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傍晚,丁喜歡又被暴打一頓。
他感覺身體里的血液像開了鍋一樣,燒的他仿佛身處油鍋地獄一般。他咬牙堅持,終于熬到月上中天,便不管不顧,徑直跑出院子,跑向了山谷。
站到山腳下,丁喜歡不禁無語。只見滿山遍野的火把像一群群的螢火蟲,在祝陽山偌大的山嶺上頻頻閃現,怕不只有上萬之數,山腳下更有眾多仗劍持盾的黑甲侍衛,將祝陽山南麓圍攏的水泄不通。
丁喜歡不敢在人前露面,只好匍匐到繞行鎮外的山溪中,指望冰涼的溪水降溫。
只過了一盞茶的時間,一陣鑽心劇痛從身體各處傳來,丁喜歡心道不妙,于是拼命向溪水深處扎去。
這時如果有人在左近旁觀,能驚奇的看到,這小童的身體竟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漸漸發育起來。毛發瘋狂生長,四肢也發出陣陣低鳴般的骨節爆響,表面的皮肉更是拉出一道道深可透骨的血肉裂縫。
丁喜歡痛苦難當,手腳胡亂揮動,口中呼喝竟不似人聲,幾欲發瘋。忽然他感覺自己的左腳踩到一塊光滑的石塊,並感到一陣動人的涼意傳來。他強撐著模索,發現早已將鞋甩掉的腳下踩著一塊薄如竹紙,半黑半白的扁平石塊。來不及看的更仔細,丁喜歡將石片直接捂在了苦楚最甚的心房處。
更難以置信的事情發生了。丁喜歡軀體的瘋狂拔長竟像是找到了能源,那塊扁平石塊忽的發出晦暗的光芒,閃爍之間,小童身上的創傷瞬間愈合。丁喜歡體內的毒性好像通靈般地發現了有人在阻止自己佔領這具身軀,于是更加瘋狂的發作,一片妖異的紫紅從小童身上各種浮現,經化作顆顆神秘難懂的符文,全力向石片所守的心房處攻擊。而心房處黑白光芒靜靜流轉,安安穩穩的抵抗住了紫紅符文的進攻,並且一遍一遍的治愈著小童全身的創傷。而丁喜歡則在二者角力間,陷入了深度的昏迷。
不知過了多久,紫紅符文和扁平的石片安靜了下來,不再爭斗。丁喜歡的身體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巨變。原本剛夠三尺的身高足足伸長了一倍,童真的臉龐也已稜角分明起來,竟成了一位臉色蒼白的翩翩少年。
當第一縷陽光透過山林照射到丁喜歡的臉上時,一股元氣充盈的感覺讓丁喜歡醒了過來。睜開眼楮時,忽然感覺到一種久違而親切的壓抑。他不由自主的伸手模向胯下,那里正一柱擎天,劍刺蒼穹。
丁喜歡「哇」的叫了起來。等他翻身坐起,在透明的溪水中看到自己的樣子,卻再也說不出話來。他呆呆的坐著,不知道在想什麼,直到太陽完全躍出山麓,昨夜巡山的山林軍也開始返回,丁喜歡才跳起來,急急忙忙的向鎮子里跑去。
而那枚救命的黑白色石片則在慌亂中,從喜歡的懷中悄悄滑落,復又掉入溪水之中。就在石片離體的一瞬間,無數紫紅符文在喜歡的身軀上轟然閃亮,只一下便隱入血肉之中再度不見了。
丁喜歡有些慌張,本能的想回家去。卻又實在害怕師父發現,最後頭腦一昏,朝繡樓跑了過去.好在直到他翻牆躍入,躲入房中之後,也沒人發現。小喜歡不禁暗自慶幸,但他卻感覺到,如果這時女僕老杜或者師父看到自己現在的模樣,會很難解釋清楚。
就在丁喜歡無限糾結之時,離他不遠的繡樓二樓處,周水安正面紅耳赤的坐在女兒的閨房里。周玉桃則慵懶的在牙床上舒展開凹凸有致的軀體,懨懨的道︰「你的十大弟子今天一個都沒來。我都找不到人教小喜歡槍法了呢!」
