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萱在咖啡店寫完最後一張明信片,將明信片遞給了店員,他們會幫顧客代為郵寄這些明信片。店員轉身離開時,外面的天空晴朗,金燦燦的陽光透過玻璃窗直射進來,空氣中似乎浮動著細微的塵埃;碧藍的天空幾朵白雲幽幽的浮動,她喝下最後一口女乃茶,甜膩的味道在唇齒之中彌漫,像是回憶的味道。
她放下杯子站起來時,披肩勾到桌子,她彎身時胳膊不小心的撞到桌子,痛的皺起眉頭,再站起來時,慌亂的踫到杯子嘩啦的摔在地上,摔的粉碎。
清脆的聲音狠狠的捶在心頭,有一種很不好的感覺。
店員過來,她一個勁的道歉,店員笑著說沒事,只要賠一個杯子的錢就好。她連忙將錢遞給店員,王軒逸托人給她的手機在桌子上震動,嗡嗡的鳴聲,屏幕上泛著淡白色的光,一串陌生的號碼在不停的閃爍。
寂靜的咖啡屋里只有她的手機一直震動不停,突兀,而詭異。
瑾萱遲疑了許久,手指撿起手機,按下接听鍵,緩慢的將手機放在自己的耳邊,沒有到半分鐘,手輕輕的顫抖,好像一瞬間失去所有的力氣,手機滑出手心,狠狠的摔在地上,摔的支離破碎。
瑾萱頹然的坐在椅子上,呆了。眼淚不受控制的從眼楮里流出來,大顆大顆的滾落,掛在白皙的肌膚上,透著太陽的光,閃爍著金色的破碎的光芒。
店員與零散的客人側頭看過,好奇的眼神在她的身上來回探究。不知道她發生了什麼事,第一次是打破杯子,第二次是摔壞手機……
陽光透過玻璃落在她的身上,明明應該很溫暖,但她為什麼會感覺到這麼寒冷,這股冰冷似乎是從骨子里滲出來的;滿心的荒涼與無法言語的鈍痛。眼淚,肆意的席卷,劃過嘴角時,滿滿的全是苦澀的味道……
店員原本想給她送紙巾的,但走到一半卻停下腳步。因為她哭的樣子,太心碎了。呆滯的眸子里堆滿眼淚,閃爍著無窮的悲傷,沒有任何的表情,就連悲傷的表情都沒有了。
眼淚簌簌的從她的下顎落在桌子上,倒映著她蒼白而消瘦的臉色……
為什麼,為什麼自己要離開,為什麼自己要選擇逃避……
如果,如果自己沒有離開,或許或許拓跋辰景就不會死!!!!
心像是被刀子一次又一次的切割著,疼痛難受,痛的無法呼吸,一時間悲傷、自責、內疚幾欲將她埋沒,吞噬的一點也不剩……
小八和南宮蔚來接瑾萱時,她沒什麼東西好收拾的。來時,她沒帶任何東西,離開時發現自己也沒什麼好帶的,只有身上穿的一件干淨的衣服,還有阿嬸送給她的平安石。
小八停下車子,南宮蔚率先下車便看見坐在門口瑾萱。穿著t恤,深藍色的長裙,肩膀披著類似藏民族的披肩;坐在門口,一直低著頭,頭發有些凌亂,遮住她半張臉,另外半邊被陽光模糊了。
可就是這樣的一幕,將南宮蔚的心狠狠的揪起來!如果可以,他真想去死的人是自己,或許她就不會這樣的難受,至少她會解月兌。
小八下車,關車門動作很大聲,走到南宮蔚身邊時,眼眶通紅的看著瑾萱,沒開口,害怕自己一發出聲音,就會哭出來。
