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凜回來後,煙如絲把從雲旺財嘴里挖出來的一切都告訴了他。
「我覺得慕容遼肯定是甄紅顏的兒子無疑,而皇後雲貞才是真正的皇室血脈。」煙如絲為自己這個特大發現感到十分興奮,眼中掩飾不住的是光芒閃閃。
然而慕容凜卻仿佛不以為然,面色凝重異常,隱隱中帶著怒氣,積而未發,「我今天正好找到雲旺財說的那個張太醫了。」
頓了頓,慕容凜搖搖頭,臉上一片肅殺之色,「他知道的也不多,不過有兩點卻足以讓那個妖婦原形畢露。」說到妖婦兩個字時,他幾乎是咬牙切齒,眼眸中充斥著猩紅的殺氣,能將一切吞噬。
煙如絲微蹙眉頭,她知道慕容凜嘴里的妖婦就是指太後,可卻不明白他的怒氣從何而來,難道只是因為太後的狸貓換太子?
慕容凜陰沉的臉越發寒冷,就像冰天雪地時忽然又開始掛起呼呼的北風,「原來當初那個妖婦以張御醫妻兒父母的性命要挾他,要他將她四個月的生孕說成三個月,而且張御醫還很肯定地說她懷的是個女兒。」
煙如絲愣了會,目瞪口呆地揚聲道,「你懷疑太後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你父皇的?」只有這樣才能解釋為何太後非要更改孕期,只是宮闈之內,管制甚嚴,太後是怎麼和別人私通的呢?孩子又是誰的?雲貞是否就是那個孩子呢?
「這個賤人,竟敢背著父皇做出這等苟且之事,我定要將她碎尸萬段。」慕容凜一掌重重地拍在椅欄上,氣得七竅生煙。原本他還打算無論如何,看在父皇的名字上饒太後一命,可現在在他心里太後已是必死之人。
煙如絲咋舌不已,這事想想就覺得荒誕,皇帝的妃子居然和旁人暗通款曲,這要是被百姓知道,皇室的臉面就丟大發了。
「你打算怎麼辦?」煙如絲拉過慕容凜的手,緊緊地握住。
慕容凜看了看煙如絲,擠出點勉強的笑意,心中的怒氣稍稍平復了下,略一沉思,道,「為了顧全父皇的顏面,此事只能密而不發,我看必須悄無聲息地把太後先解決掉。」萬一事情敗露,她當著文武百官的面胡言亂語可該如何是好?
煙如絲點頭表示贊同,「確該這樣。」
「等安寧的生日過後,我就密密地把她處置了。」到時候慕容遼肯定會讓安寧嫁給柳墨,只要安寧跟柳墨離開郡城,這里的一切紛爭就與她無關了。
太後畢竟是安寧的親生母親,如果她知道實情會不會恨凜呢?煙如絲暗嘆了口氣。
「殺她之前,一定要撬開她的嘴,奸夫不能留。」慕容凜恨恨地道。雖然他知道奸夫十有*是雲毅,可是他也不想錯殺好人,最好有確切的證據,另外慕容遼並非皇室血脈之事,還要雲毅出來作證,這樣才能叫滿朝文武心服口服。
晚飯前,姚師傅的女兒來凌雲閣報道了。
「奴婢姚紅霞,參見王爺、王妃。」姚紅霞畢恭畢敬地行禮,只是說到奴婢二字時稍有停頓。
「抬起頭來。」煙如絲輕聲道,開始細細打量姚紅霞,豐腴身材,麥色皮膚,顯得格外健康,細眉大眼神彩飛揚,大鼻闊嘴,鴨蛋臉面,粗獷中透著精細,見之忘俗,教人感到格外親切。
想到剛才姚紅霞說話時,語有生硬,顯然是有些不習慣,煙如絲略一些也就明白了。在廚房里做事,姚紅霞的父親最大,又都是下人,她自然不用奴婢奴婢地稱呼自己,到這來,是有些不習慣。
煙如絲兩靨笑意暈開,眼楮形成好看的月牙狀,聲如絲竹清脆繞耳,「在我身邊當差,可不用老是奴婢前來,奴婢後,你說著不習慣,我听著也不順耳。」
