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南羅國都卡納亞。
散會之後,風楊看到依維斯拉著西龍說了幾句話,西龍漲紅著臉,明顯是在竭力地表示反對,但是,從他們兩個人的神態看來,西龍的努力無疑是白費了,只見依維斯揮了揮手,便頭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西龍的臉上籠罩著一層陰雲,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依維斯總統領也許僅僅是為了告知西龍大人某件事情而已,而不是想听取他的建議!望著依維斯的背影,風楊思緒萬千。自從他認識依維斯到現在,依維斯雖然在愛情上也曾展露出軟弱的一面,不過,他畢竟始終在堅持著自己的意志,真正決定的事情,不論別人如何勸告、阻攔,他都會像飛蛾一樣義無返顧地向著火堆撲去。從這一點來看,依維斯倒是自始至終一點都沒有變。
「光是這勇氣就值得人們佩服了。」風楊走下台階,抬頭望了望幽深的夜空,有時他忍不住有一種想知道未來是什麼樣子的沖動,不過,他卻又知道未來正是因為其未知才會對人產生莫大的吸引力,知道了反倒不好。
風楊也並沒有打算向西龍詢問他和依維斯之間發生了什麼事。一方面,作為一個軍人,他不方便過問自己的分外之事;另一方面,他相信西龍現在也不想受到別人的打擾。
兩分鐘後,卡納亞的巡邏士兵瞥到一條人影如一條白練般疾速地飛向永久中立之地的阿爾斯山方向。但那影子在他們的視線中僅僅是一閃而過,以致于士兵們都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
大約一個小時之後,阿爾斯山。
夜風蕭蕭,野草無聲地搖動著,周圍萬籟俱寂,這樣的環境,站得久了也許可以听見自己的心跳。阿雅的墓前,站立著一個白色的人影,風吹動他的衣袂,獵獵作響。
大概是西龍在駐守這里的時候,經常來看護,所以,墳墓的四周非常干淨,墳墓上面的草也修剪得頗為整齊。總的來說,墳墓的外表跟阿雅生前有一個共同點︰簡潔素雅。窮凶惡極、講究排場的坎亞在修建墳墓這一點上卻顯得非常明智,這說明在某一方面上他還是很了解阿雅的。
「阿雅!我回來了!」依維斯蹲在墓碑前面,滿含深情地說道,「要是當初我知道我死去並不能使你得到幸福,我一定不會死。即使心再疼,我也會選擇堅強地活下去,一直陪伴在你的身邊,一直呵護你。可惜,當我明白的時候,我們已經人鬼殊途了。
依維斯伸手撫模著石碑,一股冰冷的涼意侵入骨髓,「我來的時候,西龍拼命地阻止我,明天會有重要的事情要去辦,他不想我分心。但我知道,我必須來,否則,我的心無法獲得安寧。我想對你說,我已變得堅強,已經可以面對這所有的一切,謝謝你,陪我走了這一段路;謝謝你,即使你已不在,仍然給我帶來那麼多的震動。
「我還想告訴你,其實我並沒有恨過坎亞師兄,他不過是選擇了自己想走的路罷了。曾經,我很妒忌他,妒忌他可以和你在一起,但是,當我知道你死了之後,我對這個人已經不可以簡簡單單的用一個恨字來形容了。不過,死者已矣,我再計較又能怎樣?再舍不得你又能怎樣呢?當事情不可能再改變時,無可奈何的我也只能學著接受事實。
「我曾經很痛苦,很迷茫,為什麼失去的不可以重新獲得?阿雅,我知道你不可能告訴我答案,而我也永遠無法找出令自己滿意的答案。阿雅,你知道嗎?以前我從來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天堂,但為了你,我願意去相信,但願你在天堂里過得幸福!不再重復人世的悲哀。
「我已經下定決心傾盡全力去完成自己的使命,去拯救這個世界,而且,我也相信自己一定可以做到!現在,我要先去救璐娜,我已經失去了這輩子最愛的人,我不想再失去最愛我的人。也許,所有的人都會說我自私,只顧著兒女私情,但無論怎樣都好,我一定要先把璐娜救回來。因為假若我連最愛我的她都不能拯救的話,又憑什麼去救世人呢?善良而體貼的你會贊同我吧?阿雅。
「假如真的有來生的話,我以萬分的誠意起誓,我要再次遇到你,並且,要和你在一起。但是,現在,我將努力地度過今生。今夜來這里,只是想告訴你,我以後再也不會想你了,再也不會!我不能再讓別人為我擔心,為我付出,我不能這麼自私。但是,我絕對不是不愛你,我僅僅是離開,離開罷了。
「阿雅,我要回去了,你保重吧!」依維斯擦干了臉上的淚痕,深深地凝視著墓碑,然後,臉上顯現出堅毅的神色,頭也不回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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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歷2109年11月26日早。
「什麼?依維斯他們不見了?」天行站起身來,說道。心想︰走也不跟我打個招呼,他們到底將我這個前輩置于何地呢?
