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依維斯一早起來的時候,就听見村子外面一片忙碌的聲音。原來星狂和風楊還有維拉、索特他們四個正在帶著佣兵們晨練呢。
「哇,老大,怎麼還要搞這些啊?」有些佣兵有些不快地悄悄問維拉和索特,「出來混飯吃而已,不用搞得這麼認真吧?」
「如果你這麼想的話,你就一輩子只能當個垃圾佣兵!」沒想到他的話被星狂听到了,星狂于是毫不客氣地罵道。
「真是丟臉!」維拉和索特趕緊把頭撇開,裝作不認識他,跑到一邊去了。
「我知道了。」這一路走來,佣兵們也都知道星狂不是等閑人物,所以對他還是有幾分畏懼的,被星狂這麼一罵也不敢還口,都老老實實地紅著臉一邊訓練去了。
「還真是熱火朝天啊!」依維斯看到這情景,不知道為什麼心里覺得挺高興的。于是對同樣出來看熱鬧的請學等人說道。
「是啊,他們看起來很有干勁啊。」璐娜說道。
「軍隊並不一定只能造成破壞,一支軍隊最重要是要看在什麼人的手里。如果在一個善良的人的手里,那麼它就可以是一支善良的軍隊。如果是在一個快樂的人的手里,就可以是一支快樂的軍隊。」請學頗有深意地說道。
「快樂的軍隊?听起來很有意思。」依維斯好像被請學的話打動了。
「依維斯哥哥,不如你就讓他們變成一支快樂的軍隊吧。」小叮當昂起頭來對依維斯說道。
「這個世界太需要一支快樂的軍隊了。」請學又說道。
「一支快樂的軍隊?這個世上真可以有那樣的軍隊嗎?」。依維斯說著,望向遠方。
「對了,就是這種眼神。」請學在心里暗暗道。
「依維斯,要不要跟我去見一個人?」請學抑制住心中的興奮,問道。
「誰?」依維斯問。
「自……由……王……子!」請學一字一句地說道。
「自由王子?」依維斯輕輕地重復著這幾個字,有些迷惑地看著請學,「怎麼有人叫這種名字?」
「這不是他的名字,但是這不重要,因為沒有人關心他的名字。每個人都叫他自由王子,也只知道他叫自由王子。」請學的話語中充滿激情。看得出來,「自由王子」一定讓這個心境如水的人十分激賞。
「你很欣賞他?」依維斯不是瞎子,請學的眼楮里什麼都顯露出來了。
「相不相信他能改變你的一生?」請學少有的有些狡詐地對依維斯笑道。
「你在激我?」依維斯也笑了。
「那你敢不敢去?」請學咄咄逼人。
「他在哪里?」依維斯終于忍不住問道。他實在是太想看看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可以讓請學如此的激賞。
「在三千里外的卡洛特平原。」請學用手用力地指著西方的地平線,大聲說道。
「有意思。」依維斯看著請學閃著光的眼楮,笑了笑。
「星狂,給我兩匹馬!」依維斯對著正在晨練的星狂大聲叫道。
不到一分鐘,馬就牽來了。馬韁一到手,請學就躍上馬去,他的身上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已經多了一個包裹。
「蓄謀已久。」依維斯又是一笑,也躍上馬去。
「去看看你的‘自由王子’吧。」依維斯用馬鞭指著西方,大聲說道。隨著一聲「駕」,兩匹馬絕塵而去。
「依維斯,你要去哪里啊?」這時候,璐娜跟著跑過來,追在馬尾後大聲問道。
「一個星期後我就回來了,到時候我告訴你‘自由王子’長什麼樣子。」依維斯在馬背上大聲叫道。
※※※
「‘自由王子’?就是那個基歐的流浪王子嗎?」。璐娜問身旁的星狂道。
「是的,就是他。」星狂望著絕塵而去的依維斯,有些失魂落魄地喃喃道。
「星狂先生,你怎麼了?」這時候,維拉走上前來,用手在星狂面前用力地揮了揮,都不見星狂有反應,于是問道。
「你們還在這里干什麼?還不快去練習?我們可是要改變這個大陸的軍隊。」等到星狂反應過來後,馬上飛起一腳向維拉踢去,大喝道。
「改變大陸?是說我們嗎?」。維拉有些驚愕地問道。
而星狂完全沒有理他,他想起了在埃南羅的時候,請學跟他說的一番話。
「星狂,你猜依維斯在卡納亞會待多久?」
「我看不會太久,他不適合這里。」
「呵呵,我也這麼覺得。」
「如果有一天依維斯離開,你會跟著他一起走呢,還是留下?」
「嗯,依維斯確實是個不錯的上司,但是他說好听一點是沒有野心,說難听一點就是沒有上進心。我想,不到最後一刻,我是不會知道該怎麼辦的。」
