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掃了跪拜在地上的一干人一眼,臉色陰沉得可怕。
跪在地上的人除了桃子都不知道是為了何事,這花廳里是這麼多主子都在,那紅姨娘還用剪子抵著大夫人馮氏,眾人這心也蹦到了嗓子眼,大氣都不敢出一聲,等著主位上範老夫人的發話。
「大膽的奴才,居然敢做出在口脂里下毒此等下作的事情來。」範老夫人厲聲喝道。
這是要把錯甩在他們下人的身上。
「老夫人,饒命。」一干人這下心里都有了數,是那口脂里下了毒,他們平時采買的采買分發的分發都會接觸到那口脂,于是眾人都磕頭,「奴婢沒有,奴婢沒有,請老夫人明察。」
範老夫人揚眉,「狡辯,你們一個個口口聲聲是說自己沒有,說我冤枉你們了?如今,這口脂出了問題而且都是經你們的手的,害得十二少爺胎死月復中,要我如何信你們?」
眾人臉色刷的一下變白了,磕頭求饒,「奴婢沒有,沒有啊,老夫人饒命。」
「我範府也不會冤枉好人,你們都給我好好想想,有沒有哪里出過什麼紕漏,有沒有哪里不對勁的地方,只要能揪了歹人出來你們自然也就是沒事的。」範老夫人放輕了語氣,手指撥著手腕上的佛珠,眼楮定在那管事娘子的身上說道,「你負責采買的?」
先威嚴點出事情的嚴重性,又軟和保證,恩威並施,**抬頭輕輕看了一眼範老夫人。
「回老夫人的話,是的。」管事娘子陳二家的恭恭敬敬地回道。她是馮氏的陪嫁丫頭,配給了府里那賬房陳家的二兒子,成了親也留在馮氏身邊當個管事娘子,日子也過得十分的舒暢。
範老夫人見她五官端正,頭發梳得一絲不苟,干干淨淨的給人一股子爽利的感覺,看來是個辦事麻利的。于是問道,「這口脂是你采買的,你可是有什麼話說?」
「回老夫人的話,府里的胭脂水粉都是奴婢在七色坊采買的,采買回來的時候也是點數交給負責管理的人,這幾年府里的胭脂水粉一直都是奴婢一手采買的,從來也沒有出過什麼問題,而且紅姨娘這樣的口脂,府里也是有其他姨娘用同一樣的,奴婢實在是不明白,怎麼就紅姨娘的口脂出了問題。」陳二家的說完深深磕了一個頭,「請老夫人明察。」
陳二家的輕輕松松表達了自己的立場和疑惑,這胭脂水粉她只負責采買,回來後就交給負責的丫頭,然後丫頭再根據各個院子的人分發的,這分發的人是不歸陳二家的負責的。
「你是負責分發的?」範老夫人眼楮掃向葛三家的,問道。
「是,奴婢是負責分發各院子的胭脂水粉。」葛三家的低著頭回道。
「你可有什麼話說?」
「回老夫人的話,紅姨娘的口脂是奴婢親手交給她的丫頭的,奴婢是從陳二嫂子那接的口脂,有時候,陳二嫂還沒回呢,這領的人就在奴婢那排著隊等候了,陳二嫂子很多次點了數給奴婢還幫著奴婢分發呢。老夫人,奴婢從來沒有半點非分之想,也沒有要害紅姨娘之心。」葛三家的徐徐回道。
這葛三家的與陳二家的的一樣也是馮氏的陪嫁丫頭,嫁給家生子葛家的三子,那葛家的三子是範家大老爺身邊的小廝,葛三家的聲音清脆,說的話也是事實,這各個院子的丫頭婆子的胭脂水粉是按例定額分發。
可是主子們,姨娘們就都是由丫頭來領的,于是每次到了分發的日子,很多時候領的人都早早地就在她那等著了,她若是下手眾目睽睽也無從下手。
「你呢?」範老夫人看向桃子。
「奴婢桃子,是伺候姨娘丫頭,姨娘的口脂都是奴婢每月從葛三嫂子那領回的,姨娘房里的物件也是奴婢看管的,奴婢伺候姨娘向來都是盡心盡力,不敢有什麼不軌之心。」桃子說罷,磕了一個頭,「請老夫人為姨娘做主,小少爺死得好慘。」