「是的!」若炎恭恭敬敬地答道。
「知道他們去哪里了嗎?」。天行望著自己的手掌,問道。
若炎搖了搖頭,「不知道。」
「居然連一封書信也沒有留下嗎?」。天行向若炎瞟了一眼。
若炎再次搖了搖頭,「沒有,師傅!」
天行一拍前額,語氣之中蘊含著某種說不出的諷刺和不滿,「依維斯,你們可真是瀟灑如風啊!」
此時,佛都略顯蹣跚地走進來,從他滲滿汗水的額頭和起伏不定的胸膛看來,大病初愈的他還是顯得氣血不足,「天行前輩,找我來有什麼事嗎?」。
「沒什麼,只是想了解一下埃南羅軍隊的近況罷了。」天行若無其事地說道。
「天行前輩大可放心,此事關乎到整個人族的生死,我軍絲毫不敢松懈。」佛都說著用手抹去了一額的汗水。
「一定要認真督促啊!佛都。」天行的話可謂多此一舉,久經戰陣、一心想稱霸天下的佛都又豈會不知道操練的重要性?
佛都聞言點頭稱是,為了人類的前途暫時拋棄野心的他,實在不願為了小事情而與天行鬧矛盾。更何況從某種程度來說,天行的提醒也是出自好心。
「對于前幾天依維斯恐嚇你的事情我深表遺憾!」楊秋裝作有意無意地提起。
「沒什麼,事情已經過去了。」將心比心,以雄才大略著稱的佛都在事後很快擺月兌了那時不快的心境。
心機頗重的天行用一種隨意的語氣開始談起叫佛都前來的真正目的,但實際上,這種掩飾對佛都來說根本就是多余。就談話的技巧、話語中推測出對方的真正用意這方面而言,佛都的天分要比天行高得多。
「依維斯他們都走了,你知道嗎?」。
疲倦的佛都並不打算故作不知,而是索性承認道︰「侍衛已經在第一時間通知我了,天行前輩知道他們干什麼去了嗎?」。
「大概又是去找璐娜吧!」天行語氣之中明顯含著不滿的情緒,「不過,僅僅是推測而已。」
「哦!」佛都若有所思,「天行前輩昨晚沒有參加他們的議事會嗎?」。
「沒有。」天行一副賭氣的語氣,答道,「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不少,在他們看來,我這個前輩參加與否根本無關緊要!」
佛都安慰道︰「他們大概是覺得天行前輩忙于籌劃對付魔族部隊,所以沒有叫上您吧?」
「佛都,你對依維斯他們這種處事方法有什麼意見嗎?」。
「每個人有每個人的處事方式,只要不傷害別人,無論怎樣都是無可厚非的。」
「此言差矣!」天行本以為佛都會大肆抨擊一番,誰知道佛都竟然在為依維斯辯解,「區區一個璐娜,相對于整個人類來說,又算得了什麼呢?依維斯這樣做太任性了!把拯救天下的希望寄托在他身上,老朽實在頗為擔心啊。」
「對于某些人來說,某個人在他們心目中的地位是無可取替的。依維斯的做法也許有他的道理吧。當然,前輩您的看法也很有道理。」天行雖然有恩于佛都,但佛都卻不是那種因為別人對自己有恩便可以拿整個國家打賭的人。他知道依維斯和天行之間一定有矛盾,如果自己現在表明立場,無疑會產生不良後果︰假如贊同天行,天行便會要自己完全服從他的指揮;而假如贊同依維斯,天行怕從此之後便會和自己形同陌路了。在目前的情況下,已打定主意為人類出力的佛都並不想橫生枝節,更不想得罪任何一邊,因此,他只是與之虛與委蛇。
