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絳唇聞言,淡淡一笑,「既然是你親自選的,必定沒有問題。這一路上,路途遙遠,還請師傅多多關照我的姐妹。她孤身一人帶著孩子返鄉,本來就不容易,能行個方便的時候,還希望你能給個方便。」
廊廊王步芳廊階芳。說著,蘇絳唇就遞了一個眼色給翠玉,翠玉笑著上前,遞給了船老大一個分量十足的荷包。蘇絳唇這才正色道︰「這是給你添酒用的,等你事情辦成了,我還有打賞。」
船老大大喜,之前,鎮遠侯爺就給了他一筆豐厚的錢,要他將樓輕雲帶回平州,想不到和蘇夫人說幾句,又添了一筆橫財。「夫人放心,小的一定會好好照顧樓夫人的。」
蘇絳唇听到自己想听的話,頷首道︰「既然人到齊了,就趁早開船吧。天色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
說完之後,蘇絳唇就扶著翠玉的手往前走,在路過一個雜役身邊的時候,蘇絳唇無意中掃了那個人一眼,覺得他的身形有點熟,偏偏又記不起來他是誰。
想了想,蘇絳唇隨即笑自己多心了,這做雜役的人,多半是低之人。自從重生之後,她認識的人非福則貴,試問,這些人怎麼會混跡雜役之中?
等蘇絳唇遠走了,那雜役才敢抬頭匆匆望了蘇絳唇的背影一眼,心中默默念道︰「多謝蘇夫人,來世,我王庭宣做牛做馬,也要還你們夫婦再造之恩。」
蘇絳唇從碼頭回來,就听徐四家的說寧嬤嬤來了。
蘇絳唇大吃一驚,寧嬤嬤病了一些時日,一直吃藥也不見好,今日怎麼會來侯府?
走進明間,就看到寧嬤嬤穿著一件墨綠底瓖藍色折枝花卉紋滾邊對襟褙子,下穿一件緋紅色折枝花卉紋長裙,頭上梳著大圓髻,簪著一支點翠鎏金花卉簪,病泱泱地坐在紫檀嵌竹絲梅花式凳上。
寧嬤嬤一見蘇絳唇回來,就起身行禮。
蘇絳唇受了她半禮,然後就扶著她坐下道︰「嬤嬤怎麼來了?」
寧嬤嬤听了蘇絳唇的問話,又站起身,朝著蘇絳唇跪下去。
蘇絳唇大驚,急忙扶住寧嬤嬤。「嬤嬤,使不得。」
寧嬤嬤抬起渾濁的眼眸,看著蘇絳唇道︰「老奴有個不情之請,要求姑女乃女乃成全,請姑女乃女乃
受了老奴這一拜吧。」
「嬤嬤,你這樣做,分明是要折我的福氣。蘇絳唇始終不肯讓寧嬤嬤跪下去。「這些年來,我和母親都當你是至親,難道你不曉得嗎?」。
寧嬤嬤的眼里滾出一串串淚珠,她當然知道宋氏母女的心思。自從病了之後,宋氏是日日請大夫診脈,夜夜是好藥奉上,她一個做奴才的,待遇並不比做主子的差。「姑女乃女乃,老奴自然曉得你和太太的心意。老奴這次來,要求的一件事,實在是為難了姑女乃女乃。還請姑女乃女乃看在老奴這些年忠心服侍的份上,讓老奴圓了心願再走吧。」
蘇絳唇微微一驚,圓了心願再走?寧嬤嬤無親無故,能去哪里?蘇絳唇一下子就听出寧嬤嬤的意思,她即將壽終正寢了,想在臨死前,完成最後的心願。不過,寧嬤嬤的心願到底是什麼?為什麼她堅持要跪下?「嬤嬤胡說什麼?不過是病了幾日功夫罷了。」
寧嬤嬤搖頭,慘然一笑,「說句托大的話,奴婢是什麼世面都見過的,焉能不知道自己的大限已至?這次來求姑女乃女乃,實在是情非得已。」
「你說說,但凡我能做到的,必定會做。寧嬤嬤這麼說,越發勾起了蘇絳唇的好奇之心,到底是什麼事情能讓寧嬤嬤舍下顏面來求自己?
寧嬤嬤看了一眼翠玉和徐四家的。蘇絳唇是個聰明人,立即屏退了丫鬟。偌大的明間,就剩下寧嬤嬤和蘇絳唇。
「奴婢想去天牢里探視王丞相。寧嬤嬤一開口,就石破天驚,將蘇絳唇的三魂七魄震得回不了位。
「嬤嬤,你確定你是要見蘇絳唇真的懷疑,自己是不是听錯了?
寧嬤嬤閉上眼楮,徐徐道︰「老奴說的王丞相,就是身在天牢的王丞相。」
蘇絳唇握住手里的鐲子,輕輕轉了一個圈,然後為難道︰「這件事,只怕有點困難。」
寧嬤嬤聞言,趁著蘇絳唇的不留意,撲通一聲跪下道︰「請姑女乃女乃成全。」
蘇絳唇看著寧嬤嬤,心里的一絲不安逐漸在擴大。「為什麼你要見他?能給我一個理由嗎?」。
說到這個,寧嬤嬤慈祥的眼眸里逐漸露出了仇恨的光芒,她噙著一絲冷笑道︰「奴婢盼了這麼多年,總算等到這一日了。奴婢要親眼見到那個忘恩負義的狗東西,如今是落到何種地步,這樣的話,奴婢到了九泉之下,也能對著自己的家人有個交代。」
家人有交代?蘇絳唇越發糊涂了,寧嬤嬤的家人不都是病死了,怎麼和王丞相扯上關系?
寧嬤嬤看出蘇絳唇的疑惑,低下頭,「奴婢本來是良家子,若不是家人被王氏狗賊迫害致死,也許,奴婢就不會淪落到做奴才。」
蘇絳唇一下子明白了,寧嬤嬤說的家人,不是夫家,而是娘家,但是寧嬤嬤進宋府幾十年,從未提起自己的娘家人,如今怎麼突然提起這件事?
寧嬤嬤看著蘇絳唇疑惑不解的神情,低聲道︰「姑女乃女乃,請你成全奴婢吧。這是奴婢最後一件心事了,若不能見到老賊,痛罵他一頓,奴婢真的是不甘心。」
真的是為了痛罵一頓嗎?蘇絳唇敲了敲桌面,最後,她對寧嬤嬤道︰「既然是你的心願,我就成全你吧。」
其實,蘇絳唇很想拒絕寧嬤嬤,可看著寧嬤嬤滿臉的皺紋,還有她眼里露出的那絲期盼,蘇絳唇真的不忍心打碎了她的夢想。倘若她拒絕了,寧嬤嬤會不會就熬不下去了?一命嗚呼?倘若是,蘇絳唇的良心會一輩子不安的。畢竟,寧嬤嬤服侍了她這麼久,怎麼可能一點感情都沒有?當初,她們母女最艱難的時候,寧嬤嬤也一直站在她們身後支持她們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