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馬車里,望著女兒天真的睡顏,樓輕雲不自覺發出了一聲嘆息。
本來以為心月的命會比自己好,如今想來,只怕更糟糕。雖然自己是個孤兒,好歹還有壽王府護著自己,可心月呢?只想想到女兒日後的前程,樓輕雲就惴惴不安。
她深深明白,一個沒有家族,沒有父親的女兒,想要嫁個好人家實在太難了,就算嫁成了,也不能保證她一輩子都幸福。在這個世道里,沒有父兄的撐腰,女子的生存極為艱難。
若是現在,自己再尋一戶人家嫁,只怕也找不到好的人家嫁。心月跟著自己,注定是吃苦受罪的。
「夫人,你別想太多,小姐是個有福氣的人。」夏嬤嬤看著樓輕雲長大,樓輕雲皺一下眉頭,夏嬤嬤也知道她心里在想什麼。「其實,奴婢有句話,不知道當說不當說,若是說錯了,小姐你千萬別惱。」
樓輕雲不用猜,也知道夏嬤嬤想要說什麼,「你的心思,我也明白。那些話,就不必說了,我就當你沒有提起過。」這些年的相伴,已經讓她們熟知彼此的心思。
夏嬤嬤搖頭道︰「夫人,奴婢不能不說,若是奴婢也裝啞巴,這個世上,就沒有人知道你的苦楚。這些年,奴婢是親眼看著你一步步走過來的,你受的那些委屈,沒有比奴婢更清楚的。正因為奴婢清楚,奴婢才更加擔心你以後的日子。」從一個大家閨秀,變成寄人籬下的孤兒,從一個得寵的小姐,變成一個失去丈夫的寡婦。其中的艱辛,若不是親眼所見,也許,沒有人會信,這些事情都是發生在樓輕雲的身上。
頓了頓,夏嬤嬤用手帕抹去眼角的淚,「夫人,你如今的年紀才多大?等小姐長大了,要出嫁了,你還年輕著。這麼長的日子,你以後該怎麼熬?有小姐在身邊,你好歹有個寄托,倘若小姐出嫁了,奴婢也死了,剩下你一個人該怎麼辦?」
樓輕雲听了夏嬤嬤的一席話,只覺得自己的眼皮跳的越發厲害,心里閃過一絲不祥的預感。「胡說什麼?以你的年紀,陪我到老根本就不成問題。」
夏嬤嬤知道自己繼續說下去,會傷到樓輕雲的心,就轉了話題道︰「這些日子,奴婢仔細思量過了,夫人,你該為自己盤算盤算一下。就算不找個大戶人家來嫁,找個殷實的人家也不成問題。心月這邊,你只需事先安排妥當,也是不成問題的。」
樓輕雲沉默不語,再嫁,其實也不是很難的,難得是找到一個一心一意對自己和心月好的人。前頭有了王庭宣這個例子,樓輕雲對男人,真的沒有那麼強的信心。至少,在她的認知里,王庭宣是她的結發夫君,尚且一心二意,何況還是別的男人。若是讓樓輕雲拋下尊嚴,去奉承男人,去服侍男人,樓輕雲覺得自己再也做不到了。「別說了,我心里有數。」
夏嬤嬤知道自己說服不了樓輕雲,可她不想這麼快放棄。「夫人,女人再強,也強不過男人,我們做女人的,只能認命,不能太倔強了。」pgvu。
樓輕雲垂眸看著女兒的臉龐,紅撲撲的臉蛋跟隻果似的,讓人忍不住想咬一口。不知道心月長大了,會遇到什麼樣的男人?若是遇到一個和她父親一樣的男子,那該怎麼辦?12219822
剛剛生下樓心月的時候,樓輕雲慶幸她是個女兒,這樣,她就能免去一死。現在,回頭想想,又希望樓心月是個男子。倘若是男子,不管出身如何,只要肯努力,總是有自己的前程。女子卻是不同,也許,努力半輩子,依然是活在男人的光環下。
未出嫁的時候,就得需要一個有權有勢的父親,出嫁之後,就得靠著自己的夫君飛黃騰達,等年老的時候,就等著兒子給自己掙誥命。說來說去,女子的命運就這麼簡單,就像藤蔓一樣,永遠依附在男人的身上。看這那身。
「我知道女人再強,也強不過男人。」樓輕雲閉上眼楮,「我也想找個人依靠,可這個世道,真的有那樣的良人嗎?就算有,也不一定是我的。」尋尋覓覓,兜兜轉轉,她還是轉到了原地,還是一個被人遺棄的人。或許,從一開始,她就是被命運遺棄的人,注定得不到幸福吧。
夏嬤嬤听到這樣的話,知道自己的話,刺傷了樓輕雲脆弱的心,就閉上嘴巴不語,可她的心里並不好受。樓輕雲過得好,她這個做奴婢的,心里也歡喜,樓輕雲過得不好,她是夜夜難以安寢。
兩個人陷入了靜默之中,不過,這樣的靜默並沒有持續很長時間。只听到馬兒突然發出一聲尖銳的嘶叫,接著,就听到馬車發出砰地一聲巨響。
樓輕雲在听到馬兒嘶叫的時候,已經察覺事情有異,緊緊抱住女兒的身子,還沒有等她反應過來,只覺得一股力量,推著她向後倒去,那種感覺,就像全身飛起來似的。即使到了這個關鍵時刻,樓輕雲還是沒有忘記女兒的安危,把女兒的頭顱緊緊埋入自己的懷里,將小小的身子盡量納入自己的懷抱里。
一旁的夏嬤嬤的情形也不好,她跟著樓輕雲往後倒去,雖然沒有小孩子羈絆,但她年紀大了,這麼大的動靜弄得她頭暈眼花,那頭就重重撞上了馬車上的牆壁,立即就有一股鮮血流了出來。
樓輕雲這個時候,只能護住自己的女兒,根本沒有多余的力量去護住夏嬤嬤。眼看著三個人就要滾成一團,極有可能被甩出馬車的時候,馬車突然靜止下來。
樓輕雲是最早清醒過來的人,她先查看了女兒的傷勢,見女兒只是擦破了點皮,她就松了一口氣。等她回頭看夏嬤嬤的時候,卻嚇了一跳,夏嬤嬤的額頭上破了一個洞,鮮血從額頭上汩汩流出來。不過,夏嬤嬤傷的並不厲害,只是看著有點嚇人。
樓輕雲撕下布,簡單給夏嬤嬤包扎了一下,然後準備下車去看。恰好,外頭傳來了車夫和人吵架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