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天。
天色灰蒙蒙的，華燈初上，卻沒有從前的明艷動人。炫目的光暈連成一圈，困在其中的整座城市好似迷城，置身其中的所有人都走不出去，而且惶然無覺。
東邊有些霧氣，籠罩著「城堡」前方的整座山頭。
六歲的小女孩坐在「城堡」二樓的人字欄桿上，雙腿朝外，漫不經心地晃蕩著。粉女敕女敕的一張小臉皺成一團，長眉成了毛毛蟲，水靈靈的大眼楮里透著懾人的冷意，肥嘟嘟的小手上吃力地握著一把相對而言龐大無比的鋒利剪刀。
她神色恍惚地望著遠方，口中喃喃︰究竟是蘑菇好吃呢，還是香菇好吃呢……
蘑菇要炖好久，香菇塞牙縫……
蘑菇顏色多，好看；香菇大一點，痛快……
這個問題真難，她想了一下午了，還是想不通。
撇嘴。
陽台上擺著兩盆新買的水仙，小丫頭出其不備地跳起來，嚇得躲在窗簾後面的一群佣人忙嚷嚷︰「小小姐，小心點。宸、宸少爺就快回來了。」
茶縈蹙眉，撂了撂袖子，擺了擺手中的剪刀，道︰「給我退下去！再不走，我就用剪刀戳瞎你的眼楮！剪掉你的命根子！讓你黑燈瞎火的，也上不了你老婆！」
「是、是是。」
「一個個都是結巴！真不知道宸哥哥怎麼會挑中你們？！」她嘟嘴，腳下狠狠踢一踢柵欄，差一點兒被絆倒。
「是是是，我們都是結巴。宸少爺喜歡安靜，所以才挑中我們……」很牽強的解釋，張媽無奈地應付著。就算不結巴的人，遇到這麼個小魔頭遲早會變結巴的。
佣人們象征性地退後了幾步，個個都急得滿頭大汗。這性格乖張的小小姐可是宸少爺的心頭肉，要是摔傷了摔殘了，估計他們一群人都沒好日子過。
卓宸匆忙趕回來的時候，一群佣人正擠在二樓樓道口，擋著路，一個個緊緊相連，活似肉牆。
「早點的時候怎麼沒想到用肉牆堵住二樓的樓梯呢？！」卓宸怒斥。
「宸少爺息怒，是我的疏忽。」張媽帶頭忙疏散了佣人們。
張媽一把年紀，跟了卓家許多年，卓宸自然不好再多說什麼。
但當他看到二樓那個面色慘白，拿剪刀拼命戳著水仙花根的女孩時，他實在壓制不住一腔怒火，一腳狠狠揣在了身邊的臥榻上。踢得紅木制的臥榻散碎了一地。
「宸哥哥，你回來啦？」听到動靜，她警覺起來，揚起手中汁液橫飛的水仙花殘軀，惦著腳尖站在巍巍高樓之上，笑對卓宸，「宸哥哥，大蒜切好了。今晚是吃蘑菇湯，還是香菇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