「想听听我的意見嗎?」。星狂清楚地記得,那時候他看見請學笑了。正是因為請學的這一笑,星狂知道自己看錯了他,請學決不是像他表面那麼簡單。
要看一個人,最好就是听他的笑聲。一個笑得復雜的人,是絕對不可能簡單的。
「請賜教。」
「我個人認為你應該跟著依維斯離開。」
「為什麼?」
「你知道依維斯為什麼和這里格格不入嗎?」。
「請賜教。」
「因為對依維斯來說,這里太小了。」
「如果整個埃南羅還算小,那什麼才算是大?」
「天上人間!」
「你覺得依維斯會稱霸整個大陸嗎?」。
「有一天,你會發現這個世界比你想像中要大得多。就像有一天你會發現你的生命可以比你想像中更輝煌。」
「和歷史,不是和埃南羅的歷史,也不是和大陸的歷史,而是和整個宇宙的歷史站在同樣一個高度。這樣一個偉大到現在的你還沒有能力承受的夢,你敢做嗎?」。請學說完這句話之後,就離開了,笑著離開了。
而在不到十天之後,星狂就跟著依維斯離開了卡納亞。為了一個偉大到自己沒有能力承受的夢。
「就是那個聞名全‘永久中立之地’十幾年的‘自由王子’嗎?」。這時候,璐娜的聲音將星狂從遐想中喚醒。
「是的,就是他。」星狂答道。
「依維斯真的要去見那樣偉大的人物嗎?」。璐娜的眼中充滿了羨慕和崇敬。
在這個世界的每一個角落都有它自己的傳說,而在「永久中立之地」的傳說就是「自由王子」!
「他會更加偉大。」星狂說道。
「他已經這麼偉大了,還能更偉大嗎?」。璐娜誤會了星狂的意思,于是有些奇怪地問道。
「是的,將會是整個人類前所未有的偉大。」星狂說完,詭異的一笑,跑回到佣兵們的隊伍當中,繼續晨練。而他叫喊的聲音比剛才大了整整一倍。
一個全宇宙的傳說在這堅強有力的呼喊聲中正暗暗地孕育著。
※※※
此時的的依維斯和請學正在路上奔馳著,他們座下的馬以平時兩倍以上的速度在路上奔馳著,跑了不到三個小時,它們就已經開始有點腿抽筋。它們從來沒有載過這麼心急的主人,他們使盡各種辦法把它們的潛力在最短時間內逼了出來。本來,按照它們的腳力,就是連續跑上十幾個小時也不會累。但是現在只跑了三個小時,它們卻已經腳抽筋了,它們將這樣連續跑三天。
三天後,星狂為依維斯兩人特意挑選的兩匹良駒,口吐白沫倒在卡洛特平原的入口。
卡洛特平原的入口,先是一排崗樓,分成三個入口處。人群分成三條長龍,陸續地進入卡洛特平原,而依維斯兩人也在其中。
卡洛特平原四面環山,只有一條狹窄的長條形的峽谷可以進入。這里據說因為曾經受過妖怪的詛咒,所以土壤沒有什麼養分,很難種出什麼好東西來,很多年來,一直被世人遺棄。但是十七年前,「自由王子」因為這里易守難攻的地理位置,率領他聞名大陸的「神聖十字軍」來到這里,建築要塞。
「自由王子」來到卡洛特平原的第一天,他就向全大陸宣布他除了卡洛特平原內的安寧和平原內百姓的平安,不再追求任何東西。
他還說,「任何一個人,無論你曾經身犯多麼深重的罪惡,只要你真心悔過,卡洛特平原就可以保證你永遠的安寧。任何一個人,只要進入了卡洛特平原,他就將自動接受卡洛特平原的保護。只要他在卡洛特平原不曾做下任何傷害他人的行為,那他就可以安穩地過完他的下半生。所有的怨恨、冤仇,到了卡洛特就都要結束,無論是誰,都不能將仇恨之火燃燒到卡洛特平原。否則,‘神聖十字軍’將追殺他到天涯海角!」
這就是著名的「十字軍宣言」。
自從這次「自由王子」的宣言發表之後,十七年來,這里成為了「永久中立之地」惟一一塊幾乎絲毫沒有沾染戰火的土地。
正是因為這里的安寧,大量的手工業者和商人都搬遷到這塊原本貧瘠的土地上來。而又由于「自由王子」的「十字軍宣言」,大量破產的農民、悔過的逃犯,甚至是被人追殺的貴族都紛紛逃到了卡洛特平原。
十七年來,區區一千三百平方公里的卡洛特平原,幾乎成了「永久中立之地」人間天堂的代名詞。不過,並不是什麼人都可以進卡洛特平原的,根據十字軍的規定一定要有一技之長才能進入卡洛特平原。而能夠戰斗在卡洛特平原不被視為技能。
盡管如此,十七年來,卡洛特平原的人口還是從最初的兩萬多人(這里面還包括「神聖十字軍」的八千戰士),激增至現在的七百六十萬之多。
隨著人口的人增長,卡洛特平原的財富也是與日俱增。盡管「神聖十字軍」的稅率是極其低的,僅有百分之一,但是仍然有人猜測,「神聖十字軍」每年的收入在十萬鑽石幣以上。雖然傳聞未必屬實,但是卻由此可見,卡洛特平原是多麼的富有!