素縴心猛地顫動兩下,臉上露出幾分不自在的顏色。在煙如絲面前,她一直是自稱奴婢的,還只當煙如絲十分喜歡,以往韻音老是我我地說,她還有些頗不以為然,如此听言心里忐忑不已。
王妃為何沒跟她說過同樣的話,卻跟姚紅霞說,莫非王妃不喜歡她,喜歡姚紅霞,還以為韻音當了郡主,她就能成為王妃身邊的貼身大丫頭了,可這姚紅霞一來,恐怕她就……這樣一想,素縴心里很是不快,看姚紅霞的眼神也有些忿忿。
沒想到王妃這麼好相處,果然是人美心也美!姚紅霞燦然笑道,「王妃果然與眾不同,那我就斗膽了。」
煙如絲唇角飛揚,滿意地笑笑,轉而望向慕容凜,似在問他覺得怎麼樣。
「你喜歡就好。」慕容凜言笑晏晏,溫柔得像春天里的清風,閃到了姚紅霞的眼楮。
王爺不僅長得跟傳聞中不一樣,連性格也截然不同,跟王妃真是郎才女貌,很是般配。姚紅霞心內偷偷言語。
沉吟片刻,煙如絲皺了皺鼻頭,道,「紅霞這個名字未免于你有些不配,不如改做挽霞吧,挽取挽留之挽,你看如何?」
姚紅霞忙磕頭謝恩,道,「多謝王妃賜名,只改了一個字,立馬從俗到雅了。」
「你倒有巧思,挽字如神來之筆,又頗有動態,還帶著人味,極好。」慕容凜含笑夸贊道。
煙如絲得意地開懷而笑,道,「那當然,也不看我是誰?」
慕容凜煞有介事地點頭,沒有絲毫取笑的意味,惹得煙如絲高興的中倒有些不好意思。
王爺和王妃真是相愛!挽霞暗暗嘆道,眼中滿是羨慕。素縴愣愣發呆,不知在想些什麼。
煙如絲忽而道,「凌雲閣偏殿還有好多空房間,素縴,你和挽霞挑兩間,都搬過來住吧。」如今韻音已是郡主,小狸和小狼還在那里住著,如果挽霞和素縴也住在靜怡館,怕有些擠。
「是。」素縴不喜不悲地道,搬到凌雲閣,她當然高興,可是一想到以後要跟姚萬霞朝夕相對又覺得很不開心呢。
「對了,挽霞,你今天就不用過來當差了,好好地熟悉下凌雲閣的環境。」煙如絲笑著吩咐道。
姚萬霞忙謝恩,素縴的心卻又是一顫,更加不是滋味,悶悶不樂地帶著姚萬霞出去了。
「挽霞才來,很多事不明白,不像姐姐跟了王妃這麼長時間,了解王妃的習慣,以後就麻煩素縴姐姐多照顧了。」姚紅霞笑容可掬地道。
素縴暗自冷笑一聲,陰陽怪氣地道,「姑娘剛來王妃就親自賜名,可見王妃對姑娘的重視,哪里還用我照顧?只怕我以後還得靠挽霞姑娘多提點了。」
姚挽霞一滯,自然听出了素縴話中的挖苦之意,只是她很納罕,不知到底哪里得罪了素縴。
「不過我還是得警告姑娘一句,在王妃身邊當差可比不得廚房,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關乎著王妃的聲名,姑娘可得千萬小心。」素縴面色冷峻,故意拿喬。
「多謝素縴姐姐提醒,挽霞銘記于心。」姚紅霞微微低頭,真心誠意道。才到凌雲閣,她不想把關系高僵,雖然不明白素縴為何對她頗有敵意,可她還是決定坦承謙恭對人。
見姚萬霞並不因煙如絲寵愛便生嬌,對她還十分敬重,素縴心里才些微順了點。
「我看素縴好像有點不開心的樣子。」煙如絲不解地擰著眉心。
慕容凜望著門口方向,喃喃道,「素縴心思細膩,這本是好事,只恐太過敏感,想多了,想歪了,希望她不要成為第二個小荷。」
「素縴才不會,」對韻音推薦的人她很有信心,煙如絲笑著地按了按慕容凜的頭,揶揄道,「你呀,就是喜歡疑神疑鬼,簡直比我有過之無不及。」
「正因為如此,所以我們才是天生一對呀。」慕容凜順勢而說,抓住煙如絲的手放到嘴邊親了起來。
