悶騷王爺賴上門 069 心醉神迷

作者 ︰

先用棉布蘸了藥汁,給她清潔身體,或是為了轉移她的注意力,或是為了緩解她的尷尬,他一面仔細小心的擦拭她的身子,一面講起了藥汁的來源。

「這漿汁,是用‘溪顏草’、‘桃骨果’、‘白魚烏’、‘青桑花’等等十八種神奇藥果研磨而成的……」

此時,君非妾難受至極,連尷尬都顧不上,哪里听得到他在說什麼?只知那冰涼的藥汁敷在身上,能夠減輕痛楚。

那藥汁十分神奇,身體被清理干淨之後,巨癢灼痛立刻減輕,君非妾緊繃的神經得以松弛,頓時就像失去了渾身的力氣,軟綿綿的躺在床上。

「有沒有好過一些?」子隱的聲音淡淡的,就連那絲關切也是淡淡的,明明存在,卻難以捕捉。

君非妾無力的躺著,聲如蚊蠅,「好多啦。」

「再給你敷些藥。」

「嗯。」

痛楚減除,神智恢復清明,君非妾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身體正一絲不掛的呈現在他眼前,不光如此,方才他還一點一點的,從頭到腳給她擦拭身體……登時,臉上燒得滾燙。

「我身上的毒,算是已經完全解了嗎?」。君非妾很不好意思,聲音極輕極輕的問。

「沒有。」子隱道︰「恐怕還需要些時日。」

「嗄?!」君非妾窘迫道︰「那、那我是不是、是不是……還會這麼……癢?」

那他豈不是還要這般的,一點一點的給她擦拭身體?

神吶,換藥就已經夠要命的,如今還要這般如此、如此這般……老天這是在故意惡整她吧?

「你恐怕還要吃些苦頭。」

君非妾苦笑,「我這下,已經把有些人幾輩子的苦頭都吃完了。」

「所幸這些清毒藥泥還算溫和,不會很疼。」

君非妾正欲說話,忽然,感覺到他那蘸著藥泥的手指,輕輕的抹在她的肌膚上,又麻又癢,如遭電擊,方松弛下來的身體頓時又繃緊了。

察覺到手體的變化,子隱忙停下動作,問道︰「是不是弄疼你了?」

君非妾羞得想哭,口齒含糊道︰「沒。」

子隱卻以為她不好意思說,寧願自己咬牙忍耐,便道︰「我這是第一次照顧病人,若有不妥,或者弄疼你,千萬要說出來。」

聞言,君非妾眼眶一酸,淌下眼淚。

他費盡心思,將她從鬼門關救回來,這些日子以來,更是悉心照料,百般呵護,教她如何能不感動?

