韻音臉色一黯,有些不敢開幽冥的眼楮。
「是來看我怎麼落魄,怎麼丟臉的嗎?」仿佛不解恨似的,幽冥又加了句尖刻的話。
韻音的心就像被人重重地捶了一下,她自來討厭打小報告的人,可是這回她並沒有覺得自己做錯了,然而就算如此,她還是害怕看幽冥的眼楮,不是怕他的譴責和怪罪,而是不忍心看到那樣一個絕代的男子如此失魂落魄。
但是,她必須向幽冥解釋清楚,否則她難以安心。
「不,不是的……」韻音慌亂地說完,緊緊咬著下唇,幽幽地看著幽冥。
幽冥被她盯得發慌,忙移開了眼楮,底氣不足地質問,「那你為什麼跟上來?」
「我……」韻音舌頭像打結似的,說了一個字就被卡住了,然後目不斜視地看著幽冥,眼中閃著別樣的光芒,心里暗自翻滾。她該怎麼跟幽冥解釋呢?告訴他她喜歡他?可……
韻音的手用力抓住腰部的衣服,緊張得掌心都是汗,迎上幽冥疑惑中帶著幾分期待的雙眸卻羞赧地低下了頭。
半餉,耳旁傳來幽冥一聲悲滄的嘆息,韻音終于鼓起勇氣,直視著幽冥,鄭重地道,「我喜歡你。」
頓了頓,仿佛怕幽冥沒有听到,她又說了一遍,「我喜歡你。」
幽冥當場呆若木雞,無法置信地看著韻音,直到確定她的誠懇才恍然過來。
小狼感覺自己就像空氣,這兩個人完全忽視了他的存在,不僅不看他,連說話也都好不忌憚,真是的,他有那麼不起眼嗎?
兀自翻了個白眼,小狼懶懶地待在一旁,閉目養神。對于人類的情情愛愛,他不懂,也不想懂,更懶得去懂。
「什麼時候的事?」幽冥低聲問道。
韻音的臉上忽然浮現陣陣紅雲,嚶嚶地道,「從我進王府的第二個月開始。」
幽冥一臉迷惑,對于韻音說得第二個月他一點印象都沒有。
韻音早就料到會這樣,不過她並沒有特別悲傷,除了有一點點失落外。
「那時我進王府不久,跟在王爺身邊,遭到很多非議,說我……」韻音抿了抿嘴,好像想起一些不愉快的事,瞬息後復又釋然,現在開來,當時的她真的太過敏感、太過脆弱。
「只有你不像他們那樣看我,還對我說了很多鼓勵的話。」
幽冥緊蹙眉頭,印象中他和韻音好像並沒有太多的交集,何來鼓勵一說。
韻音自嘲地笑笑,「也許你只是隨便說說……」可她卻放在了心里,對他情根暗種。
「那你為什麼又要向王爺揭發我呢?」幽冥不解地問,難道喜歡一個人不是應該為了他可以做任何事嗎?
韻音嘴角動了動,猶疑片刻後,一臉堅毅地道,「王爺對我有救命之恩,如果我不知道你的身份也就算了,可明明曉得還假裝不知道的話,就是不義了。」
「既然你選擇了義,又為什麼要追過來跟我說這些呢?」
「可是我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如果不來跟你說清楚,或許我會遺憾一輩子,心底永遠有根刺,不能再愛任何人。」
韻音的話像一道驚霹靂,讓幽冥幡然醒悟。他的腦海中一幕幕地回想過往的種種,人生就好像重新活了一回。
「你到榆林鎮,是想看你姐姐嗎?」韻音小聲問道。
經韻音這一提醒,幽冥這才意識到這些年他錯過了什麼。這五年,他一直沉浸在自己的痛苦和悲傷里,忽略了家人的感受,跟了慕容遼後卻又背叛了他們之間的感情,轉而對慕容凜動心,可是他又沒有對慕容凜忠誠……由始至終,他都是個兩面三刀、搖擺不定的人。
「你是一個好姑娘,我配不上你。」幽冥定定地看著韻音,喃喃地道。
韻音怔了片刻,咧開嘴笑了笑,脆聲道,「我也是這麼覺得的。」所以她要把這段未曾開花的感情徹底地了結,然後開始她的新生活。
幽冥愣住了,他實在沒有料到韻音會回他這麼一句話。
同樣震驚的還有小狼,他沒有想到這麼一個沉靜的女子居然說出如此狂妄的話來。如果這話出自煙如絲的口中,他或許還能泰然視之,莫非和煙如絲相處久了的人,都會沾染上自大的壞毛病?