瑾萱被聲音驚醒,緩慢的抬頭,像是一格一格的抬起頭,眸光看向他們時,眼神呆滯,沒有一點的光澤,像是沒有靈魂的木偶。
南宮蔚抿唇時,咽喉一緊,一句話都沒說出來。只是渡著很小的步子,緩慢的走上她的面前,蹲子,眼神與她平視,費力的發出艱澀的聲音︰「萱萱,我來帶你回家。」
瑾萱看著他,沒說話,只是眼淚控制不住的往下掉,銀色的面具上倒映著她蒼白憔悴的神色,茫然的不知所措。
「我帶你回去看他,我帶你回去。」每一個字幾乎都是從牙齒縫里擠出來了,用盡全身的力氣。
小八撇過頭,不忍再看下去了,眼眶終究流出淚來。
瑾萱眼前一片氤氳,模糊之間看見他放在自己面前的手,她沉默了好久,抬起自己沉重的手放在他的掌心里,厚實的掌心溫暖無比,穩定無比,又堅定無比。唇瓣一張一合,破碎不堪的聲音斷斷續續︰「帶我見他。」
簡短的四個字,近乎耗費了她所有的精力。
南宮蔚眼眶干干的,聲音艱難的吐出來︰「好,我帶你回去見他。我一定會讓你見到他。」
說著,他一把將瑾萱緊緊的抱在懷中。從見到她第一眼,他就想這樣做了,可是他不敢。害怕她會流出厭惡的眼神,害怕她會因為拓跋辰景的死,恨透自己;一直到她將手交付在自己的手里,他這才敢抱住她,生怕她隨時都會消失了一樣。
阿嬸從里面走出來,看到他們一愣,看到南宮蔚抱著瑾萱,但瑾萱沒反抗,知道他們就是來接瑾萱的人。立刻將自己準備好的吃的喝的交給小八︰「她現在懷孕了,情緒不能太激動,不管怎麼樣也得讓她吃東西。」
小八毫不猶豫的接過東西,說了句謝謝,立刻掏出自己的錢包,要拿錢給阿嬸。阿嬸連忙擺了擺手︰「我和受人托付,照顧她。何況,我也真心喜歡她,不是圖你們的錢!」
小八遲疑,南宮蔚側過頭給他一個眼神,小八只好收回了錢包,再次誠懇的說了一句謝謝。
阿嬸轉身看著只是默默流淚,沒發出一點聲音的瑾萱,眼神里也忍不住的流出了心疼。手指輕輕的抹去她臉上的淚水,語重心長道︰「雖然阿嬸不知道你發生了什麼事,但你要時刻記住自己不是一個人,你不照顧好自己,怎麼能照顧好肚子里的寶寶?不管有什麼過錯,孩子沒錯總是對的。你記住了嗎?」。
瑾萱沉默了許久沒都沒有說話,只是呆呆的看著阿嬸,她嚴謹而認真的眼神讓瑾萱輕微的點了點頭,蒼白的唇瓣蠕動,吐出微不可見的兩個字︰「謝謝。」
阿嬸模了模她的頭發︰「乖孩子,快回去吧。路上好好照顧她!」最後一句話是對南宮蔚說的,阿嬸一眼就看出南宮蔚對瑾萱不一樣。
南宮蔚點頭,說了一聲謝謝。抱著瑾萱上車坐在後排,小八開車。南宮蔚緊緊的抱著她,手指輕輕的理著她的長發,溫柔的擦干她的淚水,壓低的聲音道︰「我會在你身邊的。」
瑾萱沒說話,任由他抱著,被淚水侵濕的睫毛輕顫著,泛白的唇已不知道被自己咬破了多少次。濃郁的血腥味,時刻在提醒著她,這一切都是真的,不是在做夢。
那個像哥哥一樣的拓跋辰景真的不在了,他死了。可若不是親眼看到他冰冷的身體自己又如何能相信,他是真的不存在了呢!