桃子生的眉眼秀氣白淨,說的話也是秀秀氣氣的,她是家生子,她老子娘已經給她尋了戶人家定了親,就等她到了年紀就出府成親的,她不至于對姨娘有什麼異心,沒得還要賭上自己的將來,不劃算。
「奴婢負責打掃姨娘的房間,可是奴婢從來都不會踫姨娘房里任何東西的。」葉子也是說的誠誠懇懇。
四人說下來,似乎都有嫌疑,也都沒有異樣,清清白白與她們都沒有關系。
余下的其他丫頭也都是說得很清楚,她們沒有下毒也絕無下毒之心。
「是不是你們收了人家的銀錢,所以給姨娘做的手腳?」範老夫人一一掃向她們,「你們一個個都說跟自己無關,那誰能證明?真要動手腳,只要一個不留意,就可以偷梁換柱。」
「老夫人,奴婢沒有,奴婢沒有。」一干人人磕頭否認,頭磕在光潔光滑的地板上咚咚作響。
範老夫人喝了一口茶,對著他們又說道,「你們一個個都給我好好想想,真的沒有任何異樣嗎?就是最近的這幾個月,一絲異樣都沒有?」
眾人冥思苦想也想不出一點的端倪來,只能搖頭求饒。
「來人,拖出去打,打到他們招為止。」範老夫人沉了下臉,接過秦媽媽遞過來的熱茶,輕輕撥了撥茶葉。如果真是一筆糊涂賬,那就從她們四個中挑一個出來吧。
秦媽媽和李媽媽忙轉身出了花廳,招了數個壯實的婆子進來,一干人被婆子拖到了外面的院子里,啪啪打板子的聲音響了起來。
「老夫人,饒命,奴婢真的沒有,真的沒有做。」外面一干人淒厲地哭喊著。
範老夫人如老僧入定一般置外面的聲音如不顧。
明雅四兄妹緊張地看著馮氏的脖子,好在紅姨娘也沒有再下手,這脖頸上傷口的血跡已經凝固了,紅姨娘也是仿若不聞,繼續保持著那個動作。
**站在兄妹之中,微微扭頭看了一眼範明玉,嘴角微微一彎。
等範明玉感覺到她的目光,看了過來,**對著她微微一笑然後收回了目光垂眸。
外面淒厲的哭喊聲,並著外面呼嘯的寒風,範明玉突然涌起一股奇怪的感覺,就覺得自己像是一張大網給網住了,猶如是被獵人盯著的獵物一般,逃無可逃。
花廳里的人沒有人出聲,明雅兄妹雖是擔心馮氏的傷勢和安危,可也沒辦法。
「老夫人,老夫人,奴婢想起來了,奴婢有話說。」哭喊聲中冒出一聲叫喊聲。
老夫人示意了一下秦媽媽,秦媽媽走到走到門口打開了門,對著遠院子里的人大聲說道,「帶她進來。」
說罷兩個婆子,架著被打得吃牙咧嘴的桃子走了進來。
「老夫人,老夫人,奴婢有話說。」桃子匍匐在地上臀部的裙子已經被鮮血染紅了,仰起頭看向範老夫人說道。
「說。」範老夫人皺眉看著她。
「奴婢想想還是覺得蹊蹺。」桃子強忍著杖責的痛,咽了咽口水說道,「奴婢最近的幾個月每次去給姨娘領胭脂水粉,回來的時候都會踫上六小姐的丫頭綠瑩姐姐。」
六小姐範明玉?範老夫人和房里的人閃著眼楮都看向範明玉。
範明玉心一緊,忙搖頭,手里的錦帕捏得絲緊。
站在範明玉身後的綠瑩往前走了一步,看向桃子說道,「桃子,你可莫要血口噴人,回來的時候踫上我了,你就懷疑到我的頭上來了?這每月那日去領那胭脂水粉的不知道有多少來?一路來,你難道就只踫到了我一個人?你倒是說說踫到的有多少人?」
桃子無懼地扭頭對視著綠籬,「綠瑩姐姐,你可莫要否認,當時你還說著姨娘的口脂跟奴婢用的就是不一樣,每次還從我手里拿過去看了一看的。」
「我可是當著你的面看的,有什麼不可的嗎?」綠瑩反問道。
「可是口脂是經了你的手的,那麼你也就有嫌疑。」桃子簡直是瞪著綠瑩說的。