既然這麼富有,就不可能沒有人覬覦,但是,十七年來,沒有人成功過。所有覬覦卡洛特平原的軍隊都嘗到了「神聖十字軍」的厲害。沒有人可以想像,世界上居然會有這樣一支軍隊!他們八千人全部是大陸各地受封的騎士;他們軍紀嚴整,作戰頑強,單兵作戰能力更是驚人。正是這支永遠滿員的八千人的「神聖十字軍」讓「永久中立之地」十幾個強橫的軍閥敗亡。而這些人也一日日地成就了「自由王子」的聲譽。
說到這里就不得不說一下「神聖十字軍」的組建。「神聖十字軍」剛開始是一支「自由王子」從基歐帶出的軍隊的名字,它一共有成員兩萬四千人,那時候,「自由王子」十八歲。經過三年征戰之後,當「自由王子」找到卡洛特平原的時候,已經只剩下八千多人。
後來,隨著卡洛特平原日漸富有,覬覦此地的人越來越多,而「神聖十字軍」隨著成功抵抗侵略的次數的增加,人數慢慢開始減少。但是也正是由于「神聖十字軍」抵抗侵略的成功次數的增加,它的事跡越傳越廣,「自由王子」也越來越聲名遠播。
此後,就在全「永久中立之地」範圍內形成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潮流。無數英勇浪漫的騎士和俠客騎著自己的白馬,帶著自己的武器從各地打著「保衛自由之地」的旗號千里迢迢來到卡洛特平原自願加入「神聖十字軍」。而「自由王子」就在他們中挑選優秀者加入,但是編制始終保持在八千人。
也正是因為如此,雖然十七年來,「神聖十字軍」征戰不斷,但是始終保持滿員。而卡洛特平原也得以保全十七年的安寧。
「自由王子」和「神聖十字軍」也漸漸變成了傳說。任何一個佩帶著「神聖十字軍」
軍章的退伍士兵,在「永久中立之地」的任何角落都將受到人們絕對的敬重。對于「永久中立之地」里正直的騎士來說,一枚「神聖十字軍」的軍章無疑也是最高的榮耀。
「麻煩你把你的證件給我看一下。」一個全身穿著整整齊齊的鎧甲的士兵站起來,敬了個禮,然後禮貌地問道。從他的舉手投足間的氣度,旁人很容易就可以知道他是個很有教養的騎士。
「看來‘神聖十字軍’真的是全是騎士。」請學在心里想到。
「我們來找‘自由王子’,麻煩你通報一聲。」請學也禮貌地對那士兵說道。
「對不起,‘自由王子’不接受任何卡洛特平原外人的拜訪,請回吧。」那士兵禮貌地說道。
「那就請你通傳一聲,說普蘭斯的客人想見見西格非。」請學說著,用一種堅定的眼神望著那士兵。如果是行家就會知道這是一種中級的精神魔法。
「好吧,那麻煩你們兩位到崗樓里等著。」那士兵答道。
「好的。」請學微微彎腰,敬了個禮,說道。
「這里的警備還真是很森嚴啊,這就是你路上說的太平盛世嗎?怎麼沒有一點和平的感覺?」在走進崗樓之後,依維斯看到這排崗樓後面還有六排崗樓,每排崗樓之間相隔大約三百米,六排崗樓之後才是高高的城牆,于是感嘆道。
「和平不是光靠浪漫的想法就可以得到的。」請學對依維斯說道。
※※※
三十五分鐘後,那個騎士回到了崗樓。
「‘自由王子’請你們進城。」那士兵說道。
「多謝,麻煩你帶路。」請學笑著站起身,握了握那士兵的手。
依維斯兩人就跟著這士兵能過一個又一個崗樓,再穿過城牆,終于來到卡洛特平原。
「哇,這麼繁華?」盡管依維斯在一路上已經听請學說過很多次卡洛特平原的繁華,但是當他真正見到的時候,還是難以大為驚訝。
按說依維斯也算是見過些世面的人了,但是來到這里還是有種劉姥姥進大觀園的感覺。
「不會吧?垃圾桶都用銅的?」
「街上都鋪大理石?」
「依維斯!」請學輕輕地扯了一下依維斯的衣角,依維斯才漸漸地安靜下來。但是嘴里還是不住地說道,「太有錢了,太有錢了。」
