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朱三山,這里我說了算。」
丁喜歡正摟著塔門神像的巨**器發呆,神像臂膀揮舞不听,把丁喜歡耍弄的像條小黃魚。
听到有人說話,他不好意思的蹦下法器,模模頭說︰「堂主你好。」
朱三山笑道︰「咱們坐下談。」
說完便拉著丁喜歡坐到地上,仰頭望著天上碩大的銀輪。
「喜歡,你知道發生在你身上的事嗎?」
「我就知道我總惹事。」
「唉!我小時候跟你一樣。從家里跑出來,打架、殺人,僥幸未死,活到今天。你比我厲害,你還搞女人。」
「堂主,我變大的時候挺俊,總被人看上。」
「……不聊這個。我覺得每個人都同時有三個自我。一個是自我的內心,一個是自我的行動,一個是別人眼中的我,善惡不定。」
「我只有兩個。一個大一點,一個小一點。」
「我看你只有一個。我讓你去挨那一掌,你就去。我讓你摔下山谷,你就摔。我只是個嘯聚山林的匪人,你憑什麼信我?」
「你要殺我,讓白十七來就足夠。你要利用我,我很高興我有用,」
「你心里有沒有自己呢?」
「有的。我心里有一個小號的我。那是我的上一輩子,還在。」
「小丁,你對我很有啟發。」
朱三山突然面現痛苦之色,嘴一張,竟嘔出一大口血來。
丁喜歡連忙扶住了他。朱三山喘息半晌,道︰「酒喝多了傷身啊!可我們這些凡人只有喝了這塔上產的烈酒,才能像修行者一樣,突破身體的藩籬,觸模天地的奧秘。小丁,咱們倆互相驗證一下進境吧!」
丁喜歡迷惑的說︰「驗證?」
朱三山伸出食指道︰「我煉氣十年,修煉仙門《三陽功》又十年,現在已能借助戰神酒,施展‘驅物’神術。」說完,指尖一點丁喜歡。丁喜歡驚愕的發現自己浮到空中,離地面一尺有余。
朱三山一收功力,又是一陣劇烈的喘息。他問道︰「你能做到什麼地步?」
丁喜歡看到朱三山的眼中流露出濃濃的期盼。他趕忙說道︰「朱堂主,你這手我不會。不過,我會這個。」
丁喜歡平穩了一下氣息,也不捏訣,只在心里催起一道意念︰周圍有人嗎?過來幫個忙好嗎?我想找幾個人抬件東西。不沉,大約百十來斤把!噢,好,你們都有空!那都來吧!你沒有腿?有翅膀嗎?那更好!」
山野之中,忽的散出無數的彩色光圖,有的四肢俱全,仿佛鬼魂,有的則模糊不清,仿佛是團山霧。這些可愛的精靈熙熙攘攘的聚在一起,在丁喜歡的指揮下,擁上了朱三山。
「大家,上塔頂!」丁喜歡高興起來。
朱三山看著丁喜歡手舞足蹈,自言自語,心中正奇怪。忽然直覺周身傳來一股股柔和異常的力量,細小但卻凝聚。下一刻,他發現自己竟漂浮到了空中,朱三山不禁哈哈大笑,道︰「好個小丁。」
然而這一切還未停止,他竟在小丁念念有詞之下,飄向了迷心塔頂!一眨眼,便降落在碩大的金剛貓眼石旁邊。他正驚愕,見到丁喜歡也玄奧的漂浮上來。
「堂主,你看我如何?」丁喜歡喜滋滋的說。
「好。真好。你這是何功法?」
「是林江仙贈予的功法。叫《魂魄原問》。不過她說這是修鬼的左道,正派人物都看不上。」丁喜歡越說聲音越小。
朱三山豪邁的一甩袍袖道︰「管正派人物個球。五宗仙使里,仙佛魔鬼都有。也不見哪個門派就更高一點。善惡美丑不在臉上,而在心里。」
老人和孩子愉快的交談到深夜,分別時,老人拿出一個精美的銅壺道︰「這是塔里產的戰神酒,透支壽數,激發潛能,你曾經喝過。我送你一壺,遇到該殺的人,踫到該打的架,看上該泡的妞,就來兩口。喝多了,會死人,不過……」
丁喜歡接到︰「不過人生百年!」說罷老人和孩子竟相視大笑起來。
一個時辰以後,丁喜歡驅使著山精鬼怪,搖搖晃晃飛上了橫刀谷半空,他心里有些許忐忑,又有些被人認可的興奮,他這一生從未有過像今天一樣的經歷︰
許多人為他奔忙,
許多人寄托希望,
許多雙手和目光推他直向天空,
指著月和朝霞說︰
神啊,請為咱們摘下夢想,摘來向往。
丁喜歡的神府內,一只碩大的綠寶石緩緩轉動。忽然又有兩只宛如燦星的神魄閃耀華光。一只青光徐徐如水,一個藍光瀲灩如冰。
山谷中的黑暗一角,林江仙怔怔的看著天空,心中念道︰「精魄開,英魄開……」
她忽的痴痴笑了︰「精魄主生殖歡愛,英魄主氣質胸襟。你的心里分明住著功名和情愛,卻為何能在大道上一日千里呢?」
