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辛楠抬起悲痛欲絕的臉看著出奇冷靜的榮楚曼,想開口說什麼卻哽咽在喉頭,一個拳頭毫不留情地揮向他的左臉頰,他不能還手,更不能阻擋。
「你不是說什麼都安排妥當嗎?黑手黨這邊都沒問題,他會很安全的嗎?為什麼?為什麼還會有三部直升機和二十個殺手混在里面?你安排的人呢?你安排保護他的人呢?為什麼沒在?我恨你!我恨死你了,你答應過我不讓他跟你上船的,為什麼最後還要他上船?……。」
二十幾年來,除了義母訓練時打過他,顧辛楠還真的從沒挨過別人的拳頭,但現在就算是榮楚曼不打他,他也無法原諒自己計劃中的錯漏。這步錯漏直接造成他失去唯一的親弟弟。
強硬地承受著雨點般的拳頭,顧辛楠跪在弟弟的身旁一動也不動,任憑臉上的血流淌下來,這些痛怎麼能抵得了心里的痛,還有她的痛苦?!如果願意,他寧願躺在甲板上的是自己而不是弟弟。
榮楚曼的自控能力一直很好,但心愛的丈夫已死,所有的一切都失控,思想、情緒紛亂涌來,憑著自身的怨恨,狠狠地揍了顧辛楠。
最後,榮楚曼精疲力竭地伏起顧辛桐身上,臉上的血絲溶著她的淚水早已成了模糊一片,面容甚是恐怖。只見她伸出干淨的衣袖緩緩擦去顧辛桐臉上的血跡,那麼溫柔的眼神,那麼輕柔的動作,似乎他只是睡著了,她怕驚醒他︰「艾米克斯,你的黑頭發真丑,不過也沒關系了。到了那里,我幫你恢復它的本色。艾米克斯,你別走得太快,一定要等我。」
榮楚曼邊低喃細細說,邊整理顧辛桐的衣服,捋開他的長發,耳輪上那朵淡色的眷戀花耳環已成深紫色,她親了親那朵花骨朵,抬起的臉上還猶自掛著溫柔深情的笑。近在咫尺的顧辛楠只覺一道寒光從她的右邊快速往自己脖頸劃去,周圍的眾人根本沒看清,等看清時已覺四周鮮血四濺,顧辛楠用手臂緊緊護著榮楚曼的頭,鮮血正涓涓從他的手臂流下來︰「楚曼,你想想爸媽,你還有他們,還有我們。」
等冬隱帶著一大隊人馬上賭船的時候,已近尾聲。上井雄的尸體血肉橫飛已有些慘不忍睹,眉心中間的彈孔一毫都不差,看到自家少爺躺在冰冷的甲板上時,他捶著胸口流著淚咬牙切齒又補了幾槍給上井雄。
那天傍晚的顏色都是血紅的,連空氣都翻飛著濃重的血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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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船上少女乃女乃被大少弄暈之後,就直接帶回了泰國雙刀會的總部,安排在會長的朝鳳殿臥室,會長顧林泓飲泣守在床前。
那年的冬天誰都記得久久盤旋在空中的陰霾,似乎整天都滴著淚,即使有太陽的日子,也穿不透那無窮無盡的哀傷。
少女乃女乃到泰國雙刀會總部不久就醒了,啞著聲音求母親松開束縛她的繩索。
「媽,讓我去陪艾米克斯,他現在等我,我不去,他會怨我的。」她用一種從未有過的求人姿態對母親說,顧林泓還沒開口就漱嗽掉淚,半晌才哽咽著道︰「曼兒,辛桐那麼愛你,看到你這樣他怎麼走的安心?他可是希望你好好的活著啊!孩子,你堅強些,你還有我們啊!你還有爸媽啊!」
站在床另一邊的父親榮顥君也忍不住地淚光浮動︰「曼兒,辛桐去世誰都心痛,你是他妻子心尤其的痛,逝者去矣,活者更應該堅強勇敢地面對,這樣才對得起逝者愛護自己的那一片心啊。」
「媽,我和艾米克斯說過同生共死的,我不能失信于他。我願意跟他一起,爸、媽,對不起!快點松開我的繩索好嗎?我不想讓他等得太久。媽……我求求您了,這輩子我就求您這事!」
榮顥君夫妻的心似被鈍刀一下一下地剜著,血肉模糊地承受著那滅頂的痛,心愛的女兒唯一開口求自己的竟是要追隨養子而去,他們怎麼可能答應?!
