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寶蒂沒有向邵奇亞抱怨被老鳥欺負的事情,倒是一有好消息就忍不住歡喜的跟他分享。
周六下午,邵奇亞陪著她去逛布行和手工藝品店,在挑選毛線時,寶蒂笑眯眯的提及工作上發生的事情。
我跟你說一個好消息。她把中意的毛線放進他手里提著的置物籃里,一邊說道。
什麼好消息?他親呢的替她將頰上的發絲撥到耳後。
剛認識她時,她是一頭俏麗短發,現在她頭發留長了些,多了幾分嬌柔的女人味,還是一樣那麼令他喜歡。
我們總監宣布,設計助理可以在每個月底呈交設計作品,不用透過直屬設計師,而是直接交給總監。寶蒂開心的說著,這對她而言真的是重新燃起希望的大好消息。
透過直屬設計師有什麼關系嗎?他佯裝不知情,故意這麼問,好引導她說出遭遇。
她驀然語塞,小臉黯了下來,未幾,不由自主的嘆了一口氣,這才泄漏了積壓在心里好一陣子的冤屈。
其實,上一次你鼓勵我把設計圖拿給設計師看的事,在被打回票之後,事情並沒有結束。光是回想,她的心情就整個低落起來。
什麼意思?他繼續打探。
後來,我發現何莉老師準備發表的新一季作品中,有兩件衣服跟我的設計有百分之九十的相似。
當時,她內心受到不小的沖擊,對于設計師的行為感到非常錯愕與不敢置信,當然,也覺得忿忿難平。
我記得你有講,她說你的設計猛一看還可以,但專業的人一看就知道不夠成熟是嗎?他印象深刻,沒忘記自己的眼光竟會被設計師打回票。
對。她有點意外他還記得。
所以意思是,她表面上跟你說不好,暗地里卻盜用了你的設計?邵奇亞雖然早知道了,但一講起來還是覺得義憤填膺。
寶蒂無奈的點點頭。
那你有沒有揭露她惡劣的行為?邵奇亞追問,想知道李察有沒有包庇吃案的嫌疑。
沒有。
為什麼?他訝異的揚聲。
在發現的當下,我很錯愕呀有點不高興,所以去質問何莉老師……
她把那時的對話說給邵奇亞听——何莉老師,這兩個作品,不就是我之前給你看過的設計嗎?
你在胡說什麼?何莉立刻不悅的皺起眉。這兩件衣服跟你的圖根本不一樣,不要隨便講這種話!
可是,這兩層設計的袖子,明明就是我的構想;還有這件可多種穿法的羊毛上衣也是……
如果何莉沒看過她的圖,那創意剛好相同她沒話說,可偏偏何莉看過了,退回她的作品,卻又推出如此雷同的設計,教人怎能不往負面的方向想?
你睜大眼楮看清楚一點,袖子底層絲緞延續到領口,跟你的設計有一樣嗎?多種穿法的構想早在市面上就都出現過,難道說所有人都抄襲你的創意?再說,我這麼資深,怎麼可能會用菜鳥的東西?寶蒂啊,在這圈子你還女敕,該學該經歷的還多著呢!何莉振振有詞,硬把黑的說成白的,氣勢還強過寶蒂,把她堵得啞口無言。
所以呢?就這樣?你模模鼻子就自認倒霉了?邵奇亞听完經過,忍不住打抱不平。
好個何莉,是這樣以大欺小,做了虧心事還強詞奪理,太可惡!
不然能怎樣呢?她是設計師,我是小助理,把設計圖給她看的事,只有我們兩人知道,她要是死不承認,我們各執一詞,如果事情鬧大了,大家應該會比較相信她的說詞吧!她說出自己的顧慮,只有啞巴吃黃連了。
你沒揭露又怎麼知道到底會怎樣呢?他鼓勵她說出來,只要她做出投訴,他就會想辦法查辦何莉。
喻寶蒂見他為她打抱不平,就像自己受害似的那麼生氣,她心口殘存的怨氣不禁消失無蹤。
有度量的設計師若是看到後輩有不錯的設計,會提攜指點,讓後輩有發表的機會;相反的,若設計師私心較重,就會像何莉這樣,先是批評退回,再暗地里采用,增加一點點不同,變成自己的東西,以自己的名義發表。
她是運氣比較不好啦,遇到了後者。
算了,上一次當學一次乖咩!其實,只能怪我自己笨,以為每個人都是好人。有了這次經驗,以後我就知道不能隨便把自己的作品拿給別人。她豁達的不想計較。
坦白說,何莉讓她見識到人性丑陋的一面,但也不全然是壞處。
你不會想讓她受點教訓嗎?邵奇亞沒想到她竟說算了!