「綠瑩你和綠籬兩個可是伺候六小姐的丫頭,是六小姐的貼身大丫頭,什麼好東西沒有見過?這見著姨娘的口脂就如此驚愕?」範老夫人鎖著眉頭看向綠瑩問道。
這下可好,扯上了六丫頭身邊的丫頭了。
**垂眸,是嘛,也不用自己出手就已經扯上範明玉身邊的人了,再加上于麗珍母女,這才夠有看頭嘛。
「老夫人,奴婢只是好奇看了一眼,沒有做別的什麼。」綠瑩朝著範老夫人跪了下去,辯解說道。
「桃子,她真的每次都會跟你討要了口脂看?」紅姨娘突然開口問桃子道。
「嗯,是的姨娘,她每次踫到我,都會夸姨娘的口脂好。」桃子忙不迭地點頭。
「好奇?為何每次都要看?」紅姨娘冷眼看向綠瑩,問道。
「奴婢沒有做別的,姨娘……」綠瑩搖頭否認。
「真的嗎?」紅姨娘冷冷說了一句,眼光卻是看向于麗珍。
「奴婢真的沒有,姨娘……」綠瑩繼續搖頭。
「二夫人,你這是記恨那次妾身害得十一少爺生病了嗎?」紅姨娘無喜無悲地看向于麗珍,問道。
只像是在陳述一個事實,就那麼定定地看著于麗珍,等著她的回答。
于麗珍這听得事情跟明玉有了關聯,這正是驚愕呢,沒有想到這紅姨娘又把話扯到了自己的身上。
「紅姨娘,你可不要含血噴人,當日的事情已經過去了,母親也發了話不可再提,你這個提出來是要把髒水往我身上潑嗎?」于麗珍皺著眉頭,語氣很不善。
「哈哈哈,十一少爺的生病已是我說過我沒有,早知你們容不得我肚子里孩子知道如今這樣的結果,我當時就該一盆冷水潑下去。」紅姨娘淒厲一笑,悔不當初。她一心只為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能謀得一個容身之所,可惜他們確是連活命的機會都不曾給那苦命的孩子留!
那也是範家的血脈啊!怎能狠心如斯!
「紅姨娘,既是事情和我母親無關,那是不是可以先放了我母親。」範明雅看著紅姨娘,盡量讓自己的聲音放柔。
听得範明雅的話,紅姨娘面上有一絲的遲疑,卻終是沒有松手。
「紅姨娘你先放我了我,你產後身子虛弱這樣是堅持不了多久的。」馮氏也盡量用商量的口吻和紅姨娘說道,「當著老夫人的面,我保證不追究你的冒犯之意。」
感覺脖子上的剪子松了松,馮氏繼續說道,「我體諒你是喪子沉痛,我也是幾個孩子的母親,你的痛,我懂的。」
「事情若查個清清白白,恐怕是要花些時間的,你不如坐在旁邊看著,老夫人在這里,定是會給你一個交代的。」馮氏繼續勸說。
紅姨娘沒有動,可是臉上已經是有了松動,因為她也是撐著身體,這麼一出,她也是怕的,這冷汗是早已汗濕了她的背心。
馮氏听得紅姨娘的呼吸漸漸地平穩了,沒有開始那般急促了,于是慢慢地抬手慢慢地握住了紅姨娘拿剪子的手。
看得旁邊的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這紅姨娘若是萬一發了飆,這往下狠心一扎,那就是會血濺當場了。
明雅緊緊地握著明婷的手,兩姐妹手心全都是汗眼楮緊緊地盯著紅姨娘和馮氏兩人,一動都不敢動。
馮氏把紅姨娘拿著剪子的手慢慢地移了開來,見紅姨娘沒有發狂,也沒有反對她的動作,馮氏心底輕輕吸了一口氣,然後扶著紅姨娘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朝李媽媽吩咐說道,「去沏杯參茶來。」
紅姨娘一沾到椅子上,一下就跌坐了下去了,全身如抽去了所有的力氣一般,臉色更加蒼白,額頭的汗水一下濕透了頭發。
