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雲雅柔愣愣的看著賀哲峰，好一會之後，她護著肚子往後退，「不行，我絕對不會終止懷孕的！」
賀哲峰皺著眉頭，就要走過來，見狀，雲雅柔連忙叫道︰「不要過來，不管怎樣，我都不會傷害寶寶的……」
她抹去臉上的淚水︰「哲峰，寶寶很好的，每天我都能感覺到他在里面輕輕的動，他是這麼一個健康的寶寶，是我們的孩子，我們怎麼可以失去他？」
「那我又怎麼可以失去你！」賀哲峰大吼，吼完之後兩人都愣住了。
怔愣過後，雲雅柔緩緩的勾起嘴角苦澀的笑著，怎麼可以失去她？好令她遐想的一句話，但是……她明白，十一年的婚姻已經讓她太明白了，可是此時此刻她有些痛恨自己的明白了，如果看不清楚該有多好，那麼她就會更快樂一些吧。
輕輕的搖搖頭，她看著他，眼中閃耀著堅毅的光芒︰「我一定要把這個寶寶生下來，誰都不能傷害他。」說完她越過他朝門口走去。
站在門口，她沒有回頭︰「哲峰，習慣是可以慢慢改掉的。」聲音清亮但卻壓抑著深深的痛楚。
看著她消失的身影，賀哲峰抬手想要喚住她，可是最終還是無力的垂下了，他頹然的坐下，將頭埋進了懷里。
習慣？真的只是習慣嗎？十一年的婚姻帶給他的僅僅是習慣嗎？習慣看到她為他忙碌的身影，習慣她為他親手做的每一道佳肴，習慣夜晚她為他的留守，習慣辦公時她陪伴在她身邊，真的……真的只是習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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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清如水。
賀哲峰下意識的向身側抹去，空空的觸感讓他立刻醒了過來。
他翻身坐起來，看著只有他一人的床鋪，一股深深的惆悵和恐慌襲擊著他的心，從那天的小爭執後，雲雅柔就搬到了客房，而且開始避著他。
不再為他做飯，不再為他等門，不再和他一起吃飯，不會再笑著送他出門，不會再為他打領帶……
雖然張媽可以端上來一模一樣的飯菜，可是他就是能吃出味道的不同，看到餐桌上對面空空的位置，一股難言的孤寂縈繞在心頭，頓覺失了胃口，而且每天晚上她再也不會來到書房，靜靜的坐在一旁，陪他辦公，看著書房內另一側空空的搖椅，他總會強迫自己把視線拉回來，可是半個小時過去以後，他發現，他連一個字也沒有看進去……
這幾天的日子已經快把他搞瘋了，心里總是感覺空蕩蕩的，那種空虛的感覺讓他整個人都感覺不真實，似乎天地間只剩下他一個人。
深深吸口氣，他翻身下床，打開門走了出去，來到客房門口，他輕輕的推了一下，沒想到房門一下子就打開了。
他一愣，輕吐口氣，慢慢走了進去，他輕輕的走到床邊，本以為會看到熟睡的容顏，沒想到看到的卻是空蕩蕩的床鋪。
胸口的疼痛感讓他發現自己剛剛一直在屏著氣，心髒此時怦怦的狂跳著，她去哪里了？
一種無法言喻的恐懼用力的攫住他的心，令他痛的一時無法呼吸。
他轉身奔出房門，一個房間一個房間尋找著，這間沒有，這間也沒有，她到底去哪里了？柔柔，柔柔……
連鞋子都沒穿，他沖出了房子。
當他看到院子里沐浴在月光中，在搖椅上輕輕的晃動著的人時，提的高高的心才慢慢落了地，瞬間的放松，好像抽去了他所有的力氣，他努力的穩住身子，才不至于跌坐在地上。
凝視著那個身影，他再也無法移開視線，緩緩的朝她走去，光果的雙腳踩在地上，寂靜無息。
隨著慢慢的靠近，屬于她特有的軟軟嗓音傳入他的耳中。
「……他是一個又溫柔又帥氣的男人，有這樣的爸爸，你很開心是不是？呵呵，我？我當然開心了，能夠擁有他……是我這一輩子最開心的事……」
「寶寶，以後你要好好的去愛爸爸，關心他，疼他，不要看爸爸總是一副溫溫柔柔，淡淡的樣子，爸爸心中也是很孤單的喲，所以寶寶要用加倍的愛去愛他，把媽媽的這份愛也一起給爸爸……」
一聲哽咽截住了下面的話，她吸了吸鼻子，輕輕的吐了口氣。
「寶寶，媽媽這麼做對嗎？媽媽好想陪在爸爸身邊，好想為他煮一輩子飯，好想每天笑著送他去上班，好想晚上坐在沙發上等他回來，好戲那個靜靜的陪著他辦公，好想……好想和他牽手走完這一生，可是……媽媽不知道還有沒有這個機會……」
听出她話里的渴望、無奈和蒼涼，賀哲峰覺得一顆心被人狠狠的撕扯著，不由的向前走去，站在她身後，抬手想撫模她那頭柔軟的長發……
「每時每刻媽媽都想陪在爸爸身邊，可是媽媽卻不能……」她又輕輕的吸了吸鼻子，「如果媽媽以後沒有辦法繼續陪爸爸走下去該怎辦？這麼多年來，爸爸對媽媽已經習慣了，一旦媽媽不在了，爸爸該怎麼辦？這樣媽媽會很擔心很擔心，現在好了……從現在開始就要爸爸去習慣沒有媽媽的日子，這樣媽媽可以親眼看著爸爸走出習慣，走進新的生活，到時候，媽媽……也可以安心的離去了……」