在她生命最為脆弱的此時此刻,他的真心實意,成了她賴以依存的,一切的一切。

「怎麼哭了?還是很痛嗎?」。瞧見從那纏著眼楮的棉布條下流出的淚水,子隱緊張得手足無措。

「沒。」君非妾搖搖頭,怕他擔心,于是信口胡謅道︰「我想家了。」

他微微嘆息道︰「我現在沒有法子送你回盛京,而你的身體狀況,也經不起舟車顛簸。」

「我知道。」君非妾咬咬唇,道︰「只是想想罷了……我才不要他們看到我這副模樣。」

「別哭,你的眼淚有毒,流到臉上,會……」

「會毀容嗎?」。君非妾一驚,果然覺得沾上眼淚的地方,有些刺痛感。

「你害怕毀容?」見她緊張的模樣,他輕輕笑了。

拉起棉被蓋住她的身體,接著,他一手托起她的腦袋,拆了纏在她眼前的棉布條。

稍微一偏頭,她的臉頰便貼上了他的手掌,他的手上有一層細細的薄繭,還有好聞的藥味。

那是她身體上的藥味。

君非妾不著痕跡的,用鼻子深深的吸了吸,嘟囔道︰「當然怕啦,我雖不求那什麼傾國傾城,可也怕照鏡子的時候被自己嚇死呀。」

用藥汁清潔她的臉龐,又重新給她的眼楮敷了藥,子隱忍俊不禁道︰「好啦,只要別再流淚,你就不會被自己的臉嚇死啦。」

「我是美女。」君非妾嘿嘿傻樂。

子隱點頭笑,「嗯,你是美女。」

君非妾忽然收斂笑意,認真問道︰「子隱,我的眼楮什麼時候才能看見?」

「你很擔心眼楮麼?」

「那倒沒有。」有你在,她還有什麼可擔心的呢?君非妾搖搖頭,齜牙嘿然道︰「我只是想看看你長什麼樣子。」

子隱沉默。

君非妾十分敏感,「怎麼不說話,不願意讓我看見你麼?」

子隱沉吟道︰「我只是在想,你的眼楮,應該很亮很亮。」

「何以見得呢?」

「猜的。」

這般堅強勇敢的女子,一定有一雙很亮很亮的眼楮。

他掀開棉被,繼續涂抹藥泥。

君非妾緊緊抿唇,大氣也不敢喘一個,任由他的手指,輕輕撫遍全身的每一寸肌膚。禁不住的,一陣陣戰栗,體內就像有一團火,燒著她的月復部,燒著她的胸腔,燒著她的咽喉,燒遍他撫模的每一寸肌膚……

人生際遇,真真難以預料,從未想過,她會和一個男人如此親密。

不知他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總之,只要能夠听到他的聲音,能夠听到他的笛聲,得知他就在身旁,無論身體上有多麼疼痛,她都能忍過去。起碼她知道,有一個人一直守著她,從未放棄。

「什麼時候覺得癢了,就大聲叫我,明天,我會早點來幫你涂藥。」

給她換了干淨的綢衣,子隱就離開了房間。每一天,他都有很多事情要忙,做飯,準備各種藥物……

尤其是她昏迷的時候,要掰開她的嘴巴,將藥水一點一滴的灌下去。

君非妾捂著被子,臉頰像熟透了的番茄,腦子里一片糟糟的亂。

門外忽然傳來一聲悶響,像是有什麼東西掉在地上,君非妾疑惑道︰「怎麼啦?子隱?」

久久無人應答。

君非妾以為,大概是有什麼東西被踫倒了,也就沒有在意,經過一早上的折騰,她早已筋疲力盡,沒過多久,沉沉睡了過去。

門外,那人暈死在地,面色寡白,唇上毫無血色,額前汗如珠落——

君非妾一通寒戰,從睡夢中驚醒,然而,眼前仍然一片漆黑,如墨濃重,化也化不開。

也不知睡了多久,方醒來便感覺饑腸轆轆,渾身冰涼,而床邊的火盆似乎早已熄滅。

屋里靜悄悄的,沒有任何響動,整個世界里,仿佛就只剩下了她一個人。

「子隱,你在嗎?」。

一連喚了幾聲,都得不到回應,登時,君非妾心頭涌起一絲莫名的恐慌。

子隱不在嗎?他去哪里了?他不是說,只要她大聲叫,他就可以听見嗎?

「子隱,子隱,子隱……」

始終沒有回應。

倒是竹樓外,風聲如吼摧枯木,譜出哀婉淒絕的曲調。

君非妾蜷縮著身子,冷得牙齒打顫,手里緊緊攥著棉被,默默安慰自己︰子隱只是離開了一下,馬上就會回來的,他是竹樓的主人,一定會回來的……

在悠南山上待了十五年,大多時候,都是一個人練功,一個人看書,一個人散步,一個人享受安靜,一個人聆听風聲雨聲……她以為,她早已習慣了孤獨。

從來不知道,寂寞如此難熬。

「數數吧,從零數到九百九十九,子隱就會回來的。」她給自己編造了一個希望,然後開始期盼。

「一、二、三、四、五、六、七……九十二、九十三……五百零七、五百零八、五百零九……九百九十八、九百九十九……嗯,剛剛數得太快了,再數一遍,再數一遍子隱就會回來……五十八、五十九……三百三十七、三百三十八……」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她越來越冷,越來越餓,數著數著,也不知數了第幾個九百九十九,終于,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也不知是什麼時候,這回連饑餓都感覺不到,只是寒氣穿透了骨頭,冷得她肌骨刺疼。

她這一覺,好像睡了好久,難道子隱他還沒有回來嗎?

「子隱……子隱……」君非妾撐起身體,用力的大喊了幾聲,可是,依然得不到半點回應。

好冷啊,從頭冷到腳,刺穿肌膚,鑽入胸腔,冷入心肺。

子隱離開了嗎,為什麼會忽然離開,如今,她該怎麼辦?