「母親。」範明雅忍不住低聲喚了一聲,馮氏朝她輕輕搖了搖頭。
明雅這才按捺了想要撲過去馮氏身邊的想法。
範老夫人見著馮氏月兌了險,心里也松了口氣,眼楮如利刃一般地看向紅姨娘,當下立即就聲色俱厲說道,「當了姨娘,膽子倒是大了不少了,我看這範府怕是養不起你這般膽大包天的奴才了,先前我是看著你為範家孕了一個孫子的份上,讓你在秋水居好好養著,到時給你尋門好的親事,也算是全了你的苦勞了。沒有想到你倒是大膽如斯了起來,連當家主母都敢拿著剪子刺了起來,若是再縱著,下次是不是要拿刀子捅我這個老太婆了?」
範老夫人這話花廳里的人都听得明白,這是擺明了要跟紅姨娘秋收算賬。
一番話直接把紅姨娘拍死,前是看著她生了一個孫子的面上,讓她在秋水居坐月子,如今她如此一鬧,是坐月子都別想在範府里坐了,既然紅姨娘敢對當家的主母動手,那後果也是她得承受的。
紅姨娘置若未聞,接過李媽媽端來參茶低頭喝。
範明雅和範明婷兩人走到了馮氏身旁,畫眉機靈見馮氏月兌險了就把早已請來的大夫帶到了花廳。
見大夫來了,範老夫人也沒有再說。
大夫給馮氏割破了皮的脖子上了藥,包扎好,然後又開了藥這才收手說沒什麼大礙,眾人這才徹底松了口氣。
「母親。」範明雅忍不住落淚。
「我沒事,」馮氏笑著對著範明雅安慰笑了笑,然後長長舒了一口氣,手把錦帕拽得死緊,差一點,自己差一點就沒命了,倒是沒有想到平時這柔柔弱弱的紅姨娘發起瘋來,也是下得了狠手的,想到前那危險的一幕,馮氏的雙腿還發顫。
待大夫走了,紅姨娘又喝了兩口參茶似乎這才活了過了一般,抬頭看向怒火直冒的範老夫人,如死灰一般的臉上突然勾起一抹淒美的笑,「妾身早是將生死如不顧了,不過今日老夫人若是不給我一個交代,那我就自殘在這里,妾身若是沒有活著走出這院子,自是有人拿了妾身那剩余的口脂和妾身的血書送去那京兆尹府衙的。」
**听得眉心挑了下,沒想到自己只是提點了一句她口脂的通草,讓她鬧大了來,卻不想她還能想出了這樣的後手為自己留了一條後路,看來還是有幾分謀算的。
不過……**在心里搖了搖頭。
听得紅姨娘的話,範老夫人只覺得兩眼發黑,額角的太陽穴突突的直跳。
範明玉很陰地掃了一眼紅姨娘,眼眸閃過一絲疑惑,然後頷首,微垂著眼眸,垂在身側的手不知覺地拽進了衣袖。
坐了一會,馮氏緩了神這才眼楮含恨掃了一眼于麗珍母女。好狠毒的母女,她可不認為這樣事情是那丫頭綠瑩做的,既然能扯到那丫頭身上,那事情局勢跟她們母女月兌不了干系,她也不認為範明玉一個僅十二歲的女孩能想出來的,做得出來的,這事肯定是于麗珍那賤人做的。
報官!範縝兄弟幾人見到馮氏月兌險也是放下了心,可是一听紅姨娘準備了後手報官,範縝幾人臉色都變了,這要是傳出去,身為範家兒孫他們兄弟幾個臉上都不好看。
範老夫人黑著臉,伸手揉著眉心。
報官,報官!範老夫人眼楮如狼一般看著紅姨娘,恨不得把她撕成了碎片,可是她又不能動她。
這若是報了官,這官府一插手,這事是捂都捂不住,事情查不查清楚,對于範老夫人夫人都已經沒多大了關系了,查清楚了又怎樣?那死去的孫子又不能復活。可是查出來了,難免又要拖上幾個人下水,看著樣子勢必是會把二房的六丫頭和于麗珍給拉下水了。
所以在範老夫人看來,還是就這麼不了了或讓丫頭頂罪乃為上策。
她年紀大了,事情到底是怎麼樣的,她還是心里有個數的,反正這口脂一事是這範府的人做的手腳,而這範府的下人是沒有那個膽子去謀害一個姨娘肚子里的孩子的,他們沒有那麼大的膽子,至于外面的人是不會範府的一個姨娘下毒。