我怎麼給她教訓?自認沒那麼大本事的寶蒂哂然反問。
反正她如果習慣這樣,以後一定不會受到教訓的。
唉,好像是我鼓吹你把設計圖拿給設計師看,才害你的心血被剽竊。他因心疼而自責,完全沒想到在他公司里會有這種事。
你不要這麼說啦!她挽住他的臂彎,繼續往前逛。換個角度想,我的作品被發表了,雖然掛的不是我的名義,但卻表示我那兩個設計是優秀的,這對我也是一種鼓勵耶!
兩人交往後,她在他面前表現出更多小女孩般嬌憨任性的一面,但大多時候想法還是相當成熟的,他欣賞她開闊的心胸,單純善良的脾性惹人疼愛。
你自我安慰的能力還真是一流耶,都用不著我安慰了。
還是要啦!她輕靠他肩頭撒嬌。
她或許想法樂觀開朗,但他是她心靈的寄托依靠,就是因為還有像他這麼疼愛她的靠山可依賴,她才有這麼多正面能量的。
安慰啊……他捏捏她可愛的鼻尖,心中涌現一股疼惜與溫柔。只要有才華就不會被埋沒,我相信你可以的。
寶蒂點頭,信心大增,嘴角漾開欣然微笑。
看她重拾笑容,邵奇亞這才揚起俊唇,但心里卻另有想法。
姑且不說何莉欺負的是他的寶蒂,有這種私德低劣的設計師在公司里,難保以後不會鬧出什麼損害公司名譽的事。
再說,她會如此對待寶蒂,還能表現得那麼鎮定強勢,可見她已經不是第一次這麼做,說不定早有其他助理一樣吃了悶虧而無處可投訴,他得對她格外戒備注意才行!
就讓寶蒂繼續擁有難能可貴的豁達開朗和無憂無慮,至于該處理的、該教訓的事情,就由負責守護的他來做!
傍晚,差十分就六點,天空飄著細雨,天色是蒙蒙的灰,奧斯頓精品集團大樓外的行道樹下,站了一名男子。
他不知已經站了多久,被雨淋得有些狼狽,他神情憔悴,眼神恍惚,直望著大樓出入口。
直到一抹粉女敕倩影出現,男子神色一亮,趕緊迎上前去。
寶蒂!
剛踏出大樓就突然被攔住,喻寶蒂嚇了一跳,手中的傘險些掉落,她定楮一看,赫然發現竟是——陸東文?她訝然揚聲,錯愕的看向淋得像落湯雞的前男友。你怎麼會在這里?
我是特地來等你的。他看著睽違數月,變得不太一樣的寶蒂——她氣色很好,雙頰紅潤,身穿粉橘色五分袖的雪紡上衣,外加米色的短版西裝背心,下半身是與背心同色系、下擺百褶設計的a字裙,搭配一雙淺金色的包鞋,看起來俏麗又具有小女人的柔媚,眉眼間散發著自信光采,比以前單純的青春活潑要加動人。
唉!他真後悔當初選擇了別人!
我們已經沒有關系了,你來等我做什麼?她奇怪的看著他,心情是莫名平靜。
照理說,她該氣他的花心薄情、劈腿背叛,但此刻再看見他她竟沒什麼特別感覺。
或許,是當初愛得不夠深刻,所以受傷的感覺很快淡忘吧。
也或許,是現在的她,心里塞滿的是與邵奇亞的幸福甜蜜,沒多余空間再對他記恨懷怨吧。
寶蒂,我之前一直沒有跟你說,傷了你的心,很對不起。
陸東文先是誠懇道歉,正處于失戀當中的他,身心受創,也能體會別人的感受了。
突如其來的道歉,讓寶蒂愣了一愣。
當時決裂,她在他面前傷心離去,接著發生車禍,他半通電話都沒有,沒想到現在事隔多月,他居然特地跑來道歉?