她的世界里全是黑暗,什麼都抓不住,此刻的她,就像是被秋霜打落的,一片殘葉,在蒼茫雲海間飄飄蕩蕩,無依無助。

子隱啊子隱,你去哪了?究竟為何要離開?

君非妾攥緊了指掌,嘴唇咬破出血,也渾然不覺。

她一直都清楚的知道,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人,有義務要對另外一個人好,有誰會照顧誰一輩子?那是多麼沉重的一副擔子。于是,讓自己必須獨立堅強勇敢。

可是現在,她似乎做不到……她惶恐,她害怕,她難過……

子隱為何會忽然不告而別?為什麼?于他而言,她只是個陌生人,他的確沒有任何義務照顧她,可是,可是,可是,可是……

此處乃深山之中,子隱離開後,就只剩下她一個人,眼楮看不見,行動又不便,難道要等死嗎?不!絕不!

爹娘哥哥姐姐都在家里等著她,師傅他老人家說,過段時間還要考她的武功是否有進步,她怎麼能就這麼死在這里?!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君非妾哽咽著,努力抑制,不讓自己哭出來。

這一生,從來沒有過,此刻這般的脆弱無助。

君非妾掀開棉被,不顧身上的傷痛,掙扎著下了床,豈料她的身體,比想象中還要虛弱,再加上受凍了太久,四肢僵硬完全不受使喚,剛踏出一步,便栽倒在地,身上體內各種疼痛難忍。

伏在地上喘了幾口粗氣,咬咬牙,慢慢爬了起來,這回,她先把握了身體平衡,然後才慢慢模索著一步步往前走。

雖然艱難,但總比等死好。

膝蓋猛然一痛,撞上硬物,身體失去平衡,摔倒之時,君非妾下意識伸手抓,卻抓了個空。

呯 !桌椅頻翻。

君非妾卡在翻倒的桌椅之間,口中鮮血直涌,身體也不自覺的痙攣。

難道這次,真的要死在這里嗎?

當此時,門外忽然有了聲響,君非妾還以為是自己臨死前的幻覺,直到有人推門而入,那熟悉的聲音大喝了一聲,「阿妾!」

君非妾兀自呆在那里,那人卻已經沖了過來,將她摟入懷中,斥道︰「你在做什麼?!」

「子隱?」君非妾不敢置信。

「不是叫你不要亂動嗎,為何下床!」語氣里明顯帶著責備,還有一絲緊張與焦急。

「真的是你?你不是走了嗎,你不是不要我了嗎?」。君非妾拽住他的衣襟,哽咽道。

子隱愕了愕,聲音有幾分沙啞,還有幾分微不可察的疲倦,嘆道︰「說的什麼傻話。」

他將她抱到床上,用棉被裹住她冰冷的身體,「你等等,我去添火。」

君非妾拉住他的衣袖,死也不肯松手,「不要!」

子隱干脆坐在床邊,伸手抹去她腮邊的鮮血,「怎麼啦?屋里很冷,你的手都凍紫了……」

「不要。」君非妾哽咽著,說什麼也不肯松手,「你去哪兒啦?為什麼不理我?我從零數到九百九十九,數了好多遍好多遍,你都沒有回來……我以為你走了,丟下我一個……」

他歉疚的道︰「對不起,我有點急事……」

君非妾猛地掙開身上的棉被,雙臂牢牢抱住他的腰,像個受了極大委屈的孩子一般,嗚嗚大哭起來,一時間也顧不得眼淚是否有毒。

「你怎麼可以丟下我、怎麼可以不要我?只有你了,我現在就只有你了。」

望著窩在懷中,像個狼狽小貓咪的女子,子隱一時無聲。半晌,才哽著聲音,開口安撫道︰「我、我會陪著你的,不會丟下你……」

君非妾哭得越發厲害,霸道的道︰「別走,不許走!我不許你走……」

心里的一根弦悄然撥動,顫出柔軟的音符,他忽然感覺到,自己的心跳亂了起來,亂得沒有章法。

他的手掌托住她的後腦勺,輕輕揉了揉,安慰道︰「不走,我不走……」

哭了許久,君非妾才哽咽道︰「真的嗎?真的不會丟下我嗎?」。

「真的。」

「不會騙我嗎?」。

「不會。」子隱極認真的道︰「在你的傷勢沒有好轉之前,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失而復得,她便想一直一直抓住他,再也不放手,「萬一你偷偷走了怎麼辦?」