「好,好,好。」範老夫人看著紅姨娘連著說了三個好字。
紅姨娘迎著她的目光,沒有半分退卻示弱的意思,含有幾分咄咄逼人的意思在里面。
「好,你既然是要查個明白,那你也得給我時間,這樣一來二去的牽連的人是不少,既是要查,那就查個水落石出!」範老夫人不得讓步,采取迂回戰術。
「老夫人向來是公正的,妾身相信。」紅姨娘給範老夫人戴了個高高的帽子。
當著三個兒媳,這麼多的孫子孫女在場,範老夫人自然要那臉皮的。
範老夫人眉心跳了跳,眼楮怒視著那綠瑩,「你,可是有什麼話說沒?」
「老夫人明鑒,奴婢沒有。」綠瑩磕頭。
「把她和桃子一起拖出去打,打到招為止。」範老夫人半眯著眼楮喝道。
幾個婆子應了一聲把兩人拖了出去。
听得外面的啪啪的杖責聲,外面的哭喊都慢慢弱了下來。
不久之後,有婆子進來稟告說,「老夫人,幾個丫頭都暈了過去。」
「用冷水潑醒了,就不信她們不開口。」範老夫人沉著臉,厲聲說道。
「是。」婆子退了出去。
听得外面的聲響,微微抬眸看了眼坐在主位上輕輕撥著手腕上佛珠的範老夫人,**微微蹙眉。
如此打下去,會有人忍不住屈打成招的。既是扯上了範明玉,**就覺得此事肯定是跟範明玉月兌不了干系了,只是……範明玉她何時也變得如此心計深沉,縝密了?
她前輩子會釀酒,而且釀的都是好酒。
這輩子習了醫術。所以,她更加明白,要把那通草的粉末融入了那口脂,肯定是不易的,就如釀酒,加一位材料進去,口感就有很大的不同。這通草的氣味要掩蓋,還要讓用的人聞不到味道,這肯定得很專業的師傅才能做到!
**瞥了一眼垂眸的範明玉,往前走了一步,抬頭看向範老夫人夫人說道,「祖母,如此打下去也不是辦法。知道的,是說我們範府對下人要求嚴格,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們範府是苛責下人呢!」
「祖母最是慈善,這打下去,他們挨不住會屈打成招,他們若是心有不服,日後反咬一口,祖母這一生的慈善之名恐是要被污蔑了。」**輕聲說道。
範老夫人眼楮看向**,「七丫頭可是有法子讓他們招?」
這打下去,打死了幾個奴婢倒不是什麼大事,這奴婢的生和死還不是他們主子的一句話,哪個府每年都會死幾個奴婢,可七丫頭說的話,也是有理的。
「孫女看來啊,這他們也是挨了罪,孫女就想啊,我們範家的下人最是循規蹈矩的,他們都打得暈過去了,也沒有松口。」**臉上帶著憐憫,「孫女就想,是不是那外面有人故意陷害我們範家呢?」
「七佷女說的也是有理的。」馮氏也點頭贊同看向範老夫人說道,「母親,不若找那胭脂鋪子的掌櫃來問問話。」
紅姨娘不是口口聲聲說那通草難以融入那口脂里嗎?那這邊府里一個個都咬緊了牙關,不松口,那就從外面來吧。
**見馮氏接了話去,于是不再開口說話。
「胭脂鋪子掌櫃的?」範老夫人問道。
「是的,那陳二家的和葛三家的跟了兒媳那麼多年,為人兒媳自然是信得過的,兒媳看著她們也不像是說謊,紅姨娘說那通草是難以融入那口脂里,兒媳想那不就得要找知曉的人才能做到嗎?」馮氏越說越覺得這一招比較有可能,「兒媳看著想,是不是那口脂出了什麼問題呢?」
範老夫人想了下,吩咐秦媽媽,「去把那胭脂鋪子掌櫃的請來吧。」
「是。」秦媽媽應了一聲,忙讓人去請。
既是要去請外面的人來,範老夫人也就讓外面打板子的人也住了手。
