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雪也不生氣,填飽了肚子便決定上路。
她幾步走到淳于烈身旁,牽住他的手掌,「阿三,在路上可得把你這個皇帝身份放一放,安心做杜三如何?或者……叫閻夜?」
閻夜座主,只怕是江湖中人眾所周知的,只是不知道他還是北灕皇帝而已。此次行走江湖,可以擺出江湖身份,只看他願不願意。
「你已將所有事都安排妥當,何須問朕?若不是昨晚你沒對朕下手,朕不得不懷疑,那暗中送畫像和信件的,會是你!引朕去桑蘭的人,或許並未算準你的出現。」淳于烈冷笑著甩開女子的手掌,率先步出了房門。
他知道這個女子對她沒有惡意,否則,昨晚她有無數個下手的機會。她的存在,竟是讓他無比的信任!她是鬼醫楚逸塵的昔日戀人,為何會纏上他?她是莊御輕曾經的未婚妻,為何選擇了他?
莫非她是個水性楊花之人?她的行為的確……可他對她卻沒有一絲厭惡。他能奢望她是他想的那個人嗎?在得知她的這些復雜關系之後,他還能有這個奢想嗎?
「阿三!你是我的男人,憑什麼走在我前面?不听話我可是會出手教訓的,雖然我們未曾過招,我卻肯定你不是我的對手!再擺皇帝架子,可別怪我不客氣!」凌雪再次扯住男人的手掌,與他十指相扣。
陌生的嗓音,卻是同樣的語氣。
這一句阿三,叫得淳于烈心上一震。當時在西林,龍兒也曾是這樣喚他,那個刻在紫檀木上的‘阿三’,只有她會這麼叫。
「座主……可是此刻動身?程將軍已在和軍師商議明日功進桓城,加急信件也已送往西林邊境的睿王處,一切已經準備就緒。」
流殤見到親密的兩人不禁有些別扭,不過,他還是畢恭畢敬地匯報了自己完成的任務。
「出發吧,就我們四人上路,其他人留下助程雷攻城和整頓。這一戰打完後,北灕便只剩一個西林了,相信睿王能擔此重任。」淳于烈的意思再清楚不過,撤掉保護他的所有暗影,將琉璃宮的人,留在南楓。
若是桑蘭那個女子是龍兒,他有能力將她帶回,若不是……再險惡的江湖他也毫不在乎,活著未必是好,死了,未必惋惜。
他曾跟她說過,上窮碧落下黃泉,他只要她。
他必須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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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泰城,過了昀城,已是三日之後。
這幾日,他們只是換過幾次馬匹,在客棧打尖洗漱和吃東西,卻從未留下過夜,流殤與流楓相互輪守駕車,淳于烈與凌雪在車廂中將就著睡,馬不停蹄地趕到了楓桑運河的一處碼頭。
一艘奢華壯觀的渡輪停在港口,凌雪微微一笑,目光中帶著一絲贊賞。這船看起來雖普通,可她知道,這是準備了數年的東西,自然牢固安全。
「怎麼才來啊?雪兒,我等你可夠久了。」
還未靠近,甲板上便出現一抹女敕綠色的身影,那抱怨的語氣中帶著無比的親切感。只不過,在他對上女子身旁的淳于烈時,頓時滿是驚愕。
怎麼會是他?這兩手相扣的……是淳于烈與凌雪?他不會是看錯了吧?這個一心要統一天下,成就千秋霸業的北灕皇帝,正牽著凌雪要來坐他的船?