「呃,不會的。」

「可是我看不見,我的眼楮看不見……你若是偷偷丟下我走了,茫茫人海,我便再也認不出你,找不到你了……」君非妾忽然著急了,想到自己數完了幾十個九百九十九,他還沒回來,想到從別後,再也找不到他,頓時難過得凶猛大哭。

不知是擔心她被凍壞,還是別的其它什麼原因,子隱將她摟在懷中,牢牢抱緊,呢喃道︰「不會的,我保證不會丟下你一個人,要怎樣你才肯相信我?別哭了,你的眼楮不能流淚……」

哭了好一會兒,發泄夠了之後,君非妾隔著棉布抹了抹眼淚,昂起腦袋道︰「除非在你身上烙下印記,我才相信你。」

君非妾突發奇想,只要在他身上留下屬于她的印記,那麼從此後,無論他逃去了哪里,變成了什麼模樣,她都能認出他來。

「烙下印記?」

也不管他同意否,君非妾便自顧在他身上模索起來。

子隱只覺胸前一涼,衣襟竟被她拉開,然後,眼睜睜看她湊過來,嘴唇貼上他胸前肌膚。

瞬間,子隱身軀一僵,驀地,又是一痛。

君非妾霸道而又蠻橫的,在他胸前狠狠地咬了一口!

他是她的唯一,她不能失去他,不能——

唇齒之間,血腥滋味彌漫,君非妾狠了心,直到確信咬在他身上的痕跡已經很深,輕易抹不去,才緩緩松了口。

剛才找不到他的時候,又冷又餓又痛又怕,就像是個被拋棄的小孩,淒惶無助,簡直不知道該怎樣才好。此時,能听到他的聲音,能握住他的手,能感受到他的溫度,真好,真好……

「很疼是不是?」君非妾嬌軀顫抖,一條手臂用力的攬住他的腰身,聲音嘶啞哽咽,「我知道很疼,可我害怕,我怕你棄我而去,我怕有朝一日,即使我的眼楮能看見了,也找不到你……」

子隱渾身肌肉緊繃,胸口牙痕深刻,紅血白肉交錯,卻由始至終一聲不吭。懷中女子像個受傷的小貓,有點兒霸道,有點兒凶惡,有點兒無賴,還有點兒孩子氣,素日里的冷靜沉著全都不再,可以想見,方才她有多無助,有多害怕。

他能夠體會到的,因為他也曾這般無助過。于是,出聲安慰道︰「印記也有了,這下總該相信我了吧?」

是啊,印記都有了,總該信他不會離去吧?可是心里的不安,仍然難以消除,不知為何,總覺得這個男子,太不真實,好像並不存在于這個世界,她抓不住。

「子隱,既然你救了我,給了我希望,就不能再放棄我。」

「當然不會。」

君非妾抬起手,撫上他的胸膛,輕輕撫模著她留下的牙痕,猶豫片刻,方道︰「可不可以不要擦藥,留下它。」

子隱吸了一口涼氣,應道︰「好。」

君非妾顫聲道︰「對不起,我很自私。」

「如果這個印記能讓你安心,那就留著吧。」

君非妾鼻子一酸,忍不住的,眼淚簌簌落下,「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你這樣,會讓我誤以為這一切都是應該的。」