下午時回到了瑾萱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城市,南宮蔚明白她的心情,沒有帶她回家,而是直接讓小八把車子開往醫院。拓跋辰景的尸體一直被保存在醫院的太平間。
瑾萱一路上沒有休息,沒有吃東西,甚至一口水都沒有喝,唇已干的起皮。空洞的眸子看著窗外一閃而過的風景,忽然覺得這麼陌生,好像第一次來這個地方。
這個城市明明發生過很多的事,明明有過很多的人,為什麼最後都消失不見了。
小八將車子停在了醫院的門口,南宮蔚下車為她開了車門,瑾萱下車時,雙腳似乎都不听使喚了,腳下一磕,差點摔在地上。幸好,南宮蔚眼疾手快的抱住她,心驚膽戰的看著她︰「萱萱……」
瑾萱虛弱無力的靠著他,雙手緊緊的揪住了他的衣服,此刻已經不知道自己還有誰可以依附,除了這樣緊緊的揪住他的衣服。
南宮蔚喉結上下滾動了半響,抱著她始終沒放手,粗啞的聲音透著無限的感傷︰「我抱你進去。」
瑾萱沒說話,任由他抱自己走進去,一路上不少人都投來了異樣的眼光,她毫不在意,也心思在意了。此刻她的心只想著拓跋,只想看到拓跋辰景,只是她沒有力氣再走下去了。
小八默不作聲的跟在他們的身後,能證明他存在的只有那不輕不重的腳步聲,空洞而冰冷。
南宮蔚抱著她走進太平間,走到一組櫃子前,小心翼翼的將瑾萱放在一邊。轉身握住了一個櫃子的鑰匙,扭動了一圈,听到打開的聲音,他緩慢的拉開了抽屜……
拓跋辰景的尸體經過處理,干干淨淨,換上整潔的衣服,安靜的躺在冷凍櫃里,薄膜裹在他的身上,南宮蔚拉開了薄膜的拉鏈,露出拓跋辰景冷清的容顏。
明明還和以前一樣,明明是一樣的
瑾萱看到沉睡的拓跋辰景時,身子骨一僵,崴歪的倒靠著其他的櫃子,瞬間呼吸近乎都要停止了,眼淚簌簌的往下流,仿佛怎麼也流不夠。手指忍不住的捂住自己的唇,害怕自己叫出聲音,害怕自己會發瘋,發狂……
南宮蔚站在一邊,看著她隱忍的哭,沒發出一點的聲音,揪心的疼。
拓跋,你怎麼可以這樣決絕的離開,你怎麼可以丟下我們?不是說好,都要好好的活著,不是說好的嗎?
拓跋辰景,你怎麼可以說話不算話?就算是懲罰我,也不要用這樣殘忍的方式!你怎麼能就這樣的離開我們?就算你再愛炎爵,你也不能這樣丟下所有人……
拓跋,你醒一醒,不要再睡下去,我知道錯了。我回來了,我再也不逃避不會不听你的忠告,你不要離開我我已經失去炎爵,失去了所有,不能再沒有你
「咳咳……」黑暗處傳出蒼老的咳嗽聲,煙霧繚繞的環繞著黑影,腳下是一包包空空的香煙盒,滿地的煙頭,與一堆的鎂光色的煙灰。
一天一夜沒休息的賀恪雲,眼睜睜的看著他們把拓跋辰景推進手術室,推出來,送進太平間,給他清洗身子,換上干淨的衣服。他一句話沒有說,表情淡淡的,看不出悲喜,只是不眠不休不吃不喝,靠在這里一直抽著香煙,不知道抽了多少包香煙了,嗓子火燒的疼痛。
身上的衣服沒換,衣服的血跡斑斑全是拓跋辰景的,賀恪雲神色頹廢,下顎的胡渣冒出來,落魄而頹廢,他的眼神空洞無神,拓跋辰景死了,他也只是一個沒有靈魂的空殼。
瑾萱眼神落在他的身上,水眸里劃過一絲寒意,沒有說任何話,只是大步流星的走到了賀恪雲的面前,不知道從哪里來的力氣,揚起手臂狠狠的甩了一巴掌給他。
清脆的聲音在寂靜的太平間的上方不斷的徘徊,幽怨久轉。
賀恪雲側過頭,泛白的臉頰上隱約浮起五根手指印,他沒說話,甚至連一個表情都沒有。感覺到拓跋辰景消失後,自己一些與生俱來的本能似乎已經消失了,和他一樣徹底的消失了。
瑾萱掛在臉上的淚珠沿著臉頰輕輕的落在地上,無聲無息的消失;神色絕然而憤恨,如果不是賀恪雲,拓跋辰景不會死,他不會做的這麼決絕,最後連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南宮蔚皺了一下眉頭,沒說話。因為知道拓跋辰景對她有多重要,沒有愛情,但卻有比愛情更重要的情在其中,因為知道所以明白她此刻的心情有多悲痛。就讓她發泄吧,這樣對她,對賀恪雲來說,都是一件好事。
小八沒吭聲,早在瑾萱之前他就揍過賀恪雲,只是沒揍臉。這家伙的不需要揍,因為他早沒臉了。
瑾萱沒說話,只是揚起手狠狠的扇了一個耳光。這次小八和南宮蔚都震驚了,賀恪雲的眼睫毛輕顫幾下,平靜的眸子看向瑾萱也有幾分詫異。因為瑾萱這個耳光不是給賀恪雲……
而是甩給自己一個耳光!