「大難臨頭之際,為了區區一個女子,拋棄整個人類畢竟是自私的行為。」天行心里雖然一千個不同意佛都的看法,但為了不被被佛都看出自己的私心,他只好盡量用溫和的措詞。
「說不定這兩件事情有千絲萬縷的關系,只是我們還蒙在鼓里。」佛都說道。
「也許吧!對了,佛都,你的身體恢復得怎樣了?」天行知道一時半會想逼使佛都就範,實在不可能,只好主動轉移話題。
「托前輩的洪福!相信再過一兩個月的調理就可以完全恢復了。」不管天行出于什麼目的,承受其救命之恩的佛都還是恭恭敬敬地回答道。
「那就好,我這里還有幾顆十全大補丸,你拿去用吧!」天行從衣袖中掏出一個小木盒,遞給了佛都。
「天行前輩再造之恩,晚輩沒齒難忘!」佛都並不謙讓,接過藥丸,同時鞠躬道,「要是沒有別的事的話,晚輩就此告退了。」
「好吧!」天行答道,轉向自佛都進來之後一直默默無言的若炎,「你送送佛都吧!」
「我也不是什麼尊貴的大人物,怎敢勞動若炎兄的大駕。就此告退了!」佛都自然是推辭不迭。
天行也沒有再堅持,而當看著佛都遠去的背影時,他不禁低聲喃喃地說︰「這可真是一個人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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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羅國宮殿。
經過通報之後,隨著一陣陣喧嘩的鼓樂聲,還有宮女的翩翩舞蹈,依維斯等人走進皇宮。
「海羅人果真富得冒油啊!連牆壁都全部是金子做的,又亮又晃眼。」星狂一邊走一邊低聲贊嘆不已。
哇塞!這些女人好漂亮啊!要是我這一輩子能娶上一個就不虛此生了。維拉一路上一直眼勾勾地看著宮女們。
費麗采則忙著盯星狂,大概打算一發現星狂有盯著宮女看的跡象,便要臭罵他一頓吧。
達修、依維斯、西龍、風楊卻心無旁騖,挺直身體隨著領路人昂揚揚地走進去。
一會過後,他們來到海羅王的大殿。
「各位大人蒞臨海羅,小王沒有親自前迎,可真是失禮得很。」羅比特從寶座上走了下來,一邊拱手說道。
「不必多禮!」依維斯冷冷地看著羅比特,但羅比特避開了依維斯的眼光。
「各位大人匆匆到此,想必還沒有用餐吧?如果不嫌棄的話,就請先用膳吧!」海羅王殷勤地招呼。
「我們是來要人的,不是來吃飯的。」依維斯淡淡地說道。
「要人?誰?」羅比特一副大惑不解的樣子,「我們這里會有依維斯總統領要的人?這不大可能吧?莫非是下人冒犯了各位,所以各位今天前來興師問罪?如果是這樣的話,告訴我,我立刻叫人查辦!」
「璐娜!我要找一個叫璐娜的人。」依維斯一字一頓地說道。
「璐娜?」羅比特緊皺著眉頭,「我們這里沒有人叫璐娜,總統領,我想您是誤會了。」
「難道不是你們抓了她?」維拉沖出來冷哼一聲,「除了你們,還有誰敢到永久之謎抓人?」
「冤枉啊!」羅比特夸張地嚷道,「海羅國已經宣布投靠前進軍了,我們對前進軍忠心耿耿,不敢有絲毫反意,又怎麼敢去抓人呢?」