一個個都被人抬去了花廳旁的房間里,各個打得皮開肉綻。嘴里不停地哼哼。
範老夫人眼楮看向範縝幾個孫子,說道,「你們回去吧。」
範老夫人的意思是這後宅的事,男人沒事不用攙和。至于幾個孫女嗎,小孫女明月不在,在場的幾個年紀也大了,能學點就學點吧,以後嫁了人,也要掌家,管理後院,要管下人的。免不得以後都要踫上如此的事情。
「是,祖母。」範縝幾人躊躇了片刻,行禮都退了出去。
「母親,您歇口氣,喝杯茶。」見到事情定了下來,這馬氏走了過去,給範老夫人斟茶,揉肩,伺候得很是順手。
「母親,您啊也別擔心,誰會謀害這範府的小少爺,依兒媳看,定是那黑了心肝的人見得我們範家上下和樂,嫉妒著呢。」馬氏輕輕揉著範老夫人的太陽穴,輕聲說道。
這也說的事實,雖說的是別人嫉妒,見不得範府好,可範家的三位老爺如今都在京城任職為官,尤其是二老爺範言志回京來晾了幾個月後,就到了工部,還是從三品,這剛過而立之年就有如此的政績,肯定是有人眼紅的,那政見不合的陷害家眷也是有的。
于是範老夫人也長長吁了一口氣,若是外面的人下的手,那就好了!
**微微彎起了嘴角。
這馬氏倒是想得很遠,政見不合的人對範府後宅下手!如此,她也不必提醒範老夫人去請那胭脂鋪子七色坊的掌櫃了的。
**抿笑看了一眼馮氏,虧得她接上了自己的提示。否則還得自己費口舌說服老夫人去請那掌櫃的。
**是讓蘇嬤嬤打听了那口脂是那府里的管事娘子在七色坊買的,自己就給黃媽媽去了封信。
等了一盞茶的功夫,那七色坊掌櫃的被人請了來。
「鄙人劉利見過老夫人,幾位夫人和小姐。」那七色坊的掌櫃——劉利進門行了一個大禮。
見著老夫人,幾位夫人與小姐,劉利臉上沒有怯弱,進退有度,臉上掛著笑容,讓人觀之可親,說話的聲音也很是親和,讓人心生好感。
**看了他一眼,忍不住嘆了一聲,不愧是京城排名第二胭脂鋪子的掌櫃,一見就是個八面玲瓏的。
「掌櫃的,你可是明白今日請你親自來一趟範府的目的?」馮氏看著劉利說道。
「鄙人是不知。」劉利拱手,笑著回道,「不過,七色坊是做生意的,只要夫人,老夫人有什麼要求,七色坊會滿足的。」
劉利說著客套寒暄的話。
「這可是出自七色坊?」範老夫人把擱放在桌上的口脂拿了起來,示意給劉利看。
劉利抬頭看向範老夫人手里的口脂。
範老夫人把口脂遞給了秦媽媽,「給掌櫃的仔細辨認一番。」
劉利見到了馮氏脖子上的傷,又見到花廳里的人一個個臉色很嚴肅,這下又要他辨認那口脂,心里也有了一絲疑惑,不過到底是見過風浪的,面上一點都不顯,伸手接了秦媽媽送到面前的口脂,低頭仔細看了那裝口脂的盒子,又打了開,低頭細細聞了下,這才看向範老夫人點頭,「回老夫人的話,這口脂確實是出自七色坊。」
「你確定?」範老夫人端著茶杯攏了攏茶葉,反問了一句。
「確定。」劉利點頭。
「大膽。」範老夫人把茶杯啪的一掌拍在桌上,「居然敢在口脂里下藥,毒害我範家子孫。」
範老夫人說得那一個聲色俱厲。
劉利心里突了一下,拱手說道,「老夫人,我七色坊自開業來,就是老老實實地做生意,從來沒有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來,老夫人的話劉某不敢苟同。」
「不承認?那還是我範府污蔑了你不成?」範老夫人問道,「我就讓你心悅口服。秦媽媽,把大夫請進來。」