「這是我們欠他的。」瑾萱開口,生澀的聲音無比的沉重,眼神鋒利的盯著賀恪雲,克制不住的歇斯底里︰「他死了,這次你終于滿意了。」
賀恪雲看著她,眼淚不知不覺的流出來,不受控制,甚至連自己都不知道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的,悲傷。
瑾萱沒說話,只是眼皮不住的往下垂,眼前的場景不停的變化,遙遠而模糊,已經分不清究竟什麼是真實,什麼是夢境。究竟他們做錯了什麼,炎爵和拓跋辰景都走了,只剩下她一個人
以後該怎麼辦為什麼一點念頭都沒有了一切皆以成空。
——噗通!
清脆的聲音後,瑾萱直接昏倒在地上,昏迷不醒。南宮蔚與小八臉色遽變,南宮蔚更是飛快跑到她身邊,將她緊緊的抱在懷中,轉身就奔跑出太平間……
小八也不再遲疑,跟著而去……沒有多看賀恪雲一眼!
冷清的太平間只剩下賀恪雲一個人,他甚至不敢去看一眼那張沉靜的容顏。害怕自己,會控制不住的揍他。
怎麼可以,怎麼可以這樣就走了
小點心,你這是在懲罰我!懲罰我不相信你你太狠了這次你贏了你真的贏了你自由了!
賀恪雲仰起頭,看著黑暗的上空,濃郁的香煙味嗆的人眼淚不斷的往下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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瑾萱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究竟發生過什麼,感覺一切都是渾渾噩噩的,場景不斷的在變換。有人將東西塞進自己的嘴巴里,有人把水杯遞到自己的唇瓣,有人抱著自己去看著拓跋辰景被火化了,有人抱著自己站在拓跋辰景的墓碑前。
百合花彌漫著清香,花瓣被風吹動著,她茫然的眼神看著冰冷的墓碑上貼著的照片,感覺好陌生。睡在這里的人真的是拓跋辰景嗎?
拓跋辰景真的死了嗎?
為什麼到現在自己還感覺是在做一場夢,一場很久,很遠,也很累的夢。
這場夢能不能快點醒來,因為她真的很想快點看見拓跋辰景!
