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地想到了什麼,抬手就要掛電話,孟紹霆的聲音卻是響了起來,略略的帶了一點急促︰「靜知,不要掛。」
知知毫不遲疑,劈手摁斷了電話,她僵立在大雪紛飛的街頭,來往的行人行色匆匆,從街邊的店里傳來叮咚叮咚的聖誕歌,歡樂的音樂總是可以讓人听了心中也生出幾分的愉悅,但是知知卻還是覺得有些難過。
想到和孟紹軒在一起的那一段日子,她不是沒有過懷疑,但是因為孟家三少在她的記憶里一直都停留在五年前的模樣,眼盲,清秀而又孱弱,那個時候,她剛剛二十二歲,而孟紹軒,也不過是十九歲的年齡,隔了五年的光陰,她認不出他,也是理所當然。
更何況,而今的孟紹軒,和五年前那個單薄的少年比起來,差別實在是太大。
知知輕輕搖頭,逼迫自己不要再回想了,他是孟紹軒,孟家的三少爺,他曾經是要叫她二嫂的,就算是現在,她和孟紹霆離婚五年了,她也無法接受自己和當初的小叔子在一起……
更何況,如果她真的接受了,豈不是坐實了當初孟家捏造給她的罪名︰勾搭小叔子,不三不四,不清不白?
知知雙手插在大衣的口袋里,就會想起她第一次單槍匹馬的去和盛鑫老總見面那一天,這是孟紹軒買給她的,她身上的一切,都是他親手操辦的,他對她,當真是好,可是這一份好,現在卻變成了沉重的枷鎖,讓她覺得那樣的為難。
知知踩了雪一步一步的向前走,掛斷的手機一直都很安靜,知知知道,那個人一向驕傲而又自負,她毫不客氣的不給他顏面,他是絕不會再主動找她了,這也是她為什麼斷然拒絕的原因!
她不是萬能的神仙,她只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她和孟紹霆之間發生了這樣多的事情,就算是現在,她放下了仇恨,不願意再去報復之前的種種,但是那些血淋淋的事實,還橫亙在他們之間,她是無法坦然的面對他,哪怕是做點頭之交的朋友。
她和他之間,最好的結局,不過是,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從此以後,陌路而已。
知知不知道該去哪里,這街上的眾人好似都有一個可以安身的目的地,而她卻沒有。
她停下來站在十字路口,遠遠的,蒼茫的飛雪間,紅綠燈不停的變幻出迷人的光芒,那長長的車隊靜默的臥在雪上,知知站在路邊,默然的望著,心中的煩亂漸漸的安定之時,口袋里的手機忽地震動了起來,進來了一條簡訊。
知知拿出來一看,又是剛才那個陌生的號碼,她看也不看就想刪掉,可是手機太舊太老,孟紹軒一直要她換一個新的,她都不肯,結果現在就出了故障,按了半天,那簡訊卻被她打開了。
很簡短的一句話;靜知,我在西郊墓園,傅先生的墓前等著你,。
知知的心髒好似突然被憑空飛來的利劍刺中,那宛若是凌遲一般的疼痛讓她的全身都要痙攣起來,他怎麼能這樣無恥?這世上怎麼會有這樣無恥的人?人都死了五年了!早就化成了一捧灰,早就灰飛煙滅了,你現在出現算什麼?你怎麼還有臉來面對那個曾經你也口口聲聲叫做爸爸的人?
知知氣的全身都在發抖,她單薄的身子在紛揚的大雪中那樣的單薄而又渺小,不知過了多久,她忽然揚起縴細的手臂,將那手機狠狠的摜在地上!
四分五裂的機身散落了一地,知知恨不得將一口銀牙都給咬碎︰「混蛋!王八蛋!」
她平生第一次罵人,若不是恨到了極點,她絕不會說出這樣的話!
她怎樣,她過怎樣豬狗不如的生活都可以,她再怎樣被人辱罵都可以,偏偏爸爸是她的底線,她不容許任何人,絕不容許任何人,特別是孟家那些狼心狗肺的人再去打擾爸爸的安眠,再去說上什麼羞辱的話語,讓長眠在地下的爸爸死都無法安生!
積雪阻斷了墓園的路,知知從出租車上下來,遠遠的,只能看到大片的銀白,風卷了雪花飛的凌亂,她踩著雪,深一腳淺一腳的向前走。
這一段路,五年來走了不知道多少次,曾經是她獲得安慰和救贖的歷程,而此刻,她卻只覺得腳步仿佛有千斤重。
近了,近了。
爸爸的陵園一如往常,積雪已經被守陵人掃去,但是又落了新的薄薄一層。
她看到孟紹霆背對著她而站,黑色的長風衣將他襯的極高而又英挺,他的肩上和頭發上都有了一層潔白的雪,仿佛他是雕塑,在這里默然的站立了許久。
知知看到墓前有一大束潔白的雛菊,而爸爸的笑臉依舊是那樣的慈祥而又溫和,他慈悲的眼瞳遠遠的望著她,望著這個他生前操碎了心,死後卻還是滿懷不舍的女兒。
知知的眼淚簌簌的掉落,她踉蹌的走近,緩緩的在爸爸的墓碑前跪下來︰「爸……」
她啞啞的開口,眼淚如同開了閘,再也無法停歇……
孟紹霆見她跪下,雙臂抱住那雕琢精美的墓碑,臉貼在墓碑上的照片上,哭的雙肩都在不停的聳動,他心口里,像是被人拿著小刀子劃開了細小的傷口,鮮血一點一點的淌出,那疼,不厚重卻綿長,似乎永遠都沒有止境一般。
ps︰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偶發現,虐還是無止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