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烈伸手扣住鬼魅的手腕,拔出那把匕首,塞入她的手中,「你有兩個選擇,做我的女人,與我同舟共濟,生死相隨,或者——殺了我,讓我對你死心!你應該清楚,這三個月以來,我從未放棄過你,在驛站那晚過後,你鬼魅就已經深入我心,所以,要動手就對準我的心髒,除去那里的你,我才能真正地死心!」
句句鏗鏘有力,字字清晰無比,不遠處的流字輩四人更是緊緊鎖住這一幕。他們的座主為了復仇隱忍至今,只為一夕的存活,此刻,居然將受盡磨難的生命交在一個殺手手中!
如果他們听得沒錯,這個被叫做鬼魅的女人,是一個專職殺手。單憑她出招的敏捷速度和精準的下手位置,就足以證明這是經驗累積的功效!即使四人尚不明白他們座主的意圖,都已經各自做了上前阻止的準備。
一旦那個女人出手,就算以死相博,也勢必要救下座主!
鬼魅抬眸望向眼前這個目光堅定的男人,直覺得內心某處有些許的崩塌。手腕上他的熱度通過皮膚傳至心間,又是一層暖意侵襲,匕首的尖端對準黑色長袍的心髒部位。她知道她的手沒有抖,她的心卻在顫動。
「知道這把匕首的出處嗎?這是我在去東楚做質子前父皇賞賜的,削鐵如泥,吹發可斷。只是,在出發前,我贈了母妃,深怕她失去皇子在宮中毫無地位受人欺凌,讓她備著防身用。誰料,她轉送給了我皇兄……最後,他又送給了你。放心下手,憑你殺人的技巧和這匕首的鋒利,我或許都不會感覺得到痛!」
淳于烈手中力道忽地加重,匕首像是切豆腐般地深入皮肉,鬼魅猛地一震,下意識地退縮著使勁,愣是抵抗了他的力道,阻止匕首捅進他的胸膛。
「我只殺該殺的人。」
鬼魅冰冷卻平靜地說道,作勢想要掙月兌手腕上那股力道。然而,這偽裝的平靜卻不容易克制,她幾乎快壓抑不住心底的憤怒。
這算什麼?他有必要這麼逼她嗎?
「別說廢話,給出你的選擇!就算我沒有辦法再威脅你,要留住你也不是難事!」淳于烈咄咄逼人的目光直直鎖住鬼魅白皙的臉頰,上前一步再次靠近她。
她的猶豫,她的遲疑,她的反抗都只說明了一個問題,她的心里有他!
啪!清脆的耳光響起,震住了所有人,鬼魅除外,因為動手的是她!
當一聲,趁著淳于烈震驚的那刻,她抽回手將匕首砸在了地上,「在中了血莎毒被朱長雲施了傀儡術我都沒有下手殺了你,你何必要逼我!淳于烈,你明知道我不會殺你——」
「我知道你不會殺我!我還知道,你願意為我死。」
淳于烈當即打斷鬼魅的嘶吼,從震驚中回神的他卻是嘴角勾起了一抹得意的笑容。鐵臂一伸,將身前的女子圈入懷中,「承認自己的心有那麼難嗎?這三個月你就不曾想過我嗎?知道我的苦嗎?無人與我斗嘴,無人與我過招,冷清的長生殿里,龍榻上再也無人幫我更衣,扯壞我的龍袍,每日清醒那刻再也沒有一個小可以踢……沒有你的日子,很不好過。」
或許,承認自己的心的確很難,至少,他也掙扎過太多次。
曾經,他以為,只是一夜纏綿勾住了他的新鮮感,迫使他對那個惹火撩人的她念念不忘,實則,他更想念的,是生活中的點點滴滴。
那個直呼他名諱的女子,那個膽大坐上龍椅的女子,那個囂張對他舉劍的女子,那個強勢得威脅他的女子……幾個月的相處,她已經無孔不入地滲入他的髒腑,不能分離。
「男人果然是犯賤!淳于烈,你早晚會死在陰謀詭計里!」
鬼魅暗自嘆了一口氣,為他惋惜。不管他這番舉動是不是做戲,已經失去了一個皇帝的冷靜,只要她下狠手,沒有人來得及阻止。
坐上皇位,要防備的是自己的兄弟、妃子、臣民甚至朋友,任何時候他都不應該賭,一個皇帝不能有一絲一毫的閃失。這一次,他卻冒著生命危險去賭她的心。
「朕從未被人打過耳刮子,臉上雖疼,心里卻覺得甜,或許真是有些犯賤。」
淳于烈苦笑著望著懷中的女子,漆黑的眸子卻是閃耀得有些虛幻,「知道我為何把命放在你手上嗎?因為你一直在告訴我,你比我更在乎我的命。在驛站主動引誘朱長雲是為了我,讓程南去拖住睿王的兵馬是為了我,闖進春香閣勸說是為了我,沒有讓鬼醫對程家軍下手,也是為了我,在你心里,我很重要。」
或許,他曾經是看不透,看不清,也不願相信時間還有‘真情’這種東西,只是,在她離開後,似乎一切都瞬間豁然開朗,讓他不得不將事情看清。
鬼魅微微蹙眉,不解地盯住眼前的男人。
「淳于烈,我不得不承認,你太自大了,更是自戀過頭!」她一個冷血冷酷的女殺手,在他口中怎麼就成了一個痴情女弱智?「這個地方你們願意留就留著吧,恕我不能奉陪!」
收到鬼魅掃來的白眼,淳于烈伸手制住她推拒的雙手。
「既然你已經做了選擇,就沒什麼好別扭的。他們都不是外人,用不著害羞,何況,依你的性子也不需要如此!楚龍這個名字不錯,既然你不喜歡做寧家人,就做我一人的龍兒!」伸手攬在女子的腰身,回頭對著那四人使了個眼色,「還愣著做什麼?還喂了毒蟲毒物?」
她什麼時候做了選擇?