「現在是大白天。」煙如絲小聲提醒道。
「我知道啊!」慕容凜理所當然地道,接著無辜地眨了眨眼楮,「我又沒有要干什麼。」
敢故意給她下套?煙如絲兩腮鼓鼓,一把揪住慕容凜的衣領,怒氣沖沖地道,「現在是我要干什麼,你沒有反抗的權利,只能接受。」說完,她就跨坐到慕容凜的腿上。
慕容凜眼中閃過一道精光,嘴角勾起得逞的笑容,開始佔領主位,反吻著煙如絲。
驚覺上當,煙如絲用力推著慕容凜,房內春色蕩漾……
今日的陽光格外明媚,暖暖的又是美好的一天。煙如絲睜開眼楮時,已經是辰時二刻了。慕容凜上朝還未回來。
懶懶地伸展腰身四肢,煙如絲滿足地笑笑。果然不用當家就是好,可以睡懶覺,不過說起來,她最近好像特別喜歡睡,許是梅林鎮受傷還未休養好,又去勞累奔波去了南錫,還施展了大型隱身術的緣故。
听到窸窸窣窣的聲音,在外等候的挽霞和素縴馬上端著東西進來了。
「王妃早。」素縴笑著道。
怎麼才一個晚上,素縴好像變了不少,比以前愛笑了,也開朗多了。不過到底是好事,煙如絲也沒有多想。
「還早?再過個時辰,就要吃早餐了,你看,太陽都老高了,我呀,就是個十足的懶鬼。」煙如絲自我調侃道。
素縴有些發愣,不知該如何接這話。姚萬霞卻笑了起來,道,「可見王妃是有福之人,這天底下,多少人想睡到自然醒都不能。」
「就你會說話。」煙如絲笑得格外燦爛,這樣的日子和以前江湖漂泊時確不能同日而語,雖然以前更自由,可和心愛的人廝守在一起、為美好的未來奮斗,比自由更重要,況且現在的她也很自由,只是自由的形式有些改變而已。
素縴訕訕地抿了抿嘴,頃刻笑容滿臉道,「王妃今日穿什麼衣服?」
「就綠白相間的那件夾層長裙。」煙如絲想都不想地道。
素縴從衣櫃里取出衣服,幫煙如絲穿上,嘖嘖贊道,「這衣服穿早王妃身上格外好看,生機勃勃又不過分奢華,還保暖,現在這個季節穿再合適不過,果然王妃的眼光比我們好。」
伺候煙如絲洗簌完畢後,素縴又開始幫她梳頭,從始至終,挽霞只是端著盆子在那里呆呆站著,完全插不上手。
「挽霞,在凌雲閣當差,可還習慣?」煙如絲隨口問道。
挽霞癟癟嘴,道,「倒沒有什麼習慣不習慣的,只是比廚房活少多了,我總覺得辜負了王妃每個月給的月錢。」
煙如絲忍俊不禁,「還沒見過你這樣的?竟惶恐月錢太多,活太少?」
挽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呀,就是做奴才的忙碌命。」
煙如絲不同意地道,「你可別這樣妄自菲薄,人生變化無常,豈能知未來如何?況又不是你單單拿那麼多,大家都這樣呢,不必多想。」
「我知道了,謝王妃關心。」
看了看鏡子中的自己,簡單的發髻,卻又極其雅致月兌俗,素縴的手藝不比小荷的差,煙如絲不禁贊道,「要是離了你可怎麼好?怕我每天就只能披頭散發,做個不修邊幅的瘋子了。」
素縴大喜,樂呵呵道,「只要王妃不嫌棄素縴笨手笨腳,我可是要服侍王妃一輩子的。」
一輩子何其長?煙如絲笑著打趣道,「那怎麼行?難道你還不嫁人了?我還想著給你找個好婆家呢?」
素縴忙搖頭,道,「不,不,我永遠留在王妃身邊。」
煙如絲淡淡地掃了掃素縴,不冷不熱地道,「我和挽霞去郡主那看看。」
挽霞上前扶住煙如絲,兩人不緊不慢地走了。
素縴一臉懊悔,用力地捶了捶自己的腦袋。王妃肯定是誤會她了,以為她妄想做王爺的妾侍,糟了,糟了,該怎麼跟王妃解釋呢?刻意說的話,王妃會不會更加懷疑她呢?