「不可能是普蘭斯人,他們已經國破家亡;不可能是基歐,他們也被打得七零八落;不可能是埃南羅,我們剛從那里出來;更不可能是藍達雅,那里的人魔法盡失。」西龍詳細分析道,「海羅王,你說西部大陸還有誰有這樣的實力呢?」
「總之不是我們海羅人干的。」羅比特語氣非常堅決,「至于是誰,小王就不知道了。」
「你真的不知道?」依維斯雙眼似箭般地盯著羅比特。
好強的殺氣!羅比特心中一凜,口中卻說道︰「總統領,海羅人只會做生意,也只滿足于做生意,哪里有膽量干這種擄掠人的勾當啊?更何況那人還是總統領喜歡的人。」
依維斯望著羅比特,好一會,也沒有說話,大殿之內,一片死寂。
「總統領,小王倒是听說魔族要攻擊人族了,想把人類趕到地獄去,不知是否真有此事。」羅比特明顯在轉移話題。
依維斯沒有搭理他的問話,依舊直盯著他。雖然羅比特確實跟擄掠璐娜的事情無關,但他內心卻忍不住一陣陣發虛。
「只要有需要我們海羅的地方,總統領盡管說,海羅一定不遺余力支持你們!」羅比特拍著胸膛保證道,「但我們海羅國真的沒有抓璐娜!」
「戰爭不是光靠錢就可以勝利的。」依維斯似乎看透羅比特並沒有說謊,于是轉身帶領一幫人士掉頭而去。
依維斯果然非同凡響!看著依維斯遠去的背影,一向自命鎮定的羅比特不禁伸手擦了擦汗水。
「陛下,您沒事吧?」
「沒事,沒事……」羅比特勉力笑了笑,爾後,一個趔趄,幾乎摔倒在地上。
「陛下……」
「沒事!」羅比特臉色緋紅地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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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璐娜不在海羅,到底在哪里呢?」西龍率先開口說道。眾人均搖了搖頭。
「依維斯,王宮氣氛很奇怪,似乎有許多頂尖高手隱藏其中,你們有沒有察覺到?」楊秋問道。
「為什麼海羅國王會戴著面罩呢?我看他是心中有鬼!」星狂也提出疑問。
依維斯點了點頭,不置可否。他一心只想找到璐娜,就算現在海羅王宮里藏著千軍萬馬,也不想搭理半分。
「如果是這樣,那至少證明我們當初的推論沒有錯,海羅國的確居心叵測了。」西龍說道,「看來,我們此行也並非完全沒有收獲。」
此時,只見依維斯嘴唇抖動著,似乎在和某人傾談著什麼,不一會兒,臉色劇變,眼神中閃爍出興奮的光芒。
「依維斯總統領在干什麼?」星狂忍不住向西龍問道,「莫非是在念咒語?」
西龍攤開了雙手,聳了聳肩,「無可奉告!」
「‘千里傳音’。」達修答道,「依維斯正在和某個人進行‘千里傳音’。」
「‘千里傳音’是什麼?」星狂對武技幾乎一無所知。
「簡單來說,就是相隔很遠的兩個人在進行對話,但其他人听不到。」達修解釋道。
「連您也听不到嗎?」。
「當然。」達修答道。
星狂「哦」了一聲,恍然大悟,「太神奇了!」忽然又想到要是他和費麗采會這種功夫就好了,那樣說話就不會讓其他人听到而徒增尷尬,那該多好啊!