敢情鬧了半天,她所說的,所做的都是白費?他是一門心思要纏上她了?
「淳于烈,做我的男人沒那麼幸福!我的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奉勸你最好別做夢,夢醒了徒傷悲的只會是你自己!」鬼魅冷冷地甩開腰上的手,疾步快走。
只是,沒有邁上幾步,那只手臂再次纏上。
「小妒婦!如何學會我的獨家點穴方法?睿王府的日子過得如何?皇兄還真是大方,連這匕首和鳳尾鱗鞭都舍得贈送給我的女人!」淳于烈嘴角微微咧著,眉角卻還是有些不悅,舉著從地上撿起的匕首百無聊賴地觀察。
「松手!淳于烈,你想讓大家誤認你是斷袖嗎?」。
鬼魅緊緊了眉頭,她可是男裝打扮!何況,身後還跟著四個冷眼以對的流字輩,她沒心情陪他鬧!她一把奪過男人手中的匕首藏于袖中,「只要我想要的,沒有得不到的!淳于毅的兵器庫還不是那麼難進。」
換言之,這東西都是她自己偷來的!這說明她比較識貨,才偷了用得著的東西!
「做賊都這麼狂?不過我喜歡!哈哈!」
淳于烈不顧她的反對仍然是佔有性地摟著她,管別人怎麼看,反正他知道她是女人就行!再說,他現在的臉不是他自己,丟了也無所謂!「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幾時學會我師父教的獨家點穴法?程南告訴我他沒法解開淳于毅的穴位時,我便知道你與他有過瓜葛!」
鬼魅听不到身後的腳步聲,猛然回頭,卻並沒有發現任何身影,不過,她肯定那幾個人是跟著淳于烈的。果然是喜歡做暗影,見不得人。
「作為一個殺手,要一擊斃命,記熟人體穴位圖是第一步。被點了那麼多次,我還能推敲不出哪幾個穴位和多重的力道,就太沒用了!」
她猜想,或許,淳于烈早就知道她藏身在睿王府。
他是在給她機會?還是在糾結情感沒有想通?不管怎麼樣,他說的已經令她震撼,他竟然將她看得這樣透徹。
如果,高橋能這麼了解她,他們的悲劇是不是不會發生了?
「不準你想別的男人!」
忽然間,腰上的動作一緊,一道霸道的聲音將鬼魅拉回了現實。她斜眼掃向身旁的男人,嘴角不自覺地勾了勾,果真像個孩子。
「回答我的問題!三個月不見,你為何長高了這麼多?」
「這個世界上有種東西,叫做——增高鞋墊。」
「那是什麼東西?」
「能讓矮子瞬間長高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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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林國邑城
一處奢華的酒樓中,鬼魅已經換上了金邊白袍,長發束起,倒是有一副浩氣凜然,的溫文氣質,面若冠玉,唇紅齒白,即使用了寧以藍的真容,此刻看起來,倒是有些許的風流倜儻,像個富家公子。
對面落座的則是相貌平平卻貴氣逼人的淳于烈。流字輩的四人已經被打發至各處,在西林國,他們有他們的身份和地位,無需時時刻刻守著淳于烈。
當然,這是鬼魅的意思。
「龍兒,你若是男子,只怕天下女子都要傾心與你了,依我看,你口中那個妖孽太子也比不過你!」淳于烈老奸巨猾的眸子直直地盯著對面的女子看,只可惜,他的贊美只換來對方的嗤之以鼻。
「閉嘴!老子前世長得比這個寧以藍有個性多了!一副沒斷女乃的女圭女圭樣,若真是個男子,也就是做個小倌的命!」鬼魅狠狠地瞪了一眼淳于烈,眼角卻瞟向了不遠處。見淳于烈正要開口,端起酒壺就給他使了個眼色,「杜三兄,有老友到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