小狼暗自月復議,煙如絲果然是個不能靠近的妖女,要是父王知道她的真面目的話,肯定不會狠心把他送走。
幽冥臉上有幾分自諷,苦笑道,「我讓你失望了吧?」他這樣一個陰暗的人,又怎麼會配得上如此人兒?
韻音笑著搖搖頭,道,「不,如果再來一次,我想我還是會喜歡上你的。」那時的她,又怎麼抵擋得住這樣個絕代風華的男子呢?
「為什麼?」幽冥驚訝地問道。
韻音淡淡一笑,低聲道,「人生的遺憾就是永遠沒有後悔的機會,可是誰又能說這不是一種無以復加的美妙呢?等我們老時,再回想年輕的一切,或許別有一翻滋味。」
幽冥再度愣住了,他從來沒有想過就是這麼一個他不曾注意到的小丫頭居然會說出這麼深奧的話來,如果他早點知道她的心意,一切會不會不一樣呢?只可惜,就像她說的,人生的遺憾是永遠沒有後悔的余地,但他不知道還有沒有等到老時回憶年輕往事的機會……
「你不去看你姐姐嗎?她應該很惦念你。」韻音再度提醒道。
幽冥長長地嘆了口氣,感慨不已地道,「不知道她現在過得怎麼樣?」應該會很幸福吧,她是那麼一個妙人兒,姐夫宮奎對她有疼愛有加。
「想知道的話,就去看看。」
幽冥怯怯地看著宮府方向的哪條路,忽然緊張起來,有幾分擔憂,有幾分害怕。
須臾後,一切躊躇都煙消雲散了,他該和韻音一樣勇敢面對。
不一會,兩人來到宮府,當然跟他們一起來的還有小狼。
在門口猶豫了兩秒後,幽冥抬手敲響了大門,開始動作還有些輕細謹慎,好像生恐驚擾了薛玉鳳,到後來動作變得越發堅定有力。
頃刻後,從門縫里探出一個花白胡子的腦袋。
「請問找誰?」低沉的聲音頗有幾分老態龍鐘。
「告訴你們夫人,說小九來看她了。」幽冥的聲音有些顫抖,臉上閃著激動的光芒。
老人有些詫異,韻音忙笑著解釋道,「這是你們老爺的小舅子,薛峰。」
「原來是九少爺,」老人這才會過意來,忙把門打開,一臉欣喜地道,「快請進,快請進,夫人可一直念著你呢!」
一邊說著,一邊打量著幽冥,還不住地點頭贊嘆道,「果然一表人才,怪不得夫人和老爺總是提起呢。」
看到幽冥的那一瞬間,薛玉鳳頓時淚如雨下,雙手顫抖地緊緊握住他的手,哽咽道,「小九,真的是你,真的是你……」
「姐,是我,我來看你了……」幽冥的眼楮一下子花了,鼻子酸酸的,後悔沒有早點來。
宮奎拍了拍幽冥的肩膀,高興地道,「你小子,這幾年音信全無,可擔心死你姐姐了。」
「姐,對不起,讓你擔心你。」幽冥由衷地道。
薛玉鳳連連搖頭,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韻音也受到感染,不禁想起和師傅師姐相處的美好時光來。
「這次回來了就再也不準走了。」薛玉鳳似嗔非嗔地道。
一家人溫馨的聊,連韻音不一會也加入了他們的行列,小狼再次被忽略了。
直到薛玉鳳的兩個孩子玩耍回來,他才受到矚目,只是這個矚目並不是那麼讓他高興。
兩個小孩見到他馬上嚇得哭了起來,韻音還責備了他幾句。
小狼暗自表達著自己的不滿,他明明長得很俊美,是這兩個小孩子自己膽小,為什麼還要被韻音罵呢?欺負他不能說話嗎?不行,他一定要加快修煉的步伐,爭取早日能夠開口說人語。
幽冥笑著點點頭,心里卻一陣酸澀。他也想永遠留在這里,這里有愛他的親人,可是他不能,就像韻音說的那樣不能不義,他必須回去向慕容遼交待一切,唯有這樣,他的心靈才能得到救贖,只是此行多半有去無回,所以他才要再走之前把所有的心結都解開。