子隱輕聲而笑,聲音有些啞,「既然我救了你,既然我給了你希望,那麼,你就當這一切,是應該的吧。」

「真想看看你的樣子。」這個,從來沒有像此刻這般的強烈。君非妾心中不安,問︰「子隱,我有機會看見你嗎?」。

「只要你別再流淚,很快就可以看見。」

「是看見你嗎?」。

子隱沉默許久,忽然合上雙目,萬分疲憊的道︰「是。」

能否看見他,能否記得他,又有什麼關系?待她傷勢復原,就再不需要依靠他。

君非妾敏感的捕捉到他聲音里的疲倦,忙問︰「子隱,你,你怎麼啦?」

「大約是受寒了,無礙。」

君非妾心中疑惑,想抓住他的手把脈,卻被他不著痕跡的避過。

「你好生躺下,屋里冷,我去添火。」子隱將她放倒在床上,攏好棉被,起身時,發覺她的素手,還緊緊抓著他的衣角。

他輕聲嘆息,「放心,我不會離開的。」

君非妾咬唇,拉住他衣角的手微微顫抖,終究,還是緩緩松了開。

出了門,看天色才知道,原來他竟昏迷了一天一夜,難怪她會哭得那般淒楚可憐,以為他棄她而去。

喉嚨里又干又癢,他捂住口咳嗽了兩聲,再攤開,手里一團污血。

風聲淒冷呼嘯,敲打在門扉上,聲響驚人。

微生子玨卷著雪白狐裘,臥在美人榻上假寐,忽然,听到有腳步聲由遠及近,房門被推開了一半,那人似乎想起了什麼,忙又拉上門,然後,手勁極大的捶門,「十五弟、十五弟。」

微生子玨眉眼未睜,淡淡道︰「進來吧。」

教他進別人的房間之前要敲門,總算沒忘,不過,听到門板 當震響……他的房門,從此苦了。

兩人一前一後進屋,微生子玨抽出手來,揉了揉眉心。

微生子期拉了張小矮凳子,湊過去想烤火,卻發現火盆里的碳,都已經燒得差不多。

這麼冷的天,一個人悶在屋里連碳都不加,看樣子,十五弟果然很不開心。

清雪怕他將自己燒著,連忙搶在他前面去加碳。

「夜深了,十四哥怎麼還不睡?」

「睡不著,來找十五弟說說話。」微生子期情緒低落,嘀咕道︰「就知道你還沒睡……十五弟,你是不是又在想媳婦兒啦?」

微生子玨睜開眼,望著他,有些勉強的微微一笑,「媳婦兒就是用來想的。」

只是不知,君兒現在身在何處,究竟是生是死。

「十五弟你這是在強顏歡笑麼?」

「……」微生子玨疑惑,伸手模了模自個兒的臉,他看起來有這麼淒慘嗎?

「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亂吃東西,搞得肚子疼,耽擱你時間,你媳婦兒就不會不見了……」微生子期難過的抿著唇,唉聲嘆氣,紅彤彤的炭火映照著他滿面愁容。

「是誰告訴你的?」微生子玨蹙眉,似有些不悅。

十四哥目前的心智還是個孩子,怎能叫他為君兒的事自責?況且,此事本就與他無關。

「呃。」清雪正要沏茶,聞言,抬手捂住額頭,囁嚅道︰「主子這幾日精神不太好,十四殿下見了有些擔心,所以……」

微生子期捏著狐裘下露出來的一截衣角,愁眉苦臉道︰「十五弟,你媳婦兒怎麼啦?為什麼會不見?清淺他們都找了那麼久了,還沒找到嗎?」。

微生子玨嘆了口氣,安慰道︰「十四哥,不關你的事,別听清雪的,他就會胡說八道。」

微生子期抿著下唇,幾乎就要哭出來,「都是我不好,害十五弟沒媳婦兒了。」

「十四哥,其實事情是這樣子的……」微生子玨頭很疼,從榻上翻坐起來,斜眼睨著清雪。

清雪啊了一聲,忙道︰「十四爺,關于這件事情啊,我剛剛才知道真相……」

微生子期緊皺眉頭,「什麼真相?」

「就是君兒姑娘為什麼不見的真相。」

「啊?」

為了哄微生子期,清雪開始口不擇言,「其實,是君兒姑娘不喜歡主子,嫌棄主子,所以跟別的男人跑了。」

微生子期張大了嘴巴,驚悚的望著榻上某人,「十五弟,你媳婦兒跟別的男人跑啦?!真的嗎?!」

微生子玨眉頭小跳,瞟了清雪一眼,嘴角抽抽,閉眼往榻上一倒,極其幽怨的道︰「是、真的。」

微生子期一蹦而起,精神一下子抖擻起來,「哎呀,原來是這樣的呀,真的不關我事啊……」

「是啊是啊,不關十四哥的事情,都怨清雪胡說八道……」微生子玨陰陰的瞅著清雪,目光聚焦在他嘴角那一小塊猩紅處,悠悠道︰「清雪總喜歡胡說八道,所以嘴巴生瘡,爛了……」

「啊啊啊啊啊啊……」清雪一听,立即捂著嘴角暴跳起來,心中暗暗罵微生子玨卑鄙無恥——明明是你叫我安慰十四殿下,到頭來,居然拿我嘴角的瘡侮辱人,欺人太甚啊……

清雪傷心飆淚。

某天清早起床,當他發現自己嘴角生了一塊瘡,頓時就傷心欲絕的嚎了一整天——毀容啦,毀容啦,毀容啦!

