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玉摩挲了這支鳳釵,她記得這鳳釵是蘇絳唇給的添妝,她一直收在一個匣子里,平日里很少用,卻不曾想,紅蘭沒有經過她的同意,就翻了出來。
想到這點,紫玉的眼神一下子冷了下來。「紅蘭,誰讓你動這釵子的?」
紅蘭沒有想過紫玉會因為這件事不高興,心底有了一絲不安,道︰「奴婢瞧著」。
「我的東西,是你一個奴才可以動的嗎?」。紫玉听到紅蘭的辯解,越發惱怒。
一旁的綠竹卻听出紫玉話里藏著話,默不作聲看了紅蘭一眼。若是紅蘭聰明的話,就該知道主子的意思,就該收斂自己的心思,好好找個體面的人家嫁過去。
可惜,紅蘭並沒有听出話里的意思,相反,她反而為自己找了一個借口辯解道︰「奴婢給夫人收拾東西的時候看見了,以為夫人想戴,就特地給夫人梳了飛燕髻。」
紫玉听了,臉色漸漸往下沉。她突然記起蘇絳唇的話,蘇絳唇曾經說過,有些奴才,不會因為主子的良善而安于本分,相反,會以為主子的良善,是她們可以繼續往上爬的階梯。想著紅蘭想踩住自己的肩膀往上爬,紫玉對紅蘭那一點的情分瞬間消散。「既然如此,以後,這屋子的東西,都不用你收拾了。」
紅蘭的臉色一白,似乎不敢相信紫玉會說出這樣絕情的話。
紫玉見紅蘭還杵在原地,勾起一絲笑,「怎麼,我的話,你也可以當做听不到的嗎?」。
紅蘭低頭,不甘心回了一句︰「那奴婢告退了。」
紫玉听出紅蘭語氣里的不甘願,心中惱火,冷哼一聲,「從今個兒起,你就降為二等丫鬟。」
紅蘭萬萬沒有想到,紫玉會如此絕然,不敢置信瞪著紫玉。
紫玉理了理鬢角,對一旁的綠竹道︰「你找個能干的丫鬟頂替上來。」紫玉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這世上的人,哪有什麼不可替代的?紅蘭梳頭的手藝再好也沒有用,只要別人有心學,肯定不比她差,偏偏紅蘭卻拎不清,以為自己是天下獨一無二,那真真的是笑話了。天丫給個。
紅蘭听了紫玉的話,將目光對準了綠竹。綠竹動了動嘴唇,最後,只是回答一句︰「奴婢知曉了。」
紅蘭听了,直覺的透心涼,不由地出聲道︰「綠竹你——」
綠竹見紅蘭到了此時還不知道進退,急忙出聲打斷了紅蘭的話。「夫人讓你出去,你怎麼還不出去?」
紅蘭听了,卻以為綠竹仗勢欺人,狠狠剜了綠竹一眼,才退出去。
等紅蘭走了,紫玉望著綠竹道︰「你覺得我狠心?」
綠竹搖頭,道︰「奴婢沒有這麼想過。」綠竹沒有那麼傻,知道在主子面前,有些話,是永遠不能說的。
紫玉的嘴角微微彎起,「當初我也覺得主子狠心。」說著,紫玉的話鋒又一轉︰「可是,當你成了主子的時候,你就不得不這樣。我今天饒過一個人,明天怎麼辦?明天再放過一個人,後天又當如何?到最後,哪個奴才肯听我的話?肯按我的吩咐做事?」
綠竹聞言,沉默了。其實,紫玉說得對,做主子有做主子的立場,做下人的,也有下人的苦衷。活著,都不是容易的事情。
紫玉講完那些話,也不想繼續說下去,畢竟,綠竹還是一個奴婢,怎麼會曉得做主子的難處?當初,蘇絳唇罰她們幾個丫鬟的時候,紫玉何嘗沒有怨過蘇絳唇?如今想來,有些事情,不是誰做對了,或者做錯了,而是因為你站在什麼立場去想,什麼立場去做……站起身,紫玉準備換衫,綠竹急忙從櫃子里挑了一件月白色豎領中衣給紫玉穿,紫玉看著豎領的設計,就知道綠竹想為自己遮掩脖子上的紅痕,就笑著道︰「還是你的心思細膩點。」
換上了月白色豎領中衣,紫玉在外頭罩了一件桃紅色滾金邊萬字不斷頭對襟褙子,配一條鵝黃色繡紫鳶花拖泥裙,穿著紅羅繡如意雲頭紋高底鞋,往屋外走去。
偏廳早就聚集了一些管事,見到紫玉姍姍而來,心中有微詞,卻不敢不敬。紫玉坐在上首,開始將手里的對牌發下去。
那些管事領完對牌,將該說的話都說完了,就行禮退下去。到最後,剩下紫玉的另外兩個陪嫁一等丫鬟。
這兩個丫鬟年約十四歲,身姿窈窕,五官端正,行事頗有章法,紫玉就讓她們其中一個叫水仙的丫鬟管著自己的陪嫁,一個叫芙蓉的丫鬟幫手打理府中的大小事務。
只見這兩個丫鬟先將自己的分內事情大略跟紫玉說了一遍,之後,兩個丫鬟對視一眼,然後芙蓉上前一步,對紫玉道︰「今個兒早上,二太太身邊的一個宋嬤嬤出府,說什麼要請道士給二房的公子小姐驅邪。」
紫玉挑眉,很想放聲大笑。這個薛氏,真的是自己挖墳墓給自己躺。「嗯,就盡管讓他們請吧,若是有什麼需要,你們盡管做主,幫二太太支應一下。」
水仙和芙蓉都愣了一下,有點不明白紫玉的意思。
紫玉瞅了這兩個丫鬟一眼,笑著道︰「好歹是一家人,發生這麼大的事情,我這個做堂嫂的,豈能一點表示都沒有?」
紫玉還嫌這件事鬧得不夠大,說實話,這件事鬧得越大越好。若是滿京城的人都知道二房的兩個孩子都中邪了,看他們怎麼攀一門好親事?說到底,這薛氏的眼皮子實在是太淺了,這子女的前程好了,她這個做母親的日子才好過,子女沒有前程,單單靠著一個堂哥,有什麼用?難道真要陳進把自己的家業全給了自己的堂弟嗎?
如果陳進是這樣的人,那紫玉真的要好好考慮一下,要不要和陳進和離。畢竟,這樣偉大的一個人,指不定哪天,遇到一個親戚沒有娶親的,順便把娘子送給人家的都有可能。也許有的人覺得紫玉是杞人憂天,其實,這根本不算杞人憂天。在某些男人的眼里,義氣要比女人重要得多了。古往今來,有多少男人隨手就將自己的女人送出去給人家做妾室的?只怕數都數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