離開鬼見愁後,白慕雲一路往東,快馬加鞭地朝著郡城方向趕去,可一路上卻不停地遭到伏擊。
各路牛鬼蛇神,知道他和鬼見愁徹底斷絕關系後,都來追殺他,有的是為了報仇,有的是為了名氣,如果能取他的項上人頭,就能一舉成名。
一連苦戰了五,他已經精疲力竭了,如果如果此時再有人找上來,他必死無疑。
他躲在一個山洞里療傷,想等傷好後再上路。
這里偏僻得很,想來那些人應該找不到。
然而,他卻低估了鬼見愁追蹤人的能力,更低估了花弄影。
花弄影是個心硬的女子,一旦她想做一件事,就是赫連佑也無法讓她停手。她鐵了心要逼白慕雲就範,如果他不肯回到鬼見愁的話,她寧可他被人殺死。
才休息了不到半個時辰,就又有人追上來了。
白慕雲閉著眼楮也能听到那些人的動靜,他們一行四個人,仿佛並不忌憚他,而是明目張膽地朝著他走過來。
這四個人是江湖上剛剛出名的新秀,繼竹林五賢之後的快劍四俊。
他們四個是結拜兄弟,都是用劍的,因為四個人長得十分俊俏,因而得名。
「大哥,看樣子他不行了。」說話的排行第四的卓航,言語中帶著幾分輕挑的不屑。
「四弟,千萬不要小看地獄使者。」大哥吳巍是個謹慎沉穩的人。
老三柯一平點點頭,沉聲道,「還是小心點好。」
老二聞人耀是個行動派,向來不善言詞,只鐵著臉,不斷地移動腳步,向白慕雲靠近。
「大哥,你看,我們說了這半的話,他還是一動不動,是不是死了?」卓航輕蔑地看著白慕雲,在他眼中白慕雲不過是個被神話了的人,離開鬼見愁的庇護,就不足為懼。
「估計是被其他人打傷了,看來我們撿了個便宜。」柯一平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淺笑。
「三哥,你說這話我就不愛听了,就是白慕雲完好無缺的時候,我們四個也肯定打得過他。」卓航臉上頗有幾分不服氣。
吳巍想了想,道,「三弟,我們不能妄自菲薄,但也不要太過托大,要知道人外有人,外有。」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卓航不耐煩地皺了皺眉頭,腳步移動得更快。他要證明給大哥看,白慕雲只是言過其實。
才幾秒,卓航就把其他三個人落得遠遠的。
吳巍頓時意識到不對勁,馬上大喊道,「三弟回來!」
然而卓航並沒有把吳巍的話放在心上,仍大步往前。
感受到殺氣越來越近,越來越重,白慕雲深深地吸了口氣,然而眼楮仍是緊緊閉著。他的身子已經經不起半點耗費了,他必須一擊即中,所以他要等,等到卓航靠近時,出其不意一刀其殺死。
他現在或許沒有這個實力,可地獄鐮刀有,跟了他這麼多年,這把刀早已不是普通的刀了,它有靈性,了解他心中所想,知道在什麼時候釋放多少能量。
耳旁傳來呼呼的風,清寒中透著凌冽,凌冽中夾著熱氣,是卓航呼出的氣息,他已經將濃濃的殺氣收斂起來了。
就是靠著這股微熱的氣息,白慕雲準確地判斷出卓航的位置。
吳巍幾個再不敢出聲,提著心緊張地看著眼前一幕。
卓航已經離白慕雲不到半步的距離,忽然他大聲喝叫起來,高高舉起劍朝著白慕雲的脖子砍去,他想取下白慕雲的首級。
卓航的動作快得像一陣風,讓人無法撲捉。
然而,白慕雲卻更快,地獄鐮刀出其不意地到他手中,等卓航身子前傾時,對著他的胸口一刀劃了下去。
吳巍他們還沒有看清楚發生了什麼事,卓航的身子就成了斜斜的兩半,自胸口那里一分為二,死前還無法置信地瞪大眼楮,盯著前方,好像要用眼神殺死白慕雲,又或者死不瞑目。