才走到門口,就听見韻音輕輕的嘆息聲。
煙如絲攥了攥眉心,側身對挽霞道,「你先回去吧,我自個進去。」
推門而入,便看到韻音愁眉不展地歪在榻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怎麼了?有什麼不開心的事?」煙如絲上前,關切問道。
「絲絲。」韻音訝異地起身,怎麼她都沒有察覺有人進來呢?
煙如絲自顧自地在另外一邊坐下,疑聲道,「可是因為白慕雲?」
韻音點點頭,又搖搖頭,「也不完全是。」
「還在想幽冥?」
韻音搖搖頭,又點點頭,愁眉不展道,「其實我心里早就放下了,他生前的時候,我就知道自己對他已經沒有了兒女之情,有的只是朋友之義,可是後來經過薛玉鳳一家的事後,也不曉得為什麼,心里就老是想起他……」
「你這是因愧疚使然。」沉吟會,煙如絲開口,一針見血。
韻音愣了愣,既而嘆了嘆氣,道,「也許吧,因為我沒能好好安葬薛玉鳳他們,可是我自己也知道,我對他們並沒有這個義務,所以……」
「所以你又覺得或許你還沒有真正的放下幽冥,可能心里還是喜歡他的?」
煙如絲一語中的,韻音激動不已,「對,就是這種感覺,很矛盾,很復雜,連我自己都糊涂了,到底對幽冥是朋友之義,還是愛慕之情,或者兩者兼有。」這事困擾她很長時間了,每每想起,總是郁結于心。
「你想不想見幽冥一面?或者見見你就能解開心結,弄清楚自己到底是怎麼想的。」煙如絲小聲問道。
韻音面有掙扎之色,曾經她是想過很多次,可是又不知在恐懼什麼,抗拒什麼,總想逃避,可現在想想,又覺得煙如絲的話很對。
「絲絲,那就麻煩你了。」
煙如絲抿嘴一笑,道,「我們之間,還需這種客套的話嗎?只現在青天白日,今天太陽又這麼烈,還是等晚上再說,戌時二刻我來找你。」
「甚好。」
想起白慕雲,煙如絲又忽而憂心忡忡,道,「那白慕雲呢?你對他是什麼感覺?」
韻音面露虹霓,少頃又升起幾分怒氣,不悅道,「他二姨嫌我配不上他,什麼感覺又有什麼關系呢?」
煙如絲心里有些悶,像脹著口氣,怎麼都吐不出來似的。提起白慕雲,韻音就滿臉羞澀,小女兒作態,分明是對白慕雲已然動心,且情意不淺。
想到這里,煙如絲不禁扼腕不已。不該給他們制造那麼多單獨相處的機會,她早就應該想到,韻音既然會喜歡幽冥,那麼就極有可能會喜歡白慕雲。
看了看韻音,見她似乎在回想什麼,臉色一會赧然微笑,一會氣憤不已,一會又黯然神傷,煙如絲越發擔憂。韻音已經深深陷入進去而不自覺,看來她想勸也是勸不了的。
罷了,罷了,感情的事還是順隨心意。煙如絲暗嘆了口氣,想著等幽冥的事解決後,還是把韻音和白慕雲的心結解開,不敢他們最終是在一起,還是不在一起,起碼不要是因為誤會而錯過。
兩人又閑聊了會,煙如絲正準備回凌雲閣時,小狼和小狸進來了。
小狸臉上閃著興奮的光芒,眼眸灼灼有力,好像正期待著什麼,而小狼卻淡淡地,還帶著幾分輕蔑之色。
煙如絲啞然,說起來小狸相當于人類的十六七歲,而小狼怕才十二三歲,但很多時候,小狸倒比小狼更像孩子。
小絲絲,我要和小狼比斗,已經過了一個月多了。小狸跑到煙如絲面前,搖動著尾巴,興沖沖地道。
煙如絲這才想起當初的一月一比試的約定,模了模小狸的毛發,嘴角噙著促狹的笑,「你確定能打得過小狼?我看他好像還是比你強耶!」