賀恪雲沒有參加拓跋辰景的葬禮,在火燒拓跋辰景的身體後,他離開了,沒有和任何人說一聲,沒有留下任何東西,就好像從未出現過一樣。
除了拓跋辰景他沒什麼可以帶走,除了拓跋辰景他帶不走……
瑾萱的精神一直恍恍惚惚,很不好;醫生甚至診斷她換上了輕微的抑郁癥與自閉癥;不哭不笑,沒有任何的情緒,一直都是呆呆的,南宮蔚喂她吃東西,她就吃,喂她喝水她就喝水,只是從不說一句話,眼神空洞的沒有任何的焦距。哪怕是瑾少伍抱著她的胳膊掉眼淚,她也沒任何的回應。
拓跋辰景的死給她的打擊實在太大,甚至她認為拓跋辰景的死有一半的原因是自己。如果當初自己沒有離開,沒有逃避,或許拓跋辰景現在還活的很好。
如果不是為了自己,拓跋辰景不會去和賀恪雲做交易,不做交易他後來也不會嫁給賀恪雲,現在亦不會死。
她走進這樣的死胡同里,再也走不出來,窮途末路。
南宮蔚看她現在這樣子心疼的要命,自責的要命,懊惱的要命。不敢離開她一步,天天夜夜的守著她,照顧的體貼入微,不敢有一絲的松懈;自從醫生說她有抑郁癥與自閉癥時,他更是在瑾萱的房間里搭了一個臨時的小床,晚上也要守著她,端茶倒水。suig。
他不敢和她睡同一張床,怕刺激到她的情緒,醫生說如果在這樣下去,孩子的情況不容樂觀。可是不管他們說什麼,她都沒有任何的回應,似乎听不見一樣。拓跋辰景死了,她的心也死了,徹底的把自己封死在自我的世界里,對外界沒有任何的知覺。
小八一個人支撐起公司,拓跋辰景離開了,他也沒有從前的玩世不恭,驕傲不遜,因為他要幫瑾萱支撐起公司,南宮蔚現在只能專心的照顧她,分不了神。
明媚有佣人照顧,小伍能自己照顧自己,獨立的不像一個小孩子。
白微微來看過瑾萱,不管說什麼,瑾萱都沒有任何的反應,只是靜靜的看著外面的花蕊枯萎,枝頭的輸液枯黃,輕飄飄的落下來。點身人跋。
原來,夏天過去了蕭瑟的秋季,讓一切都變得死氣沉沉,沒有一點的生機,就連溫度也一下子降下來,似乎冬季的腳步很快,急匆匆的就想要席卷而來……
白微微看著她,明明懷孕好幾個月,別的孕婦肚子早凸起來了,可是她枯瘦如柴,肚子在寬松點的衣服遮掩下,根本就看不到懷孕的跡象。整個人死氣沉沉,一點生機都沒有。
白微微委實看不下去,南宮蔚這樣盡心盡力的照顧她,無怨無悔,小心翼翼,她這樣沉浸在拓跋辰景的死中無法自拔算怎麼回事。她站起來,走到瑾萱的面前,揚起手狠狠的一巴掌甩在瑾萱的臉頰上。
听到清脆的聲音,南宮蔚一愣,看到白微微準備要甩第二掌時立刻握住了她的手腕,惱火的語氣道︰「你在做什麼?」
余光看著瑾萱紅腫起來的臉頰心疼不已。
白微微抽回自己的手,眼神直勾勾的盯著瑾萱,冷聲問道︰「疼嗎?」。
瑾萱神色平靜,波瀾無驚的眼神迎上她的,手指輕輕的落在自己的臉頰上,似有若無的聲音從唇瓣逸出「疼?」
南宮蔚眼底劃過一絲欣喜,簡直是不可置信,這是在拓跋辰景死後,第一次听到她開口說話!哪怕只有一個字,也足以讓他開心的瘋掉!
「知道疼就好,疼就代表你還活著。」白微微松了心頭的那口氣,「就算程炎爵、拓跋辰景他們都死光了,你也要好好的活著!你不是一個人,你肚子里有一個孩子,第一個孩子你沒本事保住,誰都不會責怪你;可這個孩子要是沒了,我們誰都不會原諒你。」
——孩子?
瑾萱听的到這個字,臉色忽然蒼白起來,一只手捂住了自己肚子,一只手緊緊的揪住南宮蔚的衣服︰「孩子孩子」
「怎麼了?是不是肚子痛?」南宮蔚察覺到她的不對勁,立刻彎身抱起她︰「我帶你去醫院,孩子沒事的!一定不會有事的!白微微,開車!」
白微微回過神,立刻去開車。沒有想到事情會這樣,她只是想要讓瑾萱清醒過來而已拓跋辰景已經死了,哪怕她自責一輩子,拓跋辰景也活不過來了。
何況,拓跋辰景的死,根本就與她的問題無關!