「‘自由王子’就在里面。」不知不覺中,兩人居然就已經到了「自由王子」的住處。這里雖然比外面的房子要豪華得多,但是若放在這條街上,倒也看不出什麼特別來,基本上跟普通的民房沒有什麼區別。
門口竟然連個守衛什麼的也沒有,門也是大咧咧地開著的,仿佛什麼人都可以隨便進去一般。
事實上,「自由王子」的家還真是什麼人都能進去的。「自由王子」一生未婚,家里也沒有什麼佣人,只有一個老管家。整棟房子就只住著兩個人。
走進去之後,依維斯才發現「自由王子」的家並不大,所有的地方加起來也只有三百平米左右。所以他們兩個一走進去,就到了客廳了。卻沒有看見有一個人。
「請問有人嗎?」。請學大聲叫道。
「小聲點。」這時候,從一旁的房間里沖出來一個人,打著手勢說道,「我剛剛才把我的老管家給哄睡了。」
「你還是那麼怕他啊?」請學笑著問道。
「唉,人老了之後,嘮叨得越來越凶,比從前還要厲害了。要是不把他哄睡,還真不能跟你們談什麼事。」那人苦笑了一下,又愉快地繼續說道,「不過也多虧了他,就是因為他出名的嘮叨,整個卡洛特平原都沒有什麼人能夠受得了他。所以只要我一躲進家里就沒有什麼人敢來找我。」
「那我們是不是要出去?」請學听了,趕緊壓低嗓音問道。
「當然,當然。」那人瞟了依維斯一眼,說道。依維斯也同時瞟他一眼,兩人的目光交會了不到一秒之後,各自走開。
那人中等身材,金黃的頭發,不特別好看也不特別難看的五官。乍一看上去,是很普通的一個人。但是依維斯剛才與他的目光相遇的那一刻,依維斯知道,他決不是一個普通人。那眼神,像箭一樣,直射人的內心最深處,竟似要在一望之間將你內心所有的秘密都掏出來。
「這個人就是‘自由王子’嗎?」。依維斯跟在他們兩人背後走出房子,心里暗想。
三人一起來到一個稍微僻靜一點的山頭之後。「自由王子」突然轉過身,笑望著依維斯問道︰「年輕人,你想知道什麼?」「自由王子」雖然比請學小一些,但是也已經三十有八。所以,他這樣說話,倒也不能說他托大。
「請學師兄說你可以改變我的一生,所以我就來了。」依維斯直言不諱地道。
「來看看我究竟怎樣改變你的一生,是嗎?」。「自由王子」問道。
「是的。」依維斯答道。
「沒有人可以改變你的一生,我也不行。你的人生只屬于你自己。不過,我或許可以告訴你你自己的人生究竟在哪里。」「自由王子」說著,笑了笑。
「多謝前輩賜教。」依維斯說道。
「好吧,在說這些之前,先讓我們知道對方的姓名,好嗎?」。「自由王子」問道。
「當然,我叫依維斯。」依維斯說道。
「我叫西格非,很高興認識你。」西格非笑著伸出手。
「我也很高興認識你。」依維斯也伸出手和他相握。
「十七年來,讓西格非說出真名的人沒有超過十個。」請學在一旁解釋道。
「是嗎?那我很榮幸。」依維斯笑笑。
「小伙子很驕傲。」西格非也笑笑,「好了,我們說正事吧。」
「二十一年前,我還是基歐的七王子。那時候,我的父王剛剛去世,我的六個兄長各自施展陰謀詭計企圖奪得王位。盡管我一再聲明對王位沒有野心,但是,他們六個首先要對付的仍然是我,因為當時我正是基歐軍隊的首長。
「他們使盡各種辦法,企圖剝奪我的兵權。甚至有人使出了暗殺的技倆。我當時還年輕,實在看不慣他們這種所作所為,也受不了這種氣,于是一氣之下就率領我麾下最精勇的兩萬多騎士出走到‘永久中立之地’。我起先只是想在‘永久中立之地’搶一塊地盤,安安心心做我的安樂王,但是後來,我遇到了一個人,然後,我的想法就徹底改變了。」西格非說到這里便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那個人是誰?」依維斯問道。