小狼得意洋洋地抬起頭顱,高傲地看著小狸,十足的挑釁。
小絲絲,你怎麼可以幫著那頭蠢狼說話呢?我才是你的寵獸呀!小狸委屈巴巴地盯著煙如絲,又扭頭怒氣沖沖地瞪了小狼一眼。竟敢跟他搶絲絲,慕容凜他打不過就算了,區區一頭蠢狼,也敢在太歲頭上動土?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好了,你們要打也去院子里打,別把韻音的房間搞得亂糟糟的。」煙如絲側身對韻音道,「走,我們去院子里看免費的戲。」
一狼一狐狸怒目對峙,小紅、剪秋,還有聞風而來的挽霞、素縴,以及年紀尚小又比較清閑的小廝丫頭們都跑過來圍觀。
小狸暗暗對自己道,絕不能輸,這麼多人看,要是輸了面子都丟完了。
相對于小狸的緊張嚴肅,小狼就顯得輕松得多,上個月的比試他可是輕而易舉就贏了,這才當然也不會例外。
「剪秋,你說是小狼會贏,還是小狸會贏?」第一次看到這種場面,小紅顯得很興奮。
剪秋搖搖頭,輕聲細語道,「不曉得。」
挽霞大膽猜測道,「我想應該最後勝利的應該是小狼,上個月也是他贏的,你們看,他長得可比小狸高大多了。」
素縴輕蔑地看了看挽霞,在她心里和小紅剪秋這種外面剛買來的丫鬟搭話,總覺得有*份。
「看小狸氣勢洶洶的樣子,修為應該增進不少。」韻音笑著道。
煙如絲頷首,微微一笑,「這次的比試肯定比上次精彩得多。」觀小狸的樣子,它的幻術應該已有小成,他本是幻狐,天生會魅人心智;不過小狼也很努力,又出自靈山,天賦高于常人,也不可小覷。
驟然間,小狸高高躍起,張牙舞爪地朝著小狼撲去。小狼猝不及防,臉上被小狸抓了道深可見血的傷口,不過小狼也不是省油的燈,騰空急速一轉,將小狸重重地甩到底下,結實地悶哼了聲。
第一回合,不分上下。眾人叫好聲一片。
小狼抬起爪子擦了擦臉上的血跡,冷冷地看小狸一眼,瞬息大聲怒吼,攻向小狸。小狸動作雖然敏捷,閃過了小狼的第一次攻擊,可到底力量上弱于小狼,被小狼一記掃尾狠狠地扇到身上,火辣辣地疼。
小狸吃痛地呲牙咧嘴,恨恨地瞪著小狼,愕然間又變得柔和起來,墨黑色像深邃的夜空,卻泛著星辰般的光芒,淡淡的、醉人的。
到底有所進益了,想來過不了多久就能幻化成人形了。煙如絲勾唇一笑。
小狼勢如破竹的攻擊忽然停頓下來,定定地看著小狸出神,就仿佛沒有靈魂的尸體,僵化在那里。
小狸得意的笑了笑,趁機直奔小狼的頭部,就在他快要一舉抓得小狼頭破血流時,不知道人群中哪個大喊了聲,「小狼,加油!」
愣神的小狼幡然清醒,身子一抖,只覺右邊霎那痛不可遏,小狼已經整個扒在他臉上,第二道鋒銳的爪子欲要落下。小狼心驚如浪,倒下就地開始翻滾起來。
煙如絲暗道聲「不好,小狸又要輸了」。
其他的人卻並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半數人一個勁地為小狸吶喊,另三分之一的為小狼吶喊。因小狸在王府的時間長些,故而他的擁護者比小狼稍為多些。
小狼知道小狸的纏攻厲害,想要光憑力氣把他撕扯下來,恐怕不易,就算能夠,只怕那個時候自己已經是遍體凌傷了。但是,他也知道小狸有個弱點,那就是容易眩暈,所以才當機立斷,倒地滾動。