會長痛心疾首地抱著女兒︰「曼兒,你真狠心!你真狠心吶!你就一點也不想想我和你爸爸?!你這樣子叫我如何活啊?你這是活生生的在逼媽啊!」
「媽,艾米克斯他還在等我!求求您讓我跟他去吧!」很微弱的聲音,瀕死絕望小獸般的哀求。
「不,曼兒,你這樣子絕不是辛桐想看到的,他一直希望你過得快樂無憂啊!」顧林泓再也受不了地慟哭起來。女兒現在這模樣跟死了有什麼區別?!榮顥君轉身雙手扶著窗框,眼框的淚水再也忍不住地流了下來。
「如果他不在,我活著也只是一具皮囊而已,與其這樣不如讓我跟他一起去還快樂些。」
「曼兒,你這自私的孩子,你就不想想我和你爸嗎?二十幾年來,我們做父母的好不容易有機會可以補償你,你怎麼能如此狠心就隨辛桐走?」
「媽,艾米克斯就是你們給的最好補償。除了他,我什麼都不要。」
窗外隱約傳來法師的誦號聲,已月兌去假發光著頭的榮楚曼渾身無力地躺在床上,手腳還被絲綢縛著,動彈不得,生死不能︰「媽,那您解開我的綁繩,我想去看看他。」
顧林泓望著她明亮空洞得令人崩潰的眸,猶豫著默默地垂淚。
「媽,我都被您下了軟骨粉了,連縛雞之力都沒有,您還擔心什麼?」
「媽……。」榮楚曼繼續哀求著母親,直到晌午顧林泓才同意解開她身上的絲綢。由于榮楚曼被注了軟骨粉,周身毫無力氣,就連走路都是費力而緩慢的。
少爺的居所離朝鳳殿不遠的桐苑,大廳已布置成靈堂的模樣,少爺的遺體就停在正中央,周圍是請來超度的法師,在不停地誦讀經文。
榮楚曼被人扶著進來,看到周圍跪著的人和法師,沙啞地命令全部人都出去。
冬隱從沒看過這麼「堅強」的人,榮楚曼面對少爺的遺體竟然一滴眼淚都沒流,只強硬地吩咐給少爺特制做了一個很大的水晶棺,她費力地親自給少爺換衣服,親自給少爺洗掉那黑色頭發,恢復少爺本來的金黃色頭發,再親自把少爺放在冷藏室,待緊急加工出來的水晶棺做好之後,她親自調了一些防腐藥水放在水晶棺,再把少爺安置在里面。除了吩咐要一些東西,偶爾無力需要人幫一下忙,她幾乎沒離開過少爺一步,沒理任何人,也不回應任何話。只有面對少爺時,他才看到她臉上顯出令人心酸的溫柔目光,他甚至多次看到她親吻少爺已冰涼的臉,纏綿悱惻。因為距離有些遠,所以听不清她在少爺耳邊講些什麼,听那軟軟的語音,似乎是情人間的甜言蜜語。
這期間,無論是誰都想勸她,但她淡漠的樣子既看不到悲傷也沒悲痛,讓人不知怎麼開口安慰。會長顧林泓多次想勸自己的女兒,讓少爺入土為安,見她那樣子自己反而一開口就無法往下說,根本就無法提及。
大少因為擅自作主參加賭王大賽,導致少爺喪失性命,帶回少爺的當晚,大少就被會長狠狠搧了兩巴掌,然後捂著心口就昏了過去。一向視四個養子為已出的會長,從來就舍不得真的打他們。這次,失去最疼愛的養子,她的心比誰都痛。
二少和三少回來奔喪時,倆人雙手緊握,手指關節用力到泛白,跪在少爺的遺體面前守了一夜,對著少女乃女乃卻什麼都沒說,只在臨走時握了握她的手。
泰國雙刀會總部的人都迅速地消瘦,特別是少女乃女乃。幾乎沒怎麼吃飯,只要暈倒,注射葡萄糖等營養液,只要她醒來,就固執地拔掉。然後趴在少爺的水晶棺上,無力地輕打著, , , 低沉悶冗的聲音響在寂靜的深夜里,無助地應在空蕩的靈堂,久久回在每個人的腦海里。
作為少女乃女乃的貼身保鏢,冬隱受命跟另一個菊黃女孩子二十四小時守護著她。
少女乃女乃的絕食其實還不足以心驚膽戰,最讓冬隱和菊黃恐懼的是,有時軟骨粉的藥效稍弱,一不留神沒看住,少女乃女乃就把水晶棺的蓋子移開,爬進里面和少爺一起泡在棺底,任防腐藥水把自己淹沒,只緊緊地摟著少爺僵硬的遺體……
ps︰這兩章幽幽寫得好心痛,看來這後娘是當定了!親們,正劇到此就結束了。還有幾篇番外可能會以龜速上傳,如果親們的反應大的話,就寫下去;如果是沉默的話,幽幽就草草安排他們算了。呵呵……謝謝親們一路的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