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站在魂牽夢縈了十幾年的地方,拉菲亞的心情卻象天上黑沉沉的烏雲,層層壓來。昔日的房子已不復存在,成了一處政府修建的公園,前院的兩株桂花樹和後面的水塘(現在已成人工湖)仍在,其它的全成了休閑長椅、休憩石桌石椅和種植的樹木。
她感到害怕,一種不好的感覺象天際濃重烏雲群閃過的雷電,無情地劈開,碎裂成片。「爺爺呢?」望著隔壁一幢兩層高的新樓房,如果沒記錯的話,這原來是方哥哥家。
「你找誰?」打開門的方嬸,拉菲亞一眼就認出來了,還沒開口眼已紅了。
「方嬸,我爺爺呢?我爺爺在哪?」強忍著感覺,拉住面前的方嬸的手急問。
方嬸狐疑地看了看眼前長相俏麗,穿著一套黑色運動服的姑娘,齊眉的劉海,還有齊耳的黑短發。
「你是……。」
「我是秋怡啊!方嬸。我爺爺是鄭佐啊,他在哪?請您告訴我。」十幾年,第一次如此表明自己的身份,鄭佐,多麼陌生的名字卻一直藏在靈魂深處,一天也不曾忘記過!
「啊……秋怡啊!」方嬸仔細端詳了一番才終于確信,兩滴老淚馬上流了下來︰「孩子,你怎麼才回來啊?」
拉菲亞一听這話,心智大亂感到頭腦呈一片空白,耳朵在轟隆隆地響︰「方嬸,我爺爺他……到底……怎麼啦?」後面三個字已問得無力。
「孩子,來,先進來再說。」
「不,請您先告訴我。我爺爺到底怎麼啦?」拉菲亞的聲音開始飄忽,放開拉著方嬸的手,指尖卻已不受控地在微微發抖,她太害怕了,害怕心底猜測的想法是真的。
「孩子,十幾年前你爺爺在你失蹤那天就過逝了。」
「啊……。」拉菲亞渾身無力地癱倒在門邊昏死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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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沉沉的天開始下起大雨,雖是白晝卻暗如黑夜。
東桃山的半腰,一座墳塋孤獨地立在雨里,周圍的樹枝在雨擊下發出沙沙的聲響,似乎到處都飄著壓抑的哀嚎。拉菲亞看到墓碑上鄭佐之墓四個字時,踉蹌地撲跪倒墳前,失聲痛哭,不,是一種象幼獸般的嗷叫。十多年來,無數次魂牽的爺爺現在變成一座孤伶伶的墳墓,多少次幻想著爺爺還活在世上,那天夜里,爺爺並沒就此撒手人寰,他還活著,猶如往昔坐在家門口一直等待自己放學歸來,這情景在夢里輾轉千百回。為了活下去能見著他,近身呼喚親人;就算在地獄般的生活里掙扎,經歷非人的殺手生活,她也抱著要活下去的信念度過每一天,哪想到如今陰陽相隔、一掬黃土相見,所有的堅持在此刻崩塌成泥,碎身粉骨。
眼眶決堤崩潰的淚水再也蘊含不住地潸然而下,喉嚨里發出空洞、撕啞的嚎叫聲,猶如失去肢體的傷獸。
「爺爺……,嗚嗚嗚……我回來了……秋怡回來了……回來看您了……您出來看看我啊!嗚嗚嗚……爺爺……,您不是說過一輩子都會保護秋怡的嗎?看秋怡長大成人,看秋怡嫁人生兒育女,兒孫繞膝嗎……?」
「爺爺,您出來啊,嗚嗚嗚……爺爺……我回來了。您別丟下我一人,我害怕害怕一個人再這樣活下去,嗚嗚嗚……。」
淒厲的哭喊聲如狼嚎,令人肝腸寸斷,十多年的積郁猶如滔滔不絕的江水一傾而下,沉沉消失在山間里。
拉菲亞整個人趴在地上,雙手拼命地摳著地下的泥土,不停地撕聲呼喊。
「孩子,別哭了啊!你這樣子,你爺爺會走得不安的。好孩子,別哭了……。」方嬸默默地陪著流淚,一手撐著黑傘,另一只手抱著拉菲亞,卻怎麼也止不住她往下沉的身體。
「他爸,你幫幫忙,把孩子扶回去。」
從墓地回來,拉菲亞就開始發高燒昏迷不醒,請來了老中醫,開藥時,老中醫搭了搭她的脈,微微嘆氣開了些草藥,特別叮囑方嬸幾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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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辛桐瘋了似的尋找拉菲亞,整個海濱城都差點被掘地三尺翻轉過來,還是不見蹤影。後來得知她訂婚的前一天曾寄出過一個包裹,等查到包裹就是寄往本市的麗晶酒店,不禁目瞪口呆,才明白她的逃走其實是有計劃有預謀的。
自從榮顥君回國,榮氏集團的各大小會就沒斷過,近期與宏翔集團合作的酒店合作項目也開始上馬,等到這天好不容易大家才聚在一起在榮家老宅吃飯!
姆媽已知道佐塍被殺,女兒再次失蹤的消息。剛升起的希望又被狠狠地輾到泥地里,她的長吁短嘆弄得飯桌氛圍很壓抑。以往嘻皮笑臉的顧辛桐近段時間也異常的沉悶,就連老大多次丟眼色給他,他也裝作沒看到,無奈顧辛楠只好笨拙地安慰義母︰「媽,楚曼妹妹一定會找到的,連大師都說過妹妹一定會回來的。」
「唉……辛楠,連大師這話都已說二十年了,曼兒仍然一點消息都沒有。」顧林泓說完,眼紅紅的一片水澤彌漫。
顧辛楠猛地在桌下踢了一腳給老四,神情憔悴的顧辛桐放下筷子正想罵人,看到義母悲傷的神色,暗嘆口氣站起走到她身邊,用手有力地握住她的手︰「姆媽,如果連大師的預言都不準的話,您今年就別去他廟宇捐款了,罰他把以往欠雙刀會的款連本帶利全還清,不還清的話就把他抓去跟人妖團去表演,以藝抵債。您覺得怎麼樣?想想禿頭的和尚跳舞,說不定他能成大明星呢!」
「噗。」顧林泓忍不住地笑了聲,想想又覺不妥,趕緊收斂起,但嘴角那俏皮的弧線已泄露了她的心情,于是大家的心都放寬了,也只有顧辛桐知道義母每次看到和尚跳舞就哈哈大笑毫無形象的開心。
「姆媽,楚曼妹妹一定會找到的,到時候就罰她天天陪您去逛街、看戲、游玩,我就終于可以歇歇了。」顧辛桐說到最後,不禁笑了起來。
「姆媽就那麼討你厭了?」
顧辛桐趕緊說︰「不是!姆媽忘記連大師的勸告了嗎?」。
「嗯,你說的那個‘佔盡先機,血災不斷’這話?」
「我也是听您和連大師說起,到現在也不太明白。」顧辛桐已成功地把姆媽的注意力轉到了另一面。
顧林泓眯了眯眼,把眼光移到丈夫榮顥君的身上,後者溫和地笑了笑,寵溺的眼光令人溫暖依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