「剛才天行前輩告訴我,他已經知道璐娜的下落了!」依維斯停止顫動嘴唇,望著眾人說道。
「真的?在哪里?快告訴我,在哪里啊?」莫問第一個大聲問道,把他身邊的維拉嚇了一大跳,幾乎從半空跌了下去。
「他沒說,只是要我們盡快回去!」依維斯說道。
「哦!」莫問有點失望,不滿地嘀咕道,「這個天行就是喜歡故弄玄虛,吊人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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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依維斯等人飛回埃南羅時,天行接見了來自卡洛特平原的「自由王子」西格非。
「前輩您好!請問依維斯在嗎?」。一見面,西格非便問天行道。
又是依維斯!怎麼每個人一開口都是依維斯長依維斯短的呢?這個毛頭小子到底有什麼過人之處?天行內心不禁浮現出一絲不悅,不過,口里卻還是應道︰「依維斯等人去找璐娜了,估計明天凌晨,便會趕回來。」
「噢!」西格非略顯失望,「我是來自卡落特平原的西格非,听說魔族軍隊即將侵略人族,便帶兵前來加盟。您一定就是天行前輩吧?」
「沒錯,老夫正是天行,和依維斯的太師傅青華是同一輩的。」天行悲哀地發現,盡管自己非常不喜歡依維斯,但是,在做自我介紹的時候,卻還是不得不借助依維斯的名字。
依維斯的太師傅的朋友自然也不是小角色,因此,雖然除了天行的名字之外,從未听聞過關于他的任何事跡,西格非還是恭恭敬敬地又行了一禮,「原來真是天行前輩!晚輩久仰久仰!」
「好說,好說!難得‘自由王子’如此深明大義,主動率軍加盟,令我們又多了一分勝算。」又受一禮的天行比起剛才明顯熱情多了。
西格非擺了擺手,「天行前輩如此高齡,尚且鞠躬盡瘁,何況區區在下呢?古語說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在下只是在做自己應該做的事情,天行前輩您的贊譽,愧不敢當啊!」
「話雖如此,像你這樣的年輕人還是少見啊。」天行說道,「你們遠道而來,一定很累吧,還是請先行休息。明天依維斯一到,我會馬上派人通知你的。」
「多謝天行前輩,在下先行告退了!」西格非深深地鞠了一躬,轉身而出。
西格非帶來的神聖十字軍,近二十年來從沒有出過卡洛特平原半步。而且,隊伍里面八千人都是在大陸各地受封的騎士,他們抱著為人類的自由而奮斗的崇高志向加入了神聖十字軍,從不計任何報酬。不過,也許這樣說有點「謬誤」,因為,能夠加入神聖十字軍對于任何一個騎士來說已經是莫大的榮譽和報酬了。
在戰斗力方面,若以單兵作戰能力而言,神聖十字軍的騎士比起普通士兵來當然是技高一籌,但是,比起黑暗斗士,他們卻要差很多。不過,神聖十字軍最可怕的並非是單獨作戰能力,而是他們那高度的團結一致精神,還有強烈的獻身意念。在戰斗中,他們能將協作精神發揮到頂峰,對待敵人毫不手軟。如果群體作戰的話,慣于各自為戰、崇尚個人主義的黑暗斗士以相當的人數和他們對敵的話,恐怕也只有被擊潰的可能。
這支人數不多的隊伍的加入,正如天行所說,無異于為人族軍隊打了一針強心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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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歷2109年11月27日,依維斯等人回到了卡納亞。
「天行前輩,璐娜在哪里?」依維斯劈頭問道。
天行慢條斯理地呷了一口茶,然後,把茶杯放下,徐徐說道︰「你們回來了啊,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昨晚‘自由王子’西格非帶領8000名神聖十字軍騎士趕來這里,他還說和依維斯是舊識,要見見依維斯呢!」