後來有那杖責的奴婢,所以範老夫人吩咐秦媽媽先沒讓大夫回去,後那受了杖責的人,都掛了傷大夫倒不好查看傷勢,但是把脈是否受了內傷,又是開藥的,這就一直耽擱在府里,也還沒走。更是听得那通草是不易混進去的,範老夫人也就留了一個心眼,沒有想到還真是用得上了。
「見過老夫人,夫人們,小姐們。」大夫隨著秦媽媽走了進來,朝範老夫人行了一個禮。
「大夫,還請看看這口脂里可是有什麼異樣。」範老夫人開門見山,指著那劉利手里的口脂朝大夫說道。
「麻煩大夫了。」劉利遞了口脂過去,還拱了拱手。
那大夫打開口脂聞了聞,眉頭蹙了蹙,抬頭看向範老夫人說道,「這口脂含有一味通草,這通草有孕之人聞得久了會小產的,照著這口脂里的通草的分量,若是天天涂抹,這三到四個月,那有孕之婦就必定流產……」
大夫說得很是詳細,紅姨娘也是面上一曬,她可憐的孩子.
範老夫人點了點頭,「大夫,那請問那通草若融入這口脂,是易還是不易?」
大夫又低頭聞了聞,搖頭說道,「通草的味道有些特殊,若是一般的人就如此這樣混了進去,一般的人是能聞出不一樣來的,不過這口脂里通草的味道極其微弱,若要做到如此,想是在做這口脂的時候就混了進去,而不是做好了後來混進去了,而且在做的時候混進去,這也定要嫻熟的師傅才能做到的.」
「大夫,這些都是你猜的吧,所謂隔行如隔山,你莫要胡亂猜測.」劉利皺著眉頭說道.
「劉掌櫃的,隔行是隔山,但是這要去這通草的味道,是不易的,就如同制藥丸,若加一位藥進去,還要掩蓋其味道是一樣的道理,在我等醫門中,這一般的制藥師傅是做不到那樣的.」大夫不慌不忙地反駁了回去.
「謝過大夫,辛苦你了。」範老夫人朝親媽媽點了點頭,遞了一個眼色。
親媽媽親自把大夫給送出了花廳。
「劉掌櫃,你可還有什麼話說?」範老夫人等大夫走了,這才看向劉利開口問道。
「老夫人,劉某還是那一句話,七色坊從沒做過傷天害理之事。」劉利拱手一禮,提出了自己的疑惑,「我這七色坊出的胭脂水粉不知多少,若真要對貴府有什麼不滿,那這那麼多的口脂,每個月多少的勛貴人家都會從七色坊采買不少的胭脂水粉,為何就單單範府的就出了紕漏呢?更何況,七色坊與姨娘近日無仇遠日無怨,怎麼會對姨娘下手呢?七色坊在生意場上有不少的對手,這說不定是對手故意栽贓陷害,還請老夫人明察。」
听得那大夫說的話,劉利快速地看了一遍花廳里的人,他是極善察言觀色之人,目光看到那紅姨娘的時候,看著她的臉色和身形,前又听得老夫人說七色坊謀害範府的子孫,又听得那大夫說的話,前後一想,自只推測出紅姨娘必是失了孩子坐月子之人了。
于是快速地想到了其中的疑點。
話雖是那麼說,可是劉利腦袋飛快地把七色坊的幾個技術精湛的師傅過了一遍,想到一個人近來幾個月的行為,眉頭幾若不可察地皺了下。
範老夫人抓住了他臉上的那一絲異樣,接過了秦媽媽重新倒的茶,低頭抿了一口,慢慢說道,「劉掌櫃的意思,是我範府冤枉你了?」
劉利沒有回話,算是默認了範老夫人的意思。
範老夫人看了他一眼,「既然如此,那就報官吧。就說七色坊做了有毒的口脂,害得我那苦命的孫兒一出生就死了。」
說罷還用帕子拭了拭了嘴角。
劉利平靜的臉色這才變了,一報官,不管這罪怎麼判,他們有沒有下毒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以後七色坊別想在京城立足。
雖是京城位居第二的胭脂鋪子,可出了這麼一茬事來,他們是很難在京城混下去了,這京城什麼沒有,還能少一個七色坊嗎?若被對手給知道了,還不趁機火上澆油,把七色坊給打壓了!