不就是說他媳婦兒跟別人跑了麼,又不是真的,至于戳他痛處報復麼!卑鄙無恥啊啊啊啊……

微生子玨懶洋洋的捂住耳朵,眯眼睨著清雪,慢條斯理道︰「別嚎啦,你這副公鴨嗓,萬一把狼給招來那可怎生是好?」

太陰損了,專戳他痛處!清雪悲憤欲絕,食指摁著嘴角紅瘡,傲嬌跺腳,嚷嚷道︰「我這就去相國寺,找烏邪大師討點靈藥!」

該死的瘡,太毀形象了。烏邪大師用藥如神,定能讓這爛瘡在天亮之前就消失!清雪哼了一聲,摔門而去,卻听見身後傳來某人輕飄飄的聲音,「請不要侮辱大師的靈藥。」

三更半夜的,為了嘴角的小塊瘡,跑去相國寺,問烏邪大師討藥,這種人神共鄙的事情,恐怕也就有只有清雪才能干得出來。

清雪剛出門,就在院子里迎面撞上了兩人。

清染一把拉住他,幸災樂禍道︰「咦?老四怎麼這副表情?莫不是,又被主子虐了?」

「我很受傷。」清雪捶胸。

「跟著這種主子,怎能一點心理承受能力都沒有?老四你太懦弱了……」清淺語重心長,驀地眼前一亮,盯著他的嘴角,驚嘆道︰「呀,好標致的瘡啊!」

清雪炸毛了,爆粗口道︰「娘的滾遠點!」

清染強忍笑,拍拍他的肩膀,嘆息道︰「洗洗睡吧,別這麼大火氣,小心這邊也長一個。」

再長一個?那還得了!

「別拉我,我要去找烏邪大師。」清雪甩開肩上的爪子,飄然而去。

「老四這是去找烏邪大師治瘡?」

「他有病。」

烏邪大師醫術之精湛,可謂天下無雙,清雪居然為了這麼一丁點小瘡去找他,實在是……有病。

院子里三人說的話,清晰的傳到屋里,微生子期望著塌上一臉倦色的某人,若有所思道︰「原來,清淺他們都很嫌棄十五弟啊……」

微生子玨解釋道︰「他們嘴上嫌棄,其實心里喜歡的緊。」

「那你媳婦兒呢,是不是嘴上喜歡你,其實心里嫌棄你?」

「……」他看起來真的那麼衰嗎?至于君兒,似乎嘴上沒喜歡過他,心里麼,是否喜歡他?天知道。

「十五弟你別惆悵啦。」微生子期安慰起人來有板有眼,「俗話說的好,女人如衣服,月兌了就扔……」

微生子玨听著覺得不對勁,忙抬手打斷,「停。」

微生子期噤聲望著他,一雙大眼亮閃亮閃。

「十四哥,這些話,誰教你的?」

「清雪啊。」

「十四哥,以後清雪說的話,你千萬不要放在心上。」

「為什麼?」

「因為他說的不對。」

「為什麼不對?」

「……」

微生子期重復追問︰「為什麼清雪說的不對?」

今天若不說出個所以然來,恐怕十四哥他是不會善罷甘休,微生子玨輕嘆一聲,道︰「清雪從未有過喜歡的姑娘,哪里會知道,真正喜歡一個人,用一生來珍惜都會覺得不夠,又豈會當衣服月兌了就扔?」