果然,小狼才滾動了三圈後,小狸就頭昏眼花,手腳發軟,不由自主地松開了小狼。
趁此機會,小狼一舉將小狸拿下,同時心有余悸。虧得有人出言提醒,不然他就輸了,看來他真是小看了小狸,以後的訓練更要艱苦了,有個對手時刻虎視眈眈地盯著自己,他是半點都大意不得。
半餉後,小狸清醒過來,意識到結果無精打采地耷拉下耳朵,在煙如絲宣布勝利者的聲音中,他惡狠狠地掃了眼那個如及時雨發出聲音的方向。
煙如絲安慰地按了按小狸的頭,道,「別氣餒,等你的迷幻術練得再好些,就是有外人提醒,也不打緊。」
嗚嗚嗚,還是小絲絲關心他。小狸感動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可憐巴巴地看著煙如絲,咕噥不停。
夕陽西下,彎月升起,夜幕終于降臨。
韻音眼楮一動不動地盯著沙漏,等到快戌時二刻時,緊張得發抖。
「韻音。」煙如絲左右一看,見四下無人,輕輕摳門,小聲喊道。
韻音身子猝僵,愣了會匆匆地去開門,看到慕容凜和煙如絲同來,疑惑地挑了挑眉,「絲絲。大哥?」
「凜怕有什麼事,所以跟著過來了。」煙如絲無奈地剜了剜慕容凜,嘴角懸掛著幸福的笑容。
韻音恍然,為煙如絲感到高興時,心里又難免生出絲酸澀,「快進來。」
把煙如絲和慕容凜迎進來後,韻音把門闖緊緊關上。
煙如絲從域戒中拿出銅錢紅繩,又另外準備了些黃符,黃符上面都是些奇奇怪怪的字,韻音和慕容凜都不認識。
白黃符燒成灰燼後,煙如絲就把那些灰裝進了木質杯子里,然後倒滿了水,接著閉上眼楮,右手按著中指,運出黃色的鬼氣,皆集中在中指上。這次她要施展兩個法術,一個是戰魂咒,一個是現身咒。
「著」,煙如絲暗自大喝一聲,把鬼氣揮灑到符水中,那原本渾渾濁濁的符水馬上變得透明清澈,其中燃盡的紙灰仿佛冰塊般融化不見。
怎麼和上次幫大哥招呼不太一樣呢?韻音暗自納悶,卻沒有多問。
慕容凜是第一次看見這種詭異的場景,不禁吃了驚,雖然他已經去陰間走過兩趟。
「忍著點。」煙如絲小聲道,趁著韻音還未明白何事時,抬起她的左手食指,快速地取出弄兒送給她的匕首,在韻音的指頭上一劃,接著拿出個用人骨制成的杯子裝了小半杯血。
完畢後,煙如絲仔細叮囑韻音,「待會我進入坐定狀態後,你就到我旁邊來,閉上眼楮開始默念幽冥的名字,急著要叫原名薛峰,一直不停地念,同時腦子里要拼命回想他的樣子,知道嗎?」
因為幽冥死了很長時間,招魂魂魄不像初死者那麼容易,她不得不借助韻音的力量才能完成。不過幸好她的馭鬼術已經進入了怨靈品階,不用呆呆他們幾個幫忙了,還有幽冥葬得不遠,就在城外,也用不著去墳頭那。
韻音重重地點點頭,一臉的惴惴不安,她心里滿滿地想著幽冥,完全沒有感覺到來自手指尖的疼痛。
「對了,我是坐在你右邊,還是左邊?還有,怎麼知道你進入了坐定狀態?」韻音驀然詢問。
煙如絲恍惚地笑笑,仔細解釋道,「坐我左邊,因為幽冥要從右邊進來,不能擋住他。等看到我頭上冒出白煙,整個身體被黃色的幻氣圍住時,就是進入坐定狀態了。」差點把這茬給忘了,幸虧韻音問了句,不然哪是招魂呀,怕是招風。
慕容凜自覺地閃到旁邊,恐招魂中間有外人打擾,高度警惕地注意著四周的情況。