呵,會不會遲了點?
不過,有道歉總比沒道歉好,她的確更能敞開胸懷,可以再像對普通朋友一樣看待他。
我接受你的道歉。她微笑,雖然態度還是疏離,但內心已軟化。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不用再提了,反正現在大家都過得好就好,你不要一直淋雨,快回去吧!
說完,她撐著傘就要離開。今天一早就飄雨,所以她搭捷運上下班,沒有騎機車,晚點還要跟邵奇亞見面呢。
寶蒂!其實我過得不好!他霍地拉住她手腕。
轉回頭的喻寶蒂看見他眼色憂郁沮喪,不明白他這麼說想干麼?
那女人是我公司老板的女兒,也是我的上司,我和她在一起一陣子之後才發現,她根本有門當戶對又論及婚嫁的對象,而且,在公司里,有好幾個人都和她交往過……她甩掉我的時候說,我沒錢沒勢沒身份沒背景,她怎麼可能愛上我?只不過是無聊玩玩,用不著這麼認真……陸東文向她訴苦,愈說愈覺得哀怨,愈覺得自己做了錯誤的選擇。相較之下,還是寶蒂單純專情。
所以你也被那女的劈腿了?她皺眉,感覺到現世報的可怕威力。
那女人好狠心,說得這麼狠,完全把一個男人的尊嚴踩在地上踐踏。
嗚……陸東文忍不住悲傷的哭了起來,被富家女玩弄感情,心受傷,自尊也受傷。
哇咧……現在是什麼情形?
寶蒂呆住,見他一個大男人突然像孩子似的大哭,她額頭滑下三條線。
啊,你不要哭啦!她尷尬的說,拍拍他肩膀,心軟的撐高雨傘,替他擋一些雨。唉,又哭又淋雨,感覺真可憐。
小小的安慰造成陸東文大大的激動,他更加崩潰的哇的一聲,冷不防抱住寶蒂尋求慰借。
我遇人不淑啊……
寶蒂嚇一跳,本來要推開他,但憐憫之心讓她選擇包容,安撫的拍拍他的背,暫時把肩膀借給陸東文發泄情緒,不過……他成語用錯了捏,遇人不淑是指女人好嗎?
忙完了秋冬服飾的推出,公司的忙碌程度稍緩,今天邵奇亞把李察留下來談話,所以在公司待得較晚。
邵奇亞看著座車從地下停車場離開,繞出街道,駛向大馬路,行經大樓門口時,意外瞧見熟悉的身影。
他看見了寶蒂撐傘從大門走出,心里有股沖動想要停下車載她回家,可是在還沒有曝露身份的情況下,他現在出現並不合理,所以只好作罷。
當初只是想暗地引她進公司,也怕說出身份影響兩人單純的交情,所以一直隱瞞身份,可是這一瞞,想要坦承時卻不知如何啟齒而拖到現在,他想,也該是時候把他的身份告訴寶蒂了。
這麼一來,他就可以每天接送她上下班,像現在下著雨,想載她也不用有所顧慮了。
思緒迅速運轉間,他不期然看見一名男子靠近了寶蒂,他不自覺的又將車速放得更慢。
那個渾身濕答答的男人是誰?是路人問路嗎?
腦袋才浮現這些疑問,他就又看見男子拉住了欲離去的寶蒂的手,他心頭一揪。擔心了起來。
該不會是被痴漢糾纏吧?邵奇亞緊張的停靠路邊,踩下煞車,打算看情況,隨時沖下去替她解危。
可沒想到過了一會兒,男子得寸進尺的抱住寶蒂,而寶蒂竟然接受了他的擁抱,絲毫沒有抗拒?
這是怎麼回事?
邵奇亞瞠大眼看著這一幕,不敢置信,震驚又錯愕。
那男人到底是誰?
難不成……是她的前男友回來找她了?
他沒忘記,當初寶蒂還在跟前男友交往時,一心只有對方一點也沒將他列入考慮。
如果她前男友真的是來求復合的,她會不會重回他的懷抱?
思及此,他驀然心慌,胸臆間莫名升起心愛寶貝將被搶走的惶恐憂懼。
可惡的家伙,當初拋棄寶蒂,現在又來做什麼?
可是……倘若事情演變至此,他該怎麼做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