丁喜歡連開二魄,精神高昂到極致,心情愉悅更直奔極樂,身體里仿佛積郁了無窮的精力和能量。他隨口念道︰「五感俱來!」。左臂瞬間亮起五只神秘符文,不用驅使,自動泛出紫色毫光,並瞬時凝集在一處。丁喜歡只覺天靈蓋處一陣火熱,五感竟自動離體而出。
丁喜歡虛化出的五感快樂的沖向天空。他先看到了橫刀谷中燃著一束火把。他心念一動,瞬間撲了過去。
一座新的墳塋在火把的光亮里影影綽綽,讓人不禁膽戰心驚。更讓丁喜歡吃驚的是,短小的墓碑上刻著他的名字。墓碑前站著兩個丁喜歡非常熟悉的人,一個是杜念祖。
他的神情有些悲傷,他把黑光畢現的鉤鐮槍摟在懷里,似是回憶,有似是惆悵。他低語道︰「小丁啊,仇我是沒法替你報了。那廝是北裂聖殿的大神官,我和我爺爺加在一處也打不過他的先天冰玄指。你的心願我知道幾個,也沒法為你實現。你總說,要做個對人有用的人,可你看我,空有一點本事,卻毫無價值。原來,這人著意處,便是失意處啊!」
他隨手揮起自己的長槍,畫出一道弧線,自然寫意之處,宛若天成。更多的感受涌上杜念祖的心頭,更多的悲傷和空洞匯聚在槍尖之上,一槍離合,一槍悲歡。這十七歲的少年,用手中的大槍書寫著青春的離愁與傷感,竟漸漸有了幾分出塵之意。
多好的招數啊!丁喜歡的五感湊近,甚至用五感去享受杜念祖槍招的寒意。丁喜歡細細品味,牢牢記憶,他第一次完整的記住了一套槍法,來自杜念祖的別離之槍。
槍法舞畢,杜念祖隨淡淡的槍意離開。
剩下一個人,是東方兮。她什麼話也不說。只傻愣愣的看著丁喜歡的墓碑。最後嘆了口氣。搖搖頭,也走了。
丁喜歡忽然覺得冷。鬼道五感中以「惑」最為神秘,可外放,魅惑驚懼;可自我加持,隔絕感覺,月兌離幻覺。然而這股涼意卻來自神府深處,來自靈魂,無可抵御。
他想到︰如今的東方兮,可以返回當陽了。雖然說不定要面對王武夫的百般算計,但總算可以重新回到父母身旁。然而自己的父母卻只能得到一紙喪書。丁喜歡傷心起來,眼中卻沒有淚水流下。
正要離開,忽然一個面目普通的少年鬼鬼祟祟,從黑暗中走來。丁喜歡認得,是和他同闖迷心塔中的一人。既不特別出色,又不會讓人覺得軟弱,口音似是東海虎國一帶,平凡至極。
只見他掀開衣服,露出一把短鏟,急速如風的挖起丁喜歡的墳來。
丁喜歡差點氣暈了。心念急轉,五感回魂,丁喜歡的肉身一晃,恢復了知覺,驅使眾靈鬼快速飛向橫刀谷中。
哪知道等他返回之時,那個普通人已經消失無蹤了。丁喜歡恨恨的一拍巴掌,心中發誓︰等從生死國返回,定要找這小人算賬。
武聖山中一處毫不起眼的茅屋內,一雙樸實的小手正在一張布條上疾書︰丁喜歡遭北地大神官重擊,後拋尸山谷,尸身未見,墳冢空空,只有杜家鐵槍一支;明間東方兮,攜丹藥秘術即返當陽。寫畢,拿起放在桌角的短鏟,撬開床鋪下一塊木板,取出一支鐵籠,籠中一只小小的穿山甲正懨懨而動。
深谷溫泉處,人跡皆無。一個修長的身姿從雨林中緩緩而來,坐到水潭邊。他盤起雙腿,穩穩坐下,雙手合什。俄而,十指翻飛,手印迭出。雙目中忽然流出極耀眼的白光,仿若天神。他抬起頭,朝四周緩慢望去。好一會兒,目中神光散去,他肅穆的朝水潭中央深深一躬,便飄然遠去了。
慕容清的閨房內,兩個絕子正在小聲的交談,這場談話已持續了一天,內容只有一個︰愛情。
「十七,你是個好姑娘,誰見了你都要愛你。那主兒也是個血氣方剛的漢子,這事不怪他,更怪不著你,這就是命。」
「啥破命,我不認。以後不來往也就淡了。」白十七仿佛心中早有定計。
「山里派你和他同去生死國呢!」慕容清笑道。
「我是殺鬼,他是獵師,一個在前,一個在後,不用交談。」
「傻孩子,你果真不喜歡他?我可是勾搭他好幾回,他都沒上鉤呢!」
「婆婆,你真不要臉。那麼小的孩子你也下毒手。」
「他大了的時候,那個帥勁兒,那個新鮮勁兒,我抗不住呢!」
「你也知道他大了才好吧。他現在這樣,我們咋在一起。我是想找個伴兒暖被窩!不要布女圭女圭!」
「小野貓,嗷嗷叫!咱們說點正經的。」
「啥正經?」
「他怎麼才會變大呢?」
「……問過他,他說是病。」
「有這麼霸氣的病嗎?那怎麼才會變小呢?」
「力竭之後……」野性難馴的白十七終于還是紅了臉,在慕容清放恣的大笑中,逃走了。
慕容清的目光追逐著她,仿佛看到了昨日年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