盤膝坐下,閉上眼楮,煙如絲臉上一片莊重蕭索之色,宛若北風凜冽。默念了兩遍招魂咒後,她就開始催動著鬼氣,心頭那團黃色慢慢地向四周發散,頃刻,如同汗珠,從她的皮膚里滲透出來,然後像煙霧般彌漫在周圍,緊接著她的頭頂開始霧霧昭昭。
韻音急忙坐到煙如絲左邊,開始不停地喊著「薛峰」兩個字,同時回憶著和幽冥相處的點點滴滴,從初識驚為天人,到慢慢芳心暗許,到結伴同行,到榆林、梅林、郡城,到他死前最後一次來找她,到她將他埋葬,畫面似地一幅幅閃過她的腦海。
慕容凜靜靜地坐在一旁,等待著幽冥的到來。然而半餉過去了,只油燈閃了閃,另外再吹了陣陰風,然後就什麼都沒有了。
煙如絲訝異不已,一般人只要還未投胎,最多默念百遍他的名字,就能將其魂魄招來,怎麼這次……她恐怕已經念了不下三百遍了,還半點動靜都沒有,可是她偏偏能感覺到幽冥的魂魄,肯定還沒有投胎,這是怎麼回事呢?
要不要讓呆呆他們去陰間查看查看?這個想法才剛剛形成,煙如絲就搖頭否定了,呆呆他們絕對不能再踏足陰間,不然修煉多時的修為就功虧一簣,又要從頭開始了,看來只有她親自去陰間跑一趟了。
煙如絲剛睜開眼楮,慕容凜就過來了,關切問道,「怎麼樣?」
「不行,叫不來,我得去陰間看看。」煙如絲搖搖頭,滿臉沉重。
韻音豁然睜眼,驚愕地道,「這是為什麼?難道幽冥已經投胎轉世了?」
煙如絲抿抿嘴,決然否定,「絕不可能,如果他真的投胎轉世了,我是無法感知到他的氣息的,可是我剛召喚他的魂魄時,明明可以感覺到他還在陰間。」
難道是在陰間出了什麼事?韻音擔憂地看了看煙如絲,遲疑道,「絲絲,要不然算了吧。」
「那怎麼行?我做事從來不會半途而廢的。」煙如絲知道,如果不把這個事情做個了解,韻音心里永遠會有個疙瘩,不管她最後和白慕雲在一起也好,還是伯隱,或者其他人,這個疙瘩必然會影響到她的幸福。
「可是,我更不想你為了我去冒險。」韻音急聲道。上次去陰間救呆呆他們幾個,絲絲和大哥就差點沒有回來。
「沒事,只是去陰間看看,很快就回來。」煙如絲按了按韻音的手,給了她一個安心的笑容。
「我跟你一起去。」慕容凜臉上一片堅決之色。
「不行,你得留在這里做護法,要是萬一有什麼人忽然闖進來可怎辦?」煙如絲拒絕道。
慕容凜薄唇輕啟,以不容置啄的口吻道,「你一個人去,我不放心。」
忽而,他的耳朵一動,呵斥道,「誰在外面?」听似低沉的聲音中夾雜著強大的斗氣,如狂風將房門卷開,門口赫然站著個人。
赫然吃驚,煙如絲和韻音同時失聲道,「是你?」
躊躇兩秒,白慕雲走了進來。他左思右想,還是決定來跟韻音說清楚,坦白他的情感,問問她的感覺,所以趁夜過來了,卻不想才到門口就被慕容凜發現了。
「你怎麼來了?」韻音上前問道。
「我……」看了看煙如絲和慕容凜,白慕雲欲言又止,再看到屋內的怪異,不禁詫異地挑起眉梢,問道,「你們在做什麼?」
慕容凜靈機一閃,道,「正好,他來護法,我跟你去陰間。」雖然他不曾和白慕雲正式結交過,但是從煙如絲的口中,他就知道白慕雲是個可以信賴的人。
「他?」煙如絲掃了掃白慕雲,心里滿是疑雲。凜不是一向很愛吃醋的嗎?怎麼偏偏對白慕雲就這麼放心?難道他看出來白慕雲喜歡韻音嗎?