「她就是卡洛特平原真正的主人。」西格非說著滿懷深情地用手撫模著這片山頭上已經有他半身高的灌木,「知道嗎?二十年前的卡洛特平原是不可能長出這麼茂盛的灌木的。」
「是她改變了這里的土地?」依維斯問道。
「她改變的並不只是這里的土地,還有人心。」西格非說著抬起頭,眺望著遠方,似乎正在思念著什麼。
「她叫特麗莎,一個很普通的名字。事實上,她也是一個很普通的女子。我遇到她的時候,是在十七年前。
「那時候我正在和另外一個領主打仗,為了爭奪一塊離卡洛特平原不遠的放牧場。我的部隊全部是騎兵,我需要草原。就在卡洛特平原外,我們進行了一次試探性的會戰,雙方投入的兵力都不是很多,大概各自都只有三千人。
「但是正當我們雙方都在努力作戰的時候,卻出現了一個人,讓我們雙方都停止了戰斗。只是一個人,一個普普通通的四十上下的婦女,穿著一件粗布麻紗的衣服出現在戰場,就使我們雙方都停止了戰斗。听起來似乎是不可想像,然而這卻是事實。
「我們雙方的士兵都看見她打著赤腳,毫不畏懼地走進刀槍箭雨中。她在戰場上四處奔走,給每一個受傷倒地的士兵喂水。她低聲地安慰他們,輕輕地唱著聖歌,默默地為他們流淚。她沒有大喊大叫,也沒有阻止我們繼續戰斗,只是這樣在戰場的四周走來走去,完全無視那些隨時可以奪去她性命的刀槍箭雨。」說到這里的時候,西格非的眼楮開始有些微微泛紅。
「首先是我的騎士們無法繼續戰斗下去,他們紛紛退出戰場。而我的對手並沒有乘機追擊,他們也像我們一樣慢慢退出戰場。我們無法再戰斗下去,因為那時候的我們從戰斗中所能獲得的,除了羞恥以外,再也沒有其他。
「到最後,我們雙方都完全停止了戰斗。但是她仍然像起初一樣,在戰場上四處奔走。流著淚為每一個將死的人祈禱,當時我們雙方一共有數千人默默無語地注視著她。這次戰斗之後,我的那個對手歸隱了。而我則放棄了我起先的領地,來到了卡洛特平原,並發誓永遠保護它。
「你難以想像,我們剛來的時候看見的都是些什麼?這里幾乎寸草不生,里面的人大部分都面黃肌瘦。這里的一萬多居民竟然有三分之一以上是垂死的。但是更難以想像的是,這里的人居然個個都是快樂的。他們沒有誰能夠保證自己可以活過明天,但是他們每個人都是快樂的,因為這里有特麗莎。她率領著稍微健康的人在一千多平方公里的平原里四處奔走,用盡各種方法為他們謀得食物,為他們謀得衣物,為他們謀得快樂,為他們謀得活下去的機會。你難以想像,這世上怎麼會有一個人將自己奉獻得如此徹底。她將自己所有的一切,、生命乃至整個靈魂都投入到別人的痛苦中去,但求為別人求得一絲快樂。」西格非說著,禁不住有些哽咽。
「她人呢?」依維斯忍不住問道。
「整個大山都是她。」西給非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緒,說道,「十五年前,她因為勞累過度,倒下了。臨死前,她要我們將她的骨灰灑遍整個卡洛特平原,以便可以在死後依然守護著這里的人們。在第二年,我們就看見這里長出了花草樹木。從此,卡洛特平原的土壤比全大陸最豐腴的土地也不遜色。我們知道,這是特麗莎修女用生命給我們帶來的奇跡,她用她最後的生命解除了妖怪對這塊土地的詛咒。所以我們所有人對今天的一切都十分珍惜,決不許任何人破壞它。」
「她有什麼遺著嗎?」。依維斯問道。此時的他,無比渴望能夠和這位特麗莎交談,但是她人已經去世了,那就只能推而求其次了。
「她不識字。」西格非說道。
「啊?」依維斯的臉上掩不住的失望之情。