天行本想裝出鎮定自若的大師風範,但在莫問眼中,卻只覺得他在裝腔作勢,他忍不住對天行怒目而視,「天行前輩,我們想知道的是璐娜在哪里!不是什麼破騎士的行蹤!」
「請天行前輩趕快告知璐娜下落吧!」依維斯盡量用最溫和的口氣說道。
「我很理解你們的心情,不過人一著急便容易誤事!」天行又悠閑地呷了一口茶,說道,「當初,你們要是和我商議後再行動,就不用走那麼多的冤枉路了。」
莫問恨得牙癢癢的,幾乎想沖上去與天行決斗,但被旁邊的依維斯拉住了。
「前輩教訓得是,說起來慚愧,作為依維斯的師傅,我也像他們一樣被熱血沖昏了頭腦呢。」達修怕造成不必要的沖突,忙打圓場緩和氣氛,「不過,現在還是請天行前輩盡快告知吧,免得這些年輕人又不耐煩了。」
「好,你們听我慢慢道來。根據書籍記載,人類其實是神族的一個分支,屬于半神族。所以,人族修煉的頂峰是強一流,練到超一流之後便是純種神族了。而你們也知道,神族的戰斗力分為天使,大天使,天神,大天神。青華已經是大天使的頂峰,近乎天神級。當今世上,在神族被滅之後,除了妖怪王,再沒有第二個有不動聲色地除去青華的能力。所以,我可以斷定,殺青華的一定是妖怪王,而那團空氣即使不是妖怪王也應該是魔族。」
依維斯聳然動容,「前輩的意思是璐娜此時身在地獄?」
天行托起茶盅,用手捏著杯蓋的把手,踫了幾踫,用嘴吹了幾吹,說道︰「如果我的估計沒錯的話,應該是在地獄。」
「馬上去地獄!」依維斯立刻轉身,說道。
「萬萬不可!且慢!且慢!」天行此時連大師風範也不顧了,急忙說道。
依維斯望著天行,「為什麼?」
「地獄環境惡劣,毒氣叢生,並不是普通人能去的地方,一流位以下的人類去那個地方,很容易喪生。」這一次,天行沒有再呷茶,大概是知道事情的嚴重性,不敢再有絲毫的拖延吧!盡管他對依維斯等人有怨氣,但是,他此時還不想失去戰略上的伙伴。
「這容易解決!」依維斯說道,「風楊、星狂、西龍、白木、那蘭羅等等,你們都留下來,不用再跟著去了。」
「是!」西龍等人心里雖然有一萬個不願意,但由于武技有限,只好無可奈何地答應。
維拉卻在心里暗自開心不已︰太好了!終于可以不用在天上飛來飛去了,在那上面來來回回,覺也不睡,把人都累散架了。
「依維斯,我還有一事要和你商量。」天行叫人撤下了茶盅,說道。
「什麼事情?請天行前輩盡快告知!」依維斯急匆匆地說道。
「如今魔族就要卷土而來,人族面臨著有史以來最大的考驗,我希望你能勸前進軍將士們加入聯合軍,以應對即將到來的人魔大戰。」天行面帶誠懇地說道。
西龍不禁轉頭瞪向依維斯,非常擔心依維斯會隨口答應天行的要求。
「前進軍與埃南羅軍隊素有摩擦,硬要聯合在一起的話,恐怕會產生矛盾。」依維斯說道,「還是等我把璐娜帶回來之後再說。」
「依維斯,事情緊急,萬萬拖延不得啊!」天行用手指輕敲著桌面借以強調自己的話,「萬一魔族在你離開時前來攻打我們,那我們怎麼辦?」
「天行前輩,我不同意是怕弄巧成拙,何況魔族絕不敢貿然發動進攻。」依維斯拒絕道,「對了,我們該怎樣進入地獄呢?」
天行見依維斯不肯松口,只好無可奈何地說道︰「從人間通往地獄,目前已知的入口只有一個,在東部國家雲夢的首都青陽的皇宮之內。」聞言,一向冷漠的楊秋神情變了幾變,似乎有滿月復心事。
「多謝指點!」依維斯躬身行了一禮。
「些須小事,不足掛齒。」天行只能故作從容。
「風楊、星狂,還有魔武你們即日返回部隊,整肅軍隊,補充兵員。」依維斯接著向達修深深地鞠了一躬,「師傅,太師傅的部隊也需要您來掌管。我這一去險象環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歸來,請師傅保重!」
「西龍,好好照顧師傅!」依維斯拉住西龍,說道。
依維斯,你真的長大了!達修心里欣慰萬分。他沒有堅持要和依維斯一起去闖地獄。因為他覺得如果師徒兩人都拋下人類,去地獄找人,似乎太自私了,也對不起死去的青華師傅。
「放心去吧!」達修捋須而笑,「依維斯,你自己也要保重!」