「四弟……」三人齊聲大喊起來,撕心裂肺般疼痛。他們四個雖然是結拜兄弟,感情卻比親兄弟還要好。
看到卓航慘死,連尸身都不完整,頓時悲慟不已。
這一動,牽扯到每根神經,白慕雲體內本就殘破的斗氣頓時七零八落,一口鮮血翻滾上來,可他還是裝作氣定神閑的模樣。他知道只要稍稍露出點虛弱,吳巍他們三個人馬上就會圍攻過來。
抿著嘴,大口大口地喘了幾下氣,起伏的胸口被雜草遮擋大半,看不清徹。
頃刻後,悲痛化作怒氣,吳巍他們個個一臉恨意地盯著白慕雲,仿佛要在他身上刺幾個血洞方才罷休。
「白慕雲,你躲在那里暗箭傷人算什麼英雄好漢,有本事出來跟我們決斗。」柯一平大聲喊道,憤怒的氣息和沉重的聲音一路飄到白慕雲的面前。
然而,白慕雲卻不為所動,他想來是個冷漠的人,很少有人能激起他的怒氣或者任何其他感情,除了煙如絲。
何況,他也從不認為自己是什麼英雄好漢,從做殺手那起,他就告訴自己,為了保命必須不擇手段,所以這些年,他殺人從不心軟,也從不會內疚,無情無心幫助他坐穩了第一殺手的位置。
柯一平的話在他耳中不過如同蚊蟲扇動著翅膀,發出嗡嗡的聲響而已。
半,見白慕雲還是一動不動,聞人耀再也沉不住氣,直沖沖地往前跑,心里唯有一個念頭,就是殺死白慕雲為卓航報仇。
「一平,稍安勿躁,再等等。」吳巍低聲道。
柯一平頭也不回地往前,仿佛沒有听到吳巍的警告。
無奈之下,吳巍和聞人耀對看了一眼,緊接著快速地跟了上去。
窸窸窣窣地听到三個前進的腳步聲,白慕雲的心一緊,暗道一聲我命休也!三人同時進攻,他絕沒有存活的可能。
然而,認命等死卻也不是他的個性,無論如何,總要搏一搏。
他緩緩地睜開眼楮,用地獄鐮刀勉強地撐著身子站了起來,一臉平靜地看著撲過來的柯一平他們。
「啊……」柯一平率先到達,大叫一聲,像燕子在花叢中穿梭一般拿著劍直直地朝白慕雲刺了過來。
白慕雲側身一閃,大刀揮下,砍了柯一平一刀,柯一平右肩膀頓時鮮血淋灕。
然而,白慕雲卻沒有逃過緊接著柯一平而來的吳巍的攻擊。
吳巍的劍有些偏,刺在了白慕雲心髒旁邊。
這一劍雖然並不致命,可對白慕雲來說卻無疑雪上加霜,他再也承受不住,直直地倒在了地上,連日來的疲憊傷痕在這一劍的刺激下,鋪蓋地地壓過來,將他湮沒。
三人顯然沒有料到白慕雲只受了一擊就倒地了,還以為他故意如此有什麼陰謀。
全神貫注地盯著他,然而過了半餉,白慕雲還是沒有什麼動靜,他們才面面相覷,確定白慕雲已經昏死過去。
「媽的,早知道他這麼不堪一擊的話,我們就一哄而上來,也免得四弟他……」聞人耀說到這里忽然止住了,然後淚跡斑斑地看了看卓航的尸體,然而只一眼,就再也不敢多看了。
柯一平面露凶色,惡狠狠地道,「大哥,白慕雲還沒有斷氣,我們把他的頭砍下來為四弟祭奠吧。」
「對,」聞人耀馬上附和道,「這樣才能以慰四弟的在之靈。」
吳巍點點頭,柯一平立刻舉起劍,準備砍下白慕雲的頭顱。
然而,就在此時,空中卻忽然傳來一聲大喝,帶著無窮的斗氣將他們震得身子一抖。
來不及驚愕,他們的眼前就出現了一片白。
尋色望去,這片白是來自于飄逸的長發,而長發的主人就是烈焰。
一听說白慕雲月兌離鬼見愁的消息後,他就料到會有如此局面,火速地趕了過來。
「誰敢砍慕雲的頭,我就砍他的頭。」烈焰怒氣沖沖地大聲喝道。
吳巍他們大吃了一驚,失聲問道,「你是誰?」
「白慕雲的朋友。」烈焰氣勢逼人,聲音鏗鏘有力。
吳巍三人未戰先懼,心內納罕不已,沒听說過白慕雲有朋友啊。
