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風雲驟變
一覺醒來已是上午9點多鐘,老黑惋惜地說︰「人要是不睡覺就好了,有這個時間咱們又可多賺好幾萬哩!」
汪大明開玩笑︰「還是白求恩說得好︰同志們,我是來工作的,不是來休息的!」說完自己也止不住呵呵地笑起來。很多正兒八經的革命名言用在正式場合上怎麼听怎麼別扭,可用在各種不入流的玩笑上倒是巧奪天工熨帖無比。
「就是就是。」顧小凱一邊熱烈附和,一邊忙著幫汪大明和老黑整理床鋪,盡管這些事賓館服務生會上門來做,但顧小凱卻想借此表示殷勤,好消除自己頭晚闖禍留下的惡劣印象。他討好地幫汪大明揩拭皮包上的灰塵,說道︰「汪哥,你就等著用這皮包往家里背錢吧!」
老黑搭話道︰「我靠,這個皮包也太小了,就算全裝千元的港幣也不夠啊,待會兒還是上街買個麻袋才合適。」說得三人都是一陣哈哈大笑。
他們選擇了一家台北人開的餐廳,叫了幾盤叉燒包、多士、蝦餃和女乃茶,美美地飽食了一頓。昨晚原本說好到著名的「四五六餐廳」去吃消夜的,後來歷經驚嚇,食欲早不知跑到哪里去了,經過一夜的蟄伏,直到此時才被誘人的美食逗引出來。
「大明,我看賭法可以改進一下。」快吃完時,老黑突然發話,「像我們這樣賭下去進展太慢,踫上復門(即連續大或連續小)時五六把才贏100元,效率實在太低了。咱們的旅游簽證只有7天,得充分利用每一分鐘才行。」
「你都看到了,加大投注可是要冒風險的。」頭晚被驚嚇過一回的汪大明不解地問。
老黑故做神秘地笑笑,招手讓汪大明和顧小凱移攏過去,這才壓低聲音說︰「我們可以對賭,你押大我就押小。」
顧小凱不解地說︰「毛病!那咱們不是白耗神嗎?」
汪大明輕蔑地看了顧小凱一眼,對老黑翹起了大拇指︰「高,這樣一來咱們每把都可以進賬一百!」
顧小凱還是雲里霧里,老黑得意地解釋說︰「傻瓜,咱們累計追加的賭法不變,但兩人同時在一張賭桌上對賭,輸了的按老辦法追加,贏了的則仍然賭一百,這樣一來不是每把都不落空了嗎?」
「真他媽高!」顧小凱夸張地一拍桌子,幾乎跳了起來,「看不出老黑你他媽也是個天才啊!」
汪大明趕忙扯住他︰「你小子大呼小叫怕別人不知道怎麼的!」
老黑當下將籌碼分成兩半,汪大明和他各領一半。顧小凱觀戰。三人興沖沖地往葡京娛樂場趕去。
橫過羅理基博士大馬路時,他們才留心到葡京大酒店那像個鳥籠狀的建築外形——頭天只顧著趕去贏錢,根本來不及正眼打量。這座建成于1966年的著名建築,使人望之即產生「進得酒店去,即如籠中鳥」的聯想。據說其中深含風水玄機,從選址、朝向和建築形式都大有講究。大門口的設計也獨具匠心,遠看頗像老虎張開血盆大口,下顎尚有絲絲血痕,給人以入「虎口」撞大運的誘惑。但也有風水先生指出,這采用的是風水學上的「蝠鼠釣金錢」的格局,蝠鼠張開雙翼,「葡京大酒店」五個字剛好在蝠鼠頭上,兩旁的光管象征蝠鼠的爪,鼠口張開,呈吞吐之狀。更獨特的,酒店的屋頂赫然矗立著一只鐵公雞,喻為「一毛不拔」。听說都是當年名震濠江的「一代賭王」葉漢親自設計並監工完成的。
三人走近門庭,但見一首五言絕句躍然壁上︰「賭博無必勝,輕注可怡情。閑錢來玩耍,保持娛樂性。」汪大明誦讀一遍,不覺莞爾一笑,對兩人說︰「這分明是自欺欺人,就像醫家自撰的對聯‘但願世間人無病,哪怕架上藥生塵’一樣,原是既大發其財又作道德文章的一種把戲,只可惜一些糊涂人看了去,反拿來批評世人,說你這人真不長進,連人家賭場都勸人娛樂為主的,你怎麼反而連身家性命都要拿去賭了呢?其實作這對聯的莊家未嘗不想讓世人錢財都盡入其彀中的!」
老黑呵呵笑道︰「大明你倒是一語中的啊!不過等你將來做了廳長,在主席台上大聲聲討賭博時,心里頭或許正想著我們今日在這里快意豪賭的情景哩!」
見老黑提到官場的事,汪大明一時沒了對世情哲學做進一步追問的興趣。便整一整領帶,昂著頭從兩個衣著鮮艷的門童身邊徑直走了進去。
雖然已經在里面待過一天,但他們仍很快就迷失了方向,轉了幾圈也沒有找到賭場入口處的安檢門。原來酒店內部也是處處玄機,酒店的大堂是蝠鼠的肚子,地面由100多塊雲石組成八八六十四卦象。賭客一進入這個八卦陣,就會東西不辨、方寸大亂。大堂的圓拱頂上,由瓷磚砌成大風大浪的壁畫,以使賭客時時有置身風浪之中的暈眩感。最後,他們不得不向工作人員問路,誰知安檢門居然就在側邊。顧小凱忍不住罵道︰「這狗日的賭場,成心是同人捉迷藏怎麼的!」
進得賭場,但見過道上幾個白人正紅著眼在狂拍老虎機,顯然已戰斗了一個通宵。大廳周圍是貴賓室,專門招待一擲千金的豪賭客,顧小凱探頭探腦地想去看看熱鬧,老黑告訴他︰「沒有10萬以上的籌碼,人家根本不讓你攏邊哩!」
賭場無甲子,在這座雀籠式的賭城里,人們根本感覺不到寒暑易節、晝夜變更,有的只是生死搏殺。
汪大明他們剛踏進人聲縈繞的賭博大廳,就見幾個保安拖了一個女人出去,他們不禁有些愕然。一問,原來該女子屢賭不中,又不甘心,最後傾其所有,悉數押上,結果又是失手,又氣又急的她搶過籌碼奪路狂奔,自然很快即被捉住。汪大明注意到,盡管起了這麼大的風波,賭場內卻似乎什麼也沒發生,一些近在咫尺的賭客甚至連眼皮都懶得抬,只顧瞄著荷官手中的骰子機和疊碼仔手里拍得 啪作響的大把籌碼。汪大□□想,在這里就算是死人倒屋之類的事情恐怕也引不起他們多關注一眼的興趣,瘋狂的金錢游戲居然讓人的心變得如此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