「不過,她有一塊墓碑。她曾經說過,如果有人對她所做的事業感到有興趣的話,可以去看她的那塊墓碑。」西格非說道。
「那帶我去看看那塊墓碑吧。」依維斯趕緊說道。
「它就在你的身後。」西格非說道。
依維斯趕緊轉身,果然看見一塊黑色的墓碑,上面刻著字。這塊墓碑已經有些年頭,但是上面的字跡依然十分清晰,很明顯,有人專門在維護它。
上面所刻著的字很顯然確實是出自一個人的口述,因為這些詞句之間並沒有什麼嚴格的邏輯和修辭。
「不能因為我們看不到,就以為世上沒有人流淚。
不能因為我們听不見,就以為世上沒有人申吟。
軟弱的我們無法反抗,但是我們至少可以互相關懷。
我們盡管在悲哀中等待。
終有一天,上天之鞭將降臨在這片土地上。
所有丑惡的人、殘忍的人、自私自利的人,都將在上天之鞭面前獲得應有的審判。
所有的不平與苦難都將消失,
和平與愛的世界終將到來。」
「特麗莎所做的一切就是為了等待上天之鞭的降臨?」依維斯有些詫異地問道。
「可以這麼說?」西格非說道。
「那你為什麼不去做這條上天之鞭呢?」依維斯問道。
「我的能力的極限是守護卡洛特平原,其他的就在我的能力範圍之外了。」西格非說道。
「你們希望我效忠那條‘上天之鞭’?」依維斯漸漸開始明白他們兩個的意思了。
「不,我們希望你做那條‘上天之鞭’。」這時候請學插言道。
「我?為什麼是我?」依維斯詫異地問道。
「因為你符合所有的條件。」西格非說道。
「那我需要做什麼?」依維斯試探地問道。
「第一步,統一整個大陸。」西格非說道。
「什麼?」依維斯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第一步就是統一大陸?這也太難了一點吧。
「你不用懷疑,第一步確實就是統一整個大陸,建立一個人人平等的自由世界。」西格非說道。
「你們想我去打仗,殺人?」依維斯問道。
「這是沒有辦法的事。」西格非無奈地說道。
「如果我說我沒有興趣呢?」依維斯又問道。
「那也沒有什麼,只不過是讓特麗莎和我們再多等幾百年而已。」西格非輕松地說道。
「沒有別的路可走嗎?」。依維斯回首看見地上的那塊墓碑,又問道。
「沒有。」西格非堅決地說道。
「不是我故意要拒絕,只是你們要我做的事情難度太大,而我對這些又沒有興趣。你知道嗎?我這個人……」依維斯不知道為什麼自己要跟西格非解釋,他根本就是在要自己做一件瘋狂的完全不可能的事。自己一不是國王,二不是統兵的大將,怎麼可能做到他要自己做的事呢?但是為什麼自己又要跟他解釋呢,真是見鬼。
「沒有什麼的,只是多等幾百年而已。特麗莎和我雖然都不會高興,但是也是沒有辦法的事。」西格非搖搖頭,嘆著氣說道。
「你們為什麼偏偏要選我呢?」依維斯苦惱地揪著頭發。
「因為你是符合所有條件的人。」西格非又重復了一遍起先的話。
「為了達到你們所說的目標,你們能提供給我什麼呢?」依維斯又問道。
「信念。」西格非說道。
「現在一大早的,我連牙都沒有刷,你突然跑出來跟我說統一大陸這麼大件事,我真的一下子反應不過來。你要知道,我現在還只是個一無所有,懵懵懂懂的十五歲半的少年。我……」依維斯支支吾吾地說道。
「你可以留在這里慢慢考慮。」西格非狡詐的一笑,說道。
「是啊,依維斯你也累了,該休息了。」請學也說道。
「是的,我的確應該找個地方休息一下,真的有些累了。」依維斯說著,自顧自地走到前面去,嘴里還喃喃自語。顯然,他在努力讓自己思考這件完全不正常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