就算時光倒流,她沒逃避離開,拓跋辰景一樣會這樣做,他早就沒打算好好的活過
沒有想到在這幾個人中,最愛的人始終還是拓跋辰景,至少他有了死的勇氣,而白微微再多的深愛,也沒有舍棄的性命的念頭!沒有拓跋辰景這樣,豁出一切的勇氣。
瑾萱被推進了急癥室里,南宮蔚在外面不斷的走來走去,深邃的眸子里無法掩蓋的擔心與恐慌。擔心孩子沒有了,更擔心她的情緒和身體
她不再年輕了,這次要是出事,以後她該怎麼辦
南宮蔚想想都足夠的揪心,痛心
白微微坐在椅子上,深深的嘆氣,手指緊緊的糾纏在一起,放在唇邊咬住,為什麼上帝就不能仁慈一點,難道給予他們一點點的溫暖時光就有那麼的難過?
難道給她一點點的平凡的溫暖與平復真的就有那麼困難嗎?
她想要的不過是一個平凡而溫馨的家,為什麼這點小小的心願都不能滿足?
這該死的上帝!!!
瑾萱被推出手術室是昏迷著,南宮蔚上前急切的問道︰「醫生,她的情況怎麼樣?」
「孩子暫時保住了,但她的身體真的很差,如果再不恢復過來,這個孩子」醫生的話不用說下去,意思很明顯,如果瑾萱還不能振奮起來,孩子是肯定保不住了。
南宮蔚眉頭緊緊的皺在一起,久久無法舒展開來。心,沉甸甸的,因為他實在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方式來讓她重新振作起來。
究竟還有什麼人,還有什麼事,能讓她重新恢復信心!
……
瑾萱睜開眼楮,刺眼的燈光讓她立刻閉上眼楮,待適應了又緩慢的睜開眼楮。手指下意識的撫模到自己的肚子,感覺到孩子在自己的身體里,嘴角流過安心。
「你醒了。」南宮蔚低沉的嗓音揚起,瑾萱側頭去看他。
南宮蔚的神色凝重,沉暗的眸子里閃爍著細碎的光落,嘴角微抿︰「起來吃點東西,醫生說你要多吃東西,補充體力和營養。」
瑾萱坐起來,南宮蔚將早已準備好的食物遞給她,瑾萱沒有說話,但很主動的吃東西,哪怕真的一點食欲都沒有,哪怕吃進肚子里想吐出來,她都要強忍著吃下去。
南宮蔚看著她肯吃東西,稍微的放心下來。
瑾萱抬起頭,眼神直直的看著他,許久不說話,聲音都變了生澀而陌生︰「如果我很努力很努力孩子是不是就不會離開我?」
南宮蔚一愣,完全沒預料到她會主動開口,點頭︰「是!只要你努力,我保證孩子一定不會離開你。」
瑾萱點頭,認真的眼神看著他︰「我會振作起來。」
「好!你再休息一會。」南宮蔚銀色面具上神色激動無法形容,扶著她小心翼翼的躺下,體貼的為她蓋好被子。收拾著東西,走出病房時,他的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掉。
他從不是一個軟弱的男子,只是在看到她肯振作起來時,真的太開心了,開心的無法克制自己的情緒。
還有什麼能比她肯自己振作起來更能讓人開心的,至少他能放心了。
瑾萱說到做到,真的開始振作起來,積極的配合著他們的努力,吃東西,休息,運動,哪怕吃進肚子里又吐出來,她還是很努力的吃下去。不會再一個人呆在屋子里,也會出去走走。