「你今日是從丫鬟身上扒下了這件衣裳?夠女敕夠亮,應該和那軒轅燁站在一起,你們兩個真是絕配。」凌雪不由地嘲諷一番,這個莊御輕,有必要這麼驚訝嗎?「我們已經馬不停蹄趕了三日三夜了,你還埋怨?」
她不讓淳于烈半路休息的原因,就是因為送信給了莊御輕,說要與他一同去桑蘭,讓他在碼頭等她。
當然,她不可能告訴他,淳于烈也會一同前往。
「臭丫頭,你這是何意?拋棄了楚逸塵,退了我這個未婚夫,敢情是盯上淳于烈了!」莊御輕也不阻攔淳于烈幾人上船,他知道那兩個護衛是琉璃宮的殺手,不過,他可不怕他們會在路上出手。
何況,凌雪不是無情冷漠之人,即是她帶著的人,自然後果由她負責。
「你不覺得他很專情嗎?我想要的,便是一個專情的男子。你父皇和母妃呢?帶著這個家伙上來,會不會讓他們拿掃帚趕人?」凌雪松開了淳于烈的手,作勢打量了一下船艙。對于攻打南楓的淳于烈,南楓國主一定沒什麼好臉色。
莊御輕一對上淳于烈的雙眼,便是冷哼一聲撇開了頭。
「不知我龍弟見了你們攜手漫步會有何感想?她會不會也在地府中找個男子相擁相靠以圖慰藉?放心,此次我是收了匿名信去桑蘭,行蹤都在人家的眼皮底下,又怎會讓父皇母妃同行?我以命人將他們送去百草谷暫住。」
楚逸塵的百草谷,可不是誰都能進的,何況,憑他的本事要保護幾個人,易如反掌。只是,他也知道,楚逸塵是看在凌雪的面子上。
「你也收到了什麼信?」
凌雪下意識地月兌口而出,原本沉默冷然的淳于烈也是頓時一愣,顯然是在等待對方開口。如果可以選擇,他也不願搭這個便船!
「莫非,杜兄也是收到一封透露‘龍弟’消息的信件,外加一張畫像?那人甚是可笑,龍弟是在我懷里走的,我如何會信她還活在世上?會走這一趟,不過是因為想去看看那背後之人是誰,在這烽火連天的時候搞出這場戲,他究竟有何目的?」
莊御輕話音剛落,對著船頭揮了揮手,自然有人順風。
說寧以藍還活著,或許淳于烈會信,畢竟當時他昏迷了,或許軒轅燁會信,畢竟他不曾靠近過,可他這個親自送走她的人,如何去信?
會走這一趟,是因為桑蘭有他的勢力,並且,也是他選擇的最佳居所,更是因為想看看是誰在背後拿他的龍弟說事!
或許,還因為……他也自欺欺人地抱了一絲妄想,希望她還活著。
「莊御輕,你也查到那個人在桑蘭?」
淳于烈還是開了口,他不恨莊御輕,如果那次在山坳,沒有莊御輕在,連他也已經死了。只是,他不願見到莊御輕。
看見他就仿佛看了真相,不管是楚龍還是寧以藍,都已經死了!
在流殤他們趕到時,莊御輕還未曾離開,如此說來,又誰可以換掉龍兒的軀體?那時的她,不管是死是活,都是本人,那麼倉促的條件下,根本無人可以弄個替身以假亂真。
其實,他們任何人都清楚……楚龍死在了那個山坳。
淳于烈不信,只不過他拿自己昏迷做借口,騙自己,給自己留著一絲希望。不過,他怎會不清楚,琉璃宮里,還無人敢對他有所欺騙和隱瞞。
「對,我只是好奇那個人而已,是不是果真像極了我的龍弟!」
莊御輕引著凌雪走入船艙,卻是側頭望向淳于烈,「杜兄,你的心思如此縝密,豈會相信這些鬼話?你明明已經相信,龍弟她……」
他們都是少年英杰,怎會相信經歷山坳一戰的楚龍沒死?她是死在莊御輕懷里,尸體是淳于烈的人帶走,那個可笑的人,卻送了這樣的東西來。
他們會前往桑蘭,不過是想看看那個長相酷似楚龍的人而已。
「莊御輕,這一刻,我希望龍兒在幾個月前已經死了。」
淳于烈的唇角緩緩揚起,並將視線移向身旁的女子。他決定不再自欺欺人,面對現實。只要龍兒死過,他就可以懷疑現在的凌雪!
她對他囂張狂妄,她他對熱情主動,她佔有欲強,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更是介意‘已死的女人’,她戴著刻著他名字的掛件像剛刻好那天一樣對他笑,她語氣蠻橫地叫他阿三,她嫻熟地點穴技巧,她對他的飲食愛好一清二楚,還有那撕扯龍袍的本事……他為何還要自欺欺人地奢望那個龍兒活著?
