠敲打了宋芸娘一下,讓宋芸娘這個糊涂蟲清醒一下。
宋大太太聞言,理智也回籠了,她先上前給蘇絳唇賠不是,「都是我糊涂,和姑女乃女乃一時言語不合,沖撞了起來,才惹得姑女乃女乃發脾氣。本來是好好的一件事,倒讓我們兩個弄得不上不下,實在是對不住了。」
宋芸娘見宋大太太肯低頭了,她自己也不好 著,只能委委屈屈跟著上前賠不是。「若不是我眼皮子淺,眼里揉不了沙子,今日這事,也不會鬧成這樣。姐兒看在我們是你的長輩份上,好歹為我們遮掩一下。」
蘇絳唇本來就沒有打算為了這麼一件事和這兩家翻臉。于是,她順著台階往下走,把這件事輕輕揭過去,「舌頭和牙齒都有踫到的時候,何況是自家人。這件事,就到此為止。表妹,你先跟著翠玉去針線房,告訴她們,你大概要什麼樣式的比甲,讓她們為你縫制出來。」
「好的。」嵐姐兒聞言,松了一口氣,她真的沒有想到,為了這麼一匹布,差點連累了父親和哥哥,若是這樣的話,她萬死也難辭其咎。幸好,這件事順利得到解決了。
宋大太太和宋芸娘也松了一口氣,唯獨宋紫菱還是一副意難平的模樣。
蘇絳唇看在眼里,嘴角微勾,似笑非笑,落到宋紫菱的眼里,就成了蘇絳唇對她的挑釁。
你等著吧,總有一日,我會比你威風的。宋紫菱握著拳頭,在心底暗暗發誓。
嵐姐兒去針線房量了尺寸,大概說了比甲的式樣,然後就和翠玉回到了偏廳。在去偏廳的路上,嵐姐兒路過正廳,問翠玉這是什麼地方。翠玉當時什麼也沒有想到,就隨口答道是正廳,招待客人的地方。
嵐姐兒一听,心往下沉了。這正廳是招待客人的地方,那麼,她們剛才呆的地方算什麼地方?不過,這樣的話,嵐姐兒也不敢直接問出,而是笑著問︰「平日都是做什麼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