賀哲峰懸在她頭上的手緊握成拳，他緩緩的仰起頭，明亮的月亮在他眼中模糊，頰邊不一會兒濡濕一片，原來這就是她避開他的原因，為了讓他提早適應沒有她的生活，她在為他以後的生活鋪路，讓張媽記住他的一切，讓他的生活不再有她的參與。
今後的生活不再有她……，他緊閉雙眼捂住了胸口，他似乎听到了心 嚓 嚓破碎的聲音。
若若曾經對他說過，一生中，可能會有個人讓你心痛的無法呼吸，可是卻會有一個人讓你的心成為碎片，除了他沒有人可以為你復原。
現在他的心碎了嗎？
那一聲聲無法忽視的龜裂終于讓他正視自己的心，不是習慣，不是長久以來的自然，而是她早已在她心中深深地扎下了根，過去三十多年的回憶中，閉上眼楮全是她的身影，她的容顏，曾幾何時，她已經佔據了他全部的心房。
如果這個世上沒有了雲雅柔，他該怎麼辦？不是因為長久以來的習慣，而是沒有了她，他連活著的方向都會找不到，所以他才無法忍受失去她，他可以失去一切，他可以不要寶寶，可是他卻不能沒有雲雅柔。
他以為他的心只會為一個人跳動，可是在他不覺的時候，他的心已經慢慢的被她俘虜，再也無法掙開。
她不僅僅是他的妻，不僅僅是他曾經一直呵護的小妹妹，現在她還是他愛的人，他向牽手走一生的人，他也想和她一起走下去。
緊握成拳的手慢慢松開，他從後面抱住她，臉頰埋進了她的頸窩處。
雲雅柔一驚，但是熟悉的懷抱很快讓她平靜下來，她剛想說些什麼，脖頸處的濡濕感讓她所有的話都堵在了嗓子里。
「……哲……哲峰……」
輕嘆口氣，賀哲峰輕聲說道︰「柔柔，我愛你，我愛你……」
渾身瞬間僵直，雲雅柔呆呆的看著前方，許久之後，眼淚順著眼角滑下，無言的啜泣著。
他的懷抱，他的愛，他的心，她終于等到了，……可是自己還有多長時間來享受這份遲來的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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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內。
醫生拿著一個資料夾遞給賀哲峰︰「賀先生，如果沒有什麼問題的話，請你在這里簽字吧。」
賀哲峰看著手術同意書，拿著筆的手開始不停的發抖，十幾年來，他簽了無數的字，可是此刻他卻覺得手中的筆重的無法提起。
一只軟軟的小手覆住了他另外一只手，他低頭對上了雲雅柔溫柔的眼眸，她沖他微微的點點頭，輕笑︰「放心，我不會有事的，為了你我也不會有事的。」
過去的一段時間，不管他怎麼勸說，不管周圍的人怎麼說，她始終堅持要把孩子留下來，現在孩子已足七個月了，可以動手術取出來了，可是……她的生命，他無法放手，無法……
在雲雅柔的堅持下，他終于沉重的寫下來自己的名字，罷了罷了，如果一個人在這個世上活著太寂寞，那麼到時候他去陪她就可以了。
三十分鐘後，雲雅柔被推進了產房，在手術室關門的那一瞬間，她抬起頭沖賀哲峰笑了笑，她要活下來，她要享受她好不容易等來的愛，她不舍得留下他一個人在這個世上，所以她會非常非常努力的活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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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油油的草地上，一個五六歲大的男孩在和一只沙皮狗嬉鬧著，弄得滿身的泥巴。
從房間里走出一名美貌婦人，看著玩耍的男孩，她輕嘆口氣無力的搖了搖頭。
「為什麼嘆氣？」一道溫溫的聲音傳來，接著一個溫暖的懷抱貼上來。
女人輕笑︰「不知道他到底像誰，這麼皮。」
「呵呵，像瑞齊。」
「唉！」女人又重重的嘆了口氣，「早知道就不把他寄養在瑞齊家這麼多年了。」
男人輕吻著她的耳垂︰「你的身體不允許。」
听著他話中的的擔憂，女人抬起頭，微笑的看著他︰「我已經好了，完全恢復了，放心，如果沒陪你走完一輩子，我絕對不會放手！」
男人在她臉上吻了一下︰「你當然不能放手，因為我們的血已經融為一體了。」
五年前，在她生產的時候，突然大出血，他從未感謝上蒼他們兩人的血型是如此相配，是他獻出了最大量的鮮血，挽回了她的生命，他什麼都可以失去，只有她不可以。
他感謝上蒼，留給了他們百分之十的機會！
「哲峰，今天我有沒有告訴你，我愛你。」
輕笑︰「沒有……」
「我愛你……」
「我也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