瑾少伍每天下午都會早一點回來陪瑾萱一起散步,和她說在學校里發生的事情。瑾萱細細的听著,總是笑著回答他的話,偶爾也會露出迷惘的神色,但很少。
自從她的精神開始恢復後,南宮蔚完全沒有留在她的房間里,而是搬到隔壁的房間住。但如果晚上她發出任何的動靜,南宮蔚都會起來看看,甚至一夜都要看好幾次。
南宮蔚做的一切,瑾萱看在眼底,但卻什麼都沒說。看著眼前這個和舅舅完全不一樣的男人,她不知道還能說什麼,也不知道該怎麼說,此刻她一心一意只想努力的把身體養好,讓孩子健健康康的出世。
南宮蔚什麼都沒問,什麼都沒說,一直默默的為她做這一切,不求回報,不求回應。只要看著她精神一點比一點好,他心里就抑制不住的開心。只要她和孩子都平平安安的,不管以後如何,他就無憾了。
瑾萱的肚子一天比一天的大起來,沉甸甸的,她終于知道做母親的感覺了。哪怕再疼愛瑾少伍,但不是自己懷胎十月生下來的,感覺就是不一樣。看著孩子在肚子里一天比一天大,她滿心的歡喜,真的很開心,在辛苦的同時更享受做母親的喜悅。
還有兩個月就是孩子的預產期,公司在小八支撐下,越來越好;瑾萱的身體也沒有任何的問題,這幾個月,雖然兩個人都閉口不提,但不說不代表有些事不存在。
瑾萱出去散步回來。南宮蔚在客廳等她,看到她回來,嘴角抿起淺顯的笑容︰「感覺還好嗎?」。
「挺好的,就是有點冷。」晚風始終帶著一絲的涼意,她的體溫原本就低,現在手更是冰冷。
佣人陪瑾萱一起散步的,此刻轉身去了廚房,準備晚餐;南宮蔚倒了一杯熱水遞給她,體貼的囑咐道︰「小心燙。」
「謝謝。」瑾萱客氣的開口。這幾個月他們一起保持這樣的生疏與客套,不管南宮蔚為她做什麼,她都會接受,但也會道謝。
南宮蔚從開始的不習慣,到現在的習以為常,只是淺笑一下,在她對面的沙發坐下來。眼神目不轉楮的看著她。
瑾萱喝了幾口熱水,好奇的看著他︰「怎麼了?為什麼一直看著我?」
「你現在很美。」南宮蔚情不自禁的開口。
瑾萱一愣,忍不住的笑起來︰「有嗎?我現在好腫。」
「做母親的女子都是美麗的。」南宮蔚毫不吝嗇的夸贊。
瑾萱直笑不語,這一刻的氣氛是如此的溫馨而恰好。瑾萱雙手抱著杯子,只是抿唇的笑。
南宮蔚遲疑了很久,還是從身後拿出一份協議遞到瑾萱的面前,咬唇咬了許久,強忍著心痛,開口︰「現在你的身體好了,我也沒必要留在這里。這是離婚協議書,我簽字了。只要你簽字後給小八,他會讓律師辦妥。」
瑾萱一愣,眼神呆呆的看著他,再看著他手里的協議書,半天沒反應過來。
「你這是什麼意思?」
南宮蔚放下協議在桌子上,嘴角扯起一抹難看的弧度︰「當初是我混蛋騙了你,我真是該死,一次又一次的騙你。這場婚姻一開始就是一場錯誤,不應該再一錯到底。你未來的日子還長,會有很多的機遇。我不應該這樣自私的綁住你,我相信你會照顧好自己和孩子。」
瑾萱這下終于明白過來了,他是要和自己離婚!
這次他們結婚還沒有一年,他又一次的遞給自己離婚協議書,還在她再兩個月就要到分娩期的時候!