不過烈焰好像並不打算殺他們,只冷冷地道,「現在走,我可以不殺你們。」他仿佛是高高在上的王者,帶著幾分頤指氣使的橫氣,命令的語調激起了吳巍他們的斗志。
尤其是柯一平,當場就怒了起來,大聲喝道,「媽的,你以為你是誰?」
還不等說完,縱身一躍,抄起劍就用力地向烈焰砍去。
然而,烈焰卻忽然憑空消失,出現在正準備砍死白慕雲的聞人耀身旁,然後一掌將他拍死。
聞人耀一聲悶叫,驚愕的柯一平和吳巍同時向他攻去。
可是,在烈焰眼中,他們就好像螞蟻一般,殺死不過是一個拂手。
烈焰大手一伸,如同捏小動物,抓住了撲過來的柯一平的脖子,然後略一用力,「 嚓」一聲,柯一平頭一歪就死了。
吳巍頓時嚇破了膽,棄劍落荒而逃。
烈焰笑笑,也懶得去追。
看著渾身是血,狼狽不堪的白慕雲,烈焰無奈地搖搖頭,一把扶起他,往他嘴里塞了顆藥丸,同時喋喋不休地責備道,「就知道給我惹禍,二十七歲的人了也不懂得照顧自己。」
說完,又長長地嘆了口無奈的氣。
半餉後,白慕雲緩緩地睜開了眼楮,就看到烈焰噴火的眸子。
「你小子到底知不知道死活呀?就算要月兌離鬼見愁,也非得搞到這樣人盡皆知嗎?」烈焰滿臉怒火地噴道。
白慕雲看了他一眼,沉默不語,然後閉上眼楮開始休養生息。
「我真是前輩子欠了你的。」烈焰咬牙切齒地道。
白慕雲回應他的還是沉默。
烈焰頓時挫敗不已,怏怏地道,「我們不直接回郡城,先到北穆,然後繞路回去。」不然的話,一直有人追殺,他這把老骨頭也禁不住呀。
一听說北穆,白慕雲立馬身子一僵,頃刻,冷冷回道,「我寧可死也踏足北穆一步。」
「你--」烈焰氣結,抬起手想狠狠地扇白慕雲一巴掌,然而手到空中時,卻停了下來,遲遲沒有落到白慕雲的臉上。
空氣凝固了幾分鐘後,烈焰長長地嘆了口氣,道,「那我們就直接回郡城好了。」
見白慕雲沒有反對,烈焰不禁又問,「為什麼你走到哪里都有人知道呢?」
白慕雲搖搖頭,他也是百思不得其解,為了避開那些人,他已經盡可能地選擇偏僻的路徑了。烈焰能找到他,他一點也不疑惑,可是其他人……
想到這里,白慕雲忽然眼前一亮,想到花弄影曾經跟他說過一句話--
「我最近遇到了一個奇人,他研究出一種小蟲子,專門負責追蹤,只要我認識的人,就沒有找不到的。」
說著話時,花弄影一臉興奮得意,莫非?
白慕雲匆匆忙忙地在身上翻找起來。
烈焰緊緊地皺起了眉頭,傷得這麼重還亂動,簡直不拿命當命,不過所有的擔憂終究化作一句不解地問話,「你找什麼?」他知道就算再怎麼勸,白慕雲也不會听他的話,不然就不會落到如斯田地。
白慕雲沒有回話,而是繼續在身上翻找著。
最後,他終于在腰牌的絡子上面找到了那個並不起眼的小蟲子,白色的,像毛毛蟲,只是比毛毛蟲小得多,如果不仔細的話,用肉眼根本看不出來。
「這是什麼?」烈焰驚訝地問道,這種蟲子他從來沒有見過。
「千里追蹤。」白慕雲面色凝重地道,他沒有想到花弄影居然如此無情,現在看來,他的行蹤就是花弄影透漏出去的,如此一來,他對于鬼見愁、對于花弄影所有的情意都煙消雲散了。
薛玉鳳是個熱情好客的人,不僅對幽冥極好,對韻音也是如此,那意思好像把韻音當成了幽冥的心上人。
幽冥沒有解釋,韻音也沒有解釋。
第二一大早,幽冥給薛玉鳳留了個張紙條後,就和韻音小狼默默離開了。
紙條上面只是簡短的幾句話,讓薛玉鳳保重身體,毋須掛念他,說他有急事要辦,有機會再回來看他們。
其實,幽冥的心里很清楚,他再也沒有這樣的機會了。
離開榆林鎮,幽冥又折回到梅林鎮。