依維斯對著達修又是深深一躬,轉向楊秋和莫問,「楊秋前輩!莫問。」
「無論如何,地獄我非去不可!」莫問沒等依維斯把話說完,便搶著說道。
「這等好事,當然也少不了我楊秋。」楊秋大大咧咧地說道。
莫問還是那麼性急,楊秋前輩依然那麼好斗,依維斯情不自禁地搖了搖頭,「本來就是想要你們兩陪我去啊!」
楊秋和莫問聞言高興不已,連連點頭,「事不宜遲,我們立刻出發!」三人頭也不回地走出大門。
終于又可以大開殺戒了!楊秋心里喜滋滋地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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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夢的首都青陽,皇宮。
青陽的臣民們已經很久沒有見到他們的國王和英了,所有的命令都是通過身穿衣甲、戴著頭盔,並且用面罩密密實實地遮住了臉龐的人帶著加了國王御印的聖旨來傳達。青陽的臣民們不知道他們來自何方,更不知道和英是什麼時候聘請他們的,只知道他們身上散發出騰騰殺氣,靠近時令人不寒而栗。
臣民們紛紛猜測和英是否有什麼不測,比如說身患重病,不能親理朝政,甚至有人猜測,和英已經被人挾持了。當然,這些猜測都是在暗中流傳的,沒有人敢公開傳播這些消息,因為,敢于公開傳播這些消息的人都已經死了——
御史拉撲特,上書國王,強烈要求依照先祖之例,恢復早朝,被判車裂之刑,理由是逆天行事,妄自尊大。死時,其依然念念有詞︰「長此以往,亡國在即!」
禮部尚書利亞特,因為在和朋友聊天時開了一個玩笑,次日,家奴們發現他面目模糊,呼吸全無,胸口處裂開一個大洞,鮮血染紅了軀體,分明是被人用極端殘忍的方法掏心致死。而據說他開的玩笑內容僅僅是一句「長時間不早朝,國王陛下大概是去度假了吧」!
宰相烏比達,親口質問傳聖旨的人國王近況,被當場擊殺,口吐鮮血而亡。而殺死他的蒙面人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老匹夫,你們的時代已經過去了,新時代有新時代的辦事方式,國王做事用不著你來指手畫腳。」
……
名單可以列得很長很長。總之,青陽的臣民們活在這種恐怖至極的氛圍下,人人自危。為了保存自己,他們不得不互相出賣,連親朋好友都互相猜忌不休,人們之間早已毫無信任度可言。
所謂欲加之罪、何患無詞,即使終日坐在家中,不言不語一聲不響也有可能被判刑——現在的雲夢只有一種刑罰,那就是死刑。用國王御詔里的話來解釋就是「治亂世需用重典」。最保險的方法似乎是逃出這個國家,不過,逃得出去當然不錯,但是,所有潛逃的人至今都無一例外地在中途莫名其妙地死于非命。于是,再沒有人敢冒死亡的危險去逃亡。
苛捐雜稅越來越重,而且名目五花八門,連小孩子在路上撒泡尿也要被收稅,假如不交稅,就會被判處死刑,父母和小孩子都得死。理由是「養不教,父母之過」。至于為何要收重稅,根據皇宮里傳出來的解釋是——我們將要進軍別的國家,爭取更廣闊的領土,所以,作為青陽的子民們自然應該勒緊腰帶,籌集軍資,為國家出力。即使我們不進攻他國,僅是防御他們的侵犯,那也會是一筆大花費。
不是沒有人反抗過,但是,最終都是徒增犧牲罷了。在高壓的政權下,既然無法反抗,人們便只好讓自己麻木,關窗不聞天下事。
後來,根據官方消息所稱,國王和英正在修煉一種絕世武功,練成之後即使不足以稱霸天下,至少也能保雲夢無虞。很明顯,這是想借以安撫民心。已經進行自我麻木的人們再次麻木自己,對這等明顯的謊言信以為真。也有少數人在沉默中爆發出來,為了保持氣節犧牲了自己的生命,但他們的行為換來的官方評語是兩個字︰叛逆;民間對此事保持了一貫的沉默。
人們渾渾噩噩,看不見未來,忍受著現在,也不敢回憶過去,因為回憶會使他們短暫地月兌離麻木狀態,而這對現狀無濟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