南宮蔚嘴角擠出難看的弧度,吸了吸鼻子,聲音疑似哽咽。「對不起,一直帶給你這麼多的痛苦,以後不會了。我離開後,你要好好的照顧自己,如果我是說如果你願意的話,能不能告訴孩子,我是他父親。不管男孩女孩我都會很喜歡,等他出生後我會回來看他的。」
「瑾萱,我不求你原諒我!因為我比你更清楚自己以前做的事有多混蛋,我自己都沒辦法原諒我自己,更何況是你。」南宮蔚嘴角勾起自嘲的笑意,閃爍著無盡愛上的眸子,凝視著她︰「只求你好好的照顧自己!照顧孩子!」
他還說什麼,瑾萱都沒听清楚,只感覺到自己的靈魂一下子輕了很多很多,心空蕩蕩的難受,很想說點什麼,卻發現自己無話可說。看著他孤寂的背影上樓,看著茶幾上放著的離婚協議書,在簽名欄上他一筆一劃寫出來的名字,一看便知道他沒有用左手,而是右手,字體是如此的熟悉。
原本是應該很開心的,終于解月兌了,他自己主動要離婚了不是嗎?可這幾個月的點點滴滴一下子涌入腦海里,近乎要將她的腦海擠炸了。真的沒辦法開心得起來,也沒有解月兌的感覺,更多的是一種難以言語的沉甸。
手指模到了自己的肚子上,很難過,很難過。肚子里的寶寶調皮的踢她的肚皮,似乎也听到了南宮蔚的話,發泄著自己的不滿。
「寶寶,你是不是也知道他要走了」瑾萱喃喃自語。
晚上。
南宮蔚簡單的收拾了點東西,實際上他沒有什麼東西該帶走,因為想帶走的人他永遠帶不走。東西收拾好,他站在窗口拿著打火機不斷的玩弄,沒有再抽煙。之前是做了手術,瑾萱不準他抽煙,後來是瑾萱懷孕他就把煙給戒了,現在卻很想抽煙。
小八站在門口看了一眼少的可憐的行李,再看著南宮蔚孤寂的背影,走到他身邊,忍不住的開口︰「既然舍不得就留下來!你是孩子的父親,留下來是應該的。」
南宮蔚嘴角勾起蒼涼的笑容,側頭看著小八,反問︰「你說,我該怎麼留?」
「這……」小八啞聲了。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雖然他們結婚了,可從結婚第一天他們就沒過一天的甜蜜日子。發生這麼多事,法律上他們是夫妻,但生活里卻比朋友之前還客氣。
瑾萱不拒絕南宮蔚細心入微的照顧,但也不代表她會接受南宮蔚的感情。畢竟,一開始南宮蔚就欺騙了她,利用賀冥這個假身份結婚!瑾萱要嫁給的人是賀冥,而不是南宮蔚。
南宮蔚放在窗台的手收緊力氣,低沉的嗓音揚起︰「我走了以後你要辛苦點,照顧公司和她。未來兩個月一日三餐的餐單我交給了佣人,你不需要操心,小伍我也安排好了你不要操心。只是要你提醒佣人天冷給她添衣服,每天晚上一杯牛女乃不能少,還有她現在的負擔比較大,有時間多給她做一做小腿按摩,不然她腿腫的難受又不知道說。」
「吃飯時讓佣人看著她,別讓她喝太多水;平日不要讓她看太多的書,傷眼楮;她有起床氣,所以一定不能在她休息時打掃衛生;她喜歡蓋經過陽光曬過的被子;結婚時我把名下的所有資產都轉給她了,還有一家公司,不過那邊有人支撐不需要你操心,每個月的錢會直接轉入卡里。一會我會把卡給你,必要時你再給她。還有要是有哪個男人看上她,你幫她把把關,你知道她運氣一直不好,總是看錯男人。你也是男人,看男人多少準點……」
南宮蔚說著說著說不下去了心如刀割!
這幾個月他真的覺得自己是這個世界最幸福的男人,能在她身邊陪著,照顧著,每天醒來第一眼就能看到她,還有什麼比這個更幸福的嗎?
可這幸福的夢終究是要醒的,他必須要在這個時候讓自己清醒過來。因為他怕,怕自己等到孩子出生後更沒辦法離開!會舍不得,會想這樣耗盡她的一生。
紀烯湮︰今天大結局,也不知道能不能寫得完,我盡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