「我願意幫忙。」白慕雲微微笑道。且不說因為韻音,就他和煙如絲朋友的關系,他就必須幫這個忙,況且說起來煙如絲還是他的表妹呢!
煙如絲倒是不覺得有什麼,只怕韻音不高興,「你覺得怎麼樣?」
猶豫了片刻,韻音道,「好。」如果將來真的和白大哥在一起,這些事也不應該瞞著他,反正她和幽冥之間是清清白白的,怕什麼呢?
無暇跟白慕雲解釋過多,點上兩盞生命燈後,煙如絲和慕容凜和衣躺在地上,煙如絲開始默念離魂咒。這次倒比上次容易得多,不一會,他們的魂魄就離開了身體。
因為煙如絲事先給白慕雲灑了點符水,這會他可是看得一清二楚。他從來不相信什麼鬼神之說,這次所見簡直顛覆他的世界觀。原來真的有鬼,真的有陰間,真的有冥王。
走過人間道,入了陰陽們,煙如絲和慕容凜終于到陰間了。
煙如絲並沒有急著尋找,而是拿出張符咒,咬破手指滴了三滴血在符咒上,然後閉上眼楮,嘴里念念有詞。
頃刻後,那張紙開始飛起來。
「走,跟上去。」煙如絲拉著慕容凜的手,急匆匆地追過去。她剛才念的是尋魂咒,不過這種法咒施展的前提是她必須認識死者,知道死者的真正名字和出生地,然後把名字和出生地寫在符咒上,滴上她沾有鬼氣的血。
符紙在前面飛,煙如絲和慕容凜在後面飛,大概過了一刻鐘,符紙驟然停了下來,然後開始瑟瑟發抖,最後疲軟無力地掉在地上。
「怎麼回事?」慕容凜不解地問道。
「應該是這里有靈氣很強的鬼,符紙不敢貿然進去,我看幽冥肯定在里面。」煙如絲抬手一看,「冥王殿」三個大字赫然懸掛在上面。
原來是冥王故意刁難,怪不得!煙如絲為難地皺了皺眉,冥王是神,就算她和凜加起來在他面前,也不過是滄海一粟,恐怕冥王一根手指就能將他們解決,怎麼辦?
理智告訴煙如絲此時應該趕緊離開,回陽間,可是想起韻音,她又有些猶豫。
幾秒後,她沉聲道,「我們馬上回去。」
然而,煙如絲話音才落,耳旁就傳來一陣哈哈笑聲,「怎麼才來,就要走呢?」
那聲音興奮中帶著詫異,嘲弄中夾雜著陰郁。慕容凜和煙如絲同時暗道聲不好,緊接著他們就驟然定住了,他們的身體就好像雕像一動不能動。
就在煙如絲和慕容凜滿心疑惑時,大門猝開,他們的魂魄便如扯線的風箏,急急地往里面飄。
等到他們可以活動自如時,已經到了冥王殿的大堂內。堂上坐著個人,長得極為妖嬈,正笑眯眯地看著他們。
「你是冥王?」這是煙如絲的第一直覺,話才說完,她就發現自己竟能動了。
「你們膽子可真不小,兩次闖入陰間,從陰間帶走三個小鬼,這次還敢闖入冥王殿。」冥王似笑非笑地道。
慕容凜往前走了兩步,將煙如絲攔在身後,冷冷道,「你想怎樣?」冥王果然不愧為大神,修為深不可測,只怕神劍在手,也未必能抵擋他,不過他既為冥王,想來也不能隨便殺人,畢竟他們還未死,不歸冥王管轄。
冥王聳聳肩,道,「不想怎麼樣,只是請兩位過來聊聊。」
慕容凜哼了聲,譏諷道,「冥王就是這麼請人的?果然有大神風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