可是這事他真的是不知情,而且七色坊從來都是注重那聲譽的,如此傷天害理的事情是不會做的,可是他不做,不代表別人不會!
「老夫人還望三思。」劉利躬身說道,「這怎麼就姨娘的口脂出了錯呢?我想若是真的是我七色坊的責任的話,那這口脂怎麼到姨娘手里的呢?」
劉利又拋出了一個疑點來。
「不瞞劉掌櫃,府里凡是能接觸那口脂的,都被打了板子,好些個被打暈了,也沒人認。」範老夫人看向劉利說道。
劉利手微微彎了下,慢慢成拳,打暈了也都沒人招,所以,是七色坊的問題了?
劉利想了想,像是做了一個決定說道,「如此請老夫人讓人七色坊走一趟,讓那李師傅過來一趟。」
七色坊,技術最好的就是李師傅了,能夠如此做得如此天衣無縫讓人難以察覺的也就那李師傅了。
已過了午時了,秦媽媽見到花廳的人都是正襟危坐,于是提示範老夫人說道,「老夫人,多還沒用午飯呢,這一去也要花些時間,不如先吃了飯再說。」
「罷了。」範老夫人罷手。
這個時候她哪有心思吃飯啊。這弄不好,那紅姨娘勢必會鬧到衙門去,雖是說今日她沒有命出去,可是沒有一個交代,沒得她哪天又魔障了,跑去衙門報官可是怎麼辦?本來是想讓那七色坊背黑鍋,可是這劉掌櫃不是給吃素的。
秦媽媽見範老夫人沒有什麼胃口,既是範老夫人沒有胃口,幾位夫人和小姐肯定是不會離開去吃飯的,于是吩咐了馮氏房里的丫頭喜鵲和畫眉去拿了些點心和瓜果,給主子們墊墊肚子先。
那李師傅很快就被請了來,三十開外,五官不甚出色穿著一緋色的衣裙,行走之間裙裾流動如飛花,給長相普通的她也增添了幾分風韻。
進了花廳,盈盈行了禮。
劉利轉身,一巴掌就揮了過去,「吃里扒外的狗東西。」
李師傅被打愣了,也怒了起來,雙目圓睜地看向劉利,「掌櫃的,我可是忍你很久了。」
「你自己說說。你都做了什麼好事。」劉利把口脂丟了過去。
李師傅伸手,接了,低頭一看,臉色刷的一白,「這個……」
劉利一看他的臉色就知道自己的猜測是沒有錯的,于是抱拳對範老夫人說道,「老夫人,此等狼心狗肺的東西,不是我七色坊的人了,要報官還是要私了,經听尊便。」
技術是精湛,可是做出如此下作的事來,七色坊是萬萬不能再留她了,留下是禍患,東家那,他親自去說個明白。
「掌櫃的。」李師傅帶著驚色看向劉利,見他臉色嚴肅,沒得商量的神情,心里急了。
這自己就這麼丟了飯碗,她是技術好,可是因為那事而被開除的話,她是女子,那她以後都莫想在這個行業混了。
「你為何要害我的孩兒?」紅姨娘起身,眼眸如地獄來的厲鬼一般看向朝李師傅,一步一步走了過去。
「我沒有要害你的孩兒啊。」李師傅心里一緊,警惕地看著紅姨娘,看著她手里那血跡已經干了剪子,這心就砰砰地跳了起來,舉著那口脂搖手,「我只是按客人的要求做了了幾盒而已。沒有要害你啊。」
「可是,已經害了我的孩兒。」紅姨娘雙目森森看著她,問道,「是誰,誰讓你做的?」
「我不認識她是誰啊,只是按她的說的把那通草混到里頭,別讓人察覺。」李師傅搖頭說道。
「不知道?」紅姨娘赤著雙目,說道,「那你給我孩子償命吧。」
那陰森森的目光,就如同要吃了李師傅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