周水安悶聲道︰「最近兩日王大將軍調遣山林軍巡山,他們都返回軍中待命去了。」
周玉桃哼道︰「他們都去了,你為什麼不去。平時你不是最熱心在王武夫面前邀功的嗎?」
周水安道︰「你難道忘了嗎?每年此時,我都會閉門謝客,為你故去的娘親誦經祈福。」
周玉桃忽的坐起來,胸前雙峰頓時彈跳不止,「爹爹啊爹爹,這里也沒有別的人,你還是收起那副假惺惺的嘴臉吧!祈福?你心里面恨不能把母親碎尸萬段才是真的吧!」
周水安默不作聲,不知在想些什麼。
周玉桃走到周水安面前,說道︰「這麼多年了,我到底長大成人了。就算你還查不出我到底是娘親跟誰偷生的孽種,也總能想到如何在我身上報這不能啟齒的仇恨了吧!」
周水安憤怒的站起,卻看到女兒只身著輕紗幾縷,女敕肌粉肉隱約可見,只好又坐下,低吼道︰「當年的事,當陽祝陽兩地軍民無人不知,我也沒想過瞞你。雖然並未查實,但事發之時不過就那三兩人在場。這些人都是世人眼中的陸地神仙,得道高人,一身本領不僅匡扶國本,更行俠仗義。加之你娘親本來就風流多情……」說道這兒,周水安無奈的搖了搖頭,竟說不下去。周玉桃也是神色黯然,妙目垂淚。
等了一會兒,周水安道︰「我早就忍了!不忍也沒有辦法,我只想,拼著我自己的名聲不要,也得讓世人知道,你雖誕于歡情,卻終是仙俠名流之後,並非凡人。我想著有朝一日,你的生父能夠回來尋你,帶你認祖歸宗,回歸仙門!」
周水安仿佛用完了體內所有的力氣說道︰「你娘寧死也不願面對你,而行事之人竟似完全不知你的存在,十幾年來,杳無音息,連一個暗信都不曾傳來……」
周玉桃早已淚眼婆娑,說道︰「那你要將我送給王武夫之事,又怎樣解釋?」
周水安低低的說道︰「此事已經作罷了。你不用在掛懷。」
周玉桃听到不禁破涕而笑說︰「真的?」
周水安說道︰「世人皆知那王武夫乃仙山入世築基之人,為父本想,從王將軍身上為你能引出一縷仙緣。誰知你竟不肯,還做出狂蜂浪蝶之態,荼毒自身名節,前幾日王武夫的門派遣出仙師,竟不知從何處听到了流言……」
周玉桃咬著銀牙,苦笑道︰「謝天謝地。我付出了一個女人能付出的一切,總算能繼續做你的乖女兒,能繼續活在這里,繼續帶給你沒有盡頭的屈辱了!」
二人再也沒有任何話說了。過了一會兒,周水安便躑躅而去,背影蒼老至極,絲毫看不出來是位浸婬刀術三十年的武道高手。
周玉桃在閨房中哭的失去了生氣,一抬頭看到了牆上張掛的秀刀,不禁想起了那砍不死又不敢跑的丁喜歡。她心中發狠道︰「我有爹有娘,卻是死的死,走的走。只留下一個半點血緣也沒有的熊包男人在身邊虛情假意。你這小不點卻是命好到極致,要是你躲我遠遠的也就罷了,偏還在我左近,只好砍來玩玩吧!」
周玉桃摘下繡刀,只披著薄薄的紗衣,便來偏房尋那小喜歡。推門而入。卻看見丁喜歡縮在床榻之上,一看到有人進來,更是怕的動也不敢動,孬種的讓周玉桃殺氣直冒。她轉身走出去,身後撂下一句話︰「拿槍,出來,打一架!」
丁喜歡錯愕。師父竟然沒有發現自己身體的變化。他趕忙跳下床,拿起靠在床邊的烏錐,跑了出去。借著場院池塘中的淡淡月光,他依稀看到,自己那圓滾滾的童真小臉在水面上如影似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