他身旁的這個強勢女子,難道不是來找他的龍兒嗎?何必在乎那陌生的相貌?他的龍兒原來就來得詭異,再換個身軀又有何離奇?
「你這麼看著我干嘛?安分點!乖乖坐著。」
凌雪被看得全身發毛,這個淳于烈搞什麼鬼?嘴角的這笑容十分可疑!莫非他是肯定了?不是還有個冒牌貨沒處理嗎?他就敢肯定?
「雪兒,你與他……是如何相識?不是要上我的縴塵上看風景嗎?跟了一路來了南楓卻執意留在泰城,你別告訴我,你就是因為要去見他?」莊御輕有些想不通,這個女子常年居住在玉落山,如何能得知淳于烈的事?
即便她听說了,還能因此心生仰慕之情,而舍棄了楚逸塵與端祁瑞那兩個青梅竹馬?真是想不通啊!想不通!他們有哪里不如淳于烈?為何有個性的女子都愛他?
凌雪還未回答,淳于烈就伸手將她拉入懷中。
「她跟你來南楓,不過是因為我在南楓。至于我們如何相識……是因為那個高僑吧!」他低頭盯住女子的臉,黑亮的眸子充滿笑意。
直到再次見到莊御輕,他才有勇氣面對事實,不過,真是因為如此,他才能肯定眼前的女子是誰!他永遠記得那個洞房之夜,初來的鬼魅對他的眼神。
凌雪沒有開口,只是不自覺地笑了笑。
這個家伙,果然還是有點腦子,也不枉費她給的提示夠多,這麼說,他是信她不信那個冒牌貨了?
「高僑……我是否在哪兒听過……」
莊御輕忽地皺眉陷入深思,只覺得這個名字有點耳熟,卻又一時想不起來在哪里听過。「對了,淳于烈,你在這個時候放手,不怕影響戰績嗎?軒轅燁可不是那麼好對付的。」
雖然這兩人的親密看在他眼中比較刺眼,可他也沒資格說什麼,畢竟凌雪只是他曾經的未婚妻。
「東楚已滅,我的仇已報,至于其他的,沒有目前的事重要。」
淳于烈說話時,只盯著懷著靠著他的女人,從他提高僑那個名字時,她眼中閃過的那抹贊許光澤就更加了他的猜測。
「你認為去看一個不是龍弟的女子,比江山社稷重要?」莊御輕有些啞然了。這個人明知道楚龍已死,怎麼還是這麼瘋狂?
「莊兄,沒有任何事重要得過龍兒!勞煩莊兄帶我們去船艙休息,這三日三夜的趕路,有些乏了。」了一直懷疑的事,淳于烈心情大好,連態度都令人震驚。
他說的目前的事,自然是和身旁的女子在一起,這個,他相信她能听得懂。
兩句莊兄把莊御輕听懵了。
這個淳于烈是不是冒牌的?「呃……你們請便,船艙大多都是空的,自己選吧。」他還真是有點不習慣這麼客氣的淳于烈。
他還是適合陰沉著一張臉,看誰都不順眼,像是誰都欠他銀子那般!這麼突然改變,還真是夠嚇人的!
「小鬼兒,你敢耍朕!看來是該好好修理你了!」
淳于烈將女子腰部一夾,飛速奔走在過道,他湊近女子耳畔,壓低音量威脅道。他該更早才是,從她一出現,流露的便是對他的關心,他竟還是糾結矛盾了這麼久!
「誰是小鬼兒,你說的是誰?阿三,你若敢想著別的女人,我可會選擇其他人!你可知道,如今的我,還有楚逸塵和莊御輕做候補,連端祁瑞都對我死心塌地,我可是那個讓他陷入幻陣,撕心裂肺喊叫的心上人……」
在進入一間空船艙時,凌雪一個轉身滑出了男人的懷抱。她就這麼明目張膽地恐嚇、威脅、炫耀,耍弄著這個突然覺醒的男人。
「龍兒,真的是你!」
淳于烈上前將女子一把抱住,狠狠用勁,她說那次幻陣端祁瑞所喊的女子……他記得她還曾讓他派人去查那個‘雪兒’,怎麼如今她卻成了那個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