他回到薛府看了看薛貴和薛帆,然後又到薛程里墳前站了站。
韻音看了看幽冥,小心翼翼地問道,「你還恨他嗎?」
幽冥搖搖頭,淡淡地道,「懶得恨了,沒有力氣了。」
韻音知道幽冥的心里還是沒有完成放下,不然就不會如此說了。
「我們接下來去哪?」韻音小聲問道。
幽冥臉色微變,半餉後仿佛下定決心似的,沉聲道,「我想去後山。」那個地方是他的噩夢,雖然沒有找到甄紅顏,可他還是想做個了解。
來到後山,一眼就看到紅顏冢。
它龐大地立在那里,只是早已沒有了往日的金碧輝煌和威嚴,反而顯得有些殘破和斑駁。
這個花了梅林鎮全體百姓整整一年心血的建築,就這麼荒廢了。
院子里的花已經凋謝了,地下堆積了厚厚的一層落葉,牆壁上爬滿了雜草,四處暗淡無光。
猝然間,幽冥看到恍惚一個熟悉的身影,在拐角的牆壁後面躲著偷看他們。
「誰?誰在那里?」幽冥大聲喊道,他的聲音在空蕩蕩的院子里面來回飄蕩了兩下。
風掛起落葉,呼呼做響,再配上幽冥空靈的回聲,韻音忍不住縮著身子打了個寒噤,這里實在太像鬼屋了,慎人的緊。
就連小狼也嚇得虎視眈眈地盯著四周,仿佛生怕有什麼東西忽然跳出來似的。
「幽冥,是不是你看花了眼,這里哪里有人?」韻音小聲道,一雙眼楮緊張地掃視著四方。
只一眨眼的功夫,那個身影就不見了,可幽冥還是很確定他有看到人。
沒有多想,他急忙朝著人影的方向追了上去。
韻音和小狼怔了半秒,也即刻跟了上去。
等他們追上幽冥時,幽冥的前方已經多了一個人。
那是一個男人,長得方方正正,大概三十歲的樣子。
「紫七,你怎麼在這里?」幽冥一臉驚愕地問道。
韻音頓時暗吃了一驚,原來他就是紫七,那個對甄紅顏忠心耿耿的男寵。
紫七瞪大眼楮盯著幽冥,忽而一臉驚喜地道,「薛峰?真的是你?」
幽冥點點頭,面色一凝,冷聲問道,「甄紅顏呢?」
紫七搖搖頭,一臉黯然地道,「我也不知道,當初慕容遼的人攻來時,我和姑娘一起逃走,可半路上又遇到了那個叫暗影的,我們打不過他,就跳下了湖,然後和姑娘走散了。」
見紫七一臉真切,絲毫不像在說假話,幽冥這才相信了他,可是心底剛剛升起的希望又湮滅了,或許死前他都再也見不到甄紅顏了吧。
「你怎麼在這里?」幽冥不解地問道,看著紫七的眼神也柔和不少。他曾經或許也恨過紫七,可這會恨意已經全都消散了,在韻音讓他幡然醒悟時,還是看到紫七一臉落魄時?他也不知道,也不想追究。
「我想留在這里等姑娘,或許她會回來也說不定。」紫七小聲道,已沒有了往日的囂張氣焰。
「她不會回來的。」幽冥沉聲道。
紫七搖搖頭,激動地道,「她會回來的,她舍不得丟下我。」
幽冥沒想到紫七對甄紅顏居然如此忠誠。
韻音忍不住道,「如果她要回來她早回來了,你何苦在這里浪費光陰,自欺欺人?」
她的話一針見血,刺得紫七的心生疼生疼,就好像傷疤被人無情解開鮮血淋淋。
他捂住耳朵,不由自主地蹲在地上,喃喃自語道,「不會的,她只是迷路了,肯定會回來找我的,他兒子的東西還在我這里呢。」
听到這里,幽冥大步上前,一把抓住紫七的手,揚聲問道,「她兒子?什麼兒子?」他無數次地從甄紅顏的嘴里听到什麼兒子,娘之類的話,可每次問起時,她總是諱莫如深,這一切,他一定要弄清楚,或許這樣就能解開他對甄紅顏的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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