微生子期哦了一聲,恍然大悟,道︰「所以,其實是十五弟你被君兒姑娘當成衣服月兌了就扔唄?」

什麼邏輯……

他的樣子看起來,真的真的真的像是被人甩了嗎?微生子玨抬手撐了撐額頭。

「十五弟,別這樣,我不會嫌棄你的……」

清染二人剛進屋便听見這麼一番話,相視一眼,皆垂首偷笑。

微生子期扭頭看見他們,忙問︰「誒?清淺清染你們回來啦?找到十五弟的媳婦兒了嗎?」。

清淺的目光越過微生子期,望著微生子玨道︰「我們得到了一個消息,不知道算不算是好消息。」

微生子期搶著問道︰「什麼消息?」

「君二小姐派人傳了口信回君府,說是她的師傅有急事找她,于是急匆匆離開了盛京。」

微生子玨睜開眼,問︰「什麼時候的事情?」

清淺答︰「今天早上。」

「是什麼人去君府傳的口信?」

「不清楚,君府的人似乎也都不知道傳信之人的身份。」

「君笑樓派出去找君二小姐的人也都慢慢的撤了回來。」清染盯著他,詢問道︰「主子,咱們還要繼續找嗎?」。

微生子玨沉默不言。

那夜在西門山莊里發生的事情,他都已經調查清楚。西門三少與君非妾同時離開西門山莊,西門三少在大千湖邊被鏡里朱顏所傷,而君非妾卻不見蹤跡。

他仔細看過,大千湖邊的那幾灘血跡,根本不屬于西門三少,若君非妾也被朱顏引到湖邊,那幾灘血……她很有可能身受重傷!

無端端的,哪里會有什麼急事,令她連招呼都不打一聲就離開盛京!分明是、分明是朱顏要殺她滅口。

他們沿著大千湖,往下游找了好多遍,一無所獲。也曾想過,會不會是朱顏帶走了她?可是,朱顏根本就沒有帶走她的必要。盡管如此,他還是夜探了一次八王府。r1jc。

只要有一線希望,他都不會放過。能夠想到的地方,都已經找過,卻始終沒有尋到她的蹤跡。

君兒,你究竟在哪里?

「我覺得,事情還是有點奇怪。」清淺道︰「君二小姐若真是有急事連夜離開盛京,也不會直到半個多月以後才派人傳口信回家。」

清染分析道︰「不過,這樣是不是說明,君二小姐並沒有落到朱顏手里?」

清淺更覺奇怪,「如果君二小姐沒有落到朱顏手中,那麼她現在身在何處?為什麼不現身?難道真的是有天大的急事匆忙離開盛京?」

微生子玨沉默良久,忽然開口道︰「或許,她現在,沒有辦法回家。」為不來我。

半月以來,只要一閉上眼,大千湖邊的那幾灘血,就會在他眼前閃現。忍不住時常在想,她是不是身受重傷,傷得,無法回家?

「誒?你們在說什麼啊?」微生子期站在眾人中間,看看這個,瞧瞧那個,听著他們的話,覺得有些莫名其妙,「君兒姑娘不是嫌棄十五弟,所以才跟別的男人跑了麼?」

十四哥好像已經認定他被人甩了啊,微生子玨嘴角抽了幾下。

清淺低頭偷笑。主子若是真的被人甩了,他們幾個會很歡樂的,尤其是清雪。

「主子,咱們還要繼續找嗎?」。見他出神的在想什麼一直沒有說話,清染出聲問道。

「繼續找。」

如果,她真的重傷無法回家,他更要快些找到她。

只要一想到,或許她現在,正在某個不知名處,受苦受痛,他就難過得要命。

清淺多少有些顧慮,「主子,咱們為了尋找君二小姐,可謂是興師動眾,這樣會不會……」五年前的事情,再不能發生了!

「無論付出什麼樣的代價,我都不會放棄尋找她的下落,直到親眼看見她平安為止。」微生子玨聲音輕輕,卻是不容置喙。

外面寒風刺骨,清雪正在趕去相國寺的路上。

倘若微生子玨知道,這半個月以來,他心中牽掛的那女子,其實一直都在用烏邪和尚的藥療傷,恐怕此時趕去相國寺的,就不是清雪了——

子隱拿著一束臘梅花進來的時候,君非妾已經穿好了外衣,正坐在床邊模索著鞋襪。

「怎麼起來啦?」

「這些日子,晝夜不分的睡了醒醒了睡,頭昏腦脹腰酸背痛,實在難受,想起來走走。」轉眼半月又過,君非妾體內余毒差不多已清理干淨,內傷外傷都在漸漸康復。

子隱將臘梅插在瓷瓶里,稍微擺弄了一下,「也好,只是你的眼楮還看不見,要當心些。」

「是臘梅嗎?好香。」君非妾仰起臉,面朝他的方向,鼻尖微動,嗅到了清幽的香氣。

「是。」俊逸的手指輕輕撥弄著,蕊黃小花粒間的積雪便落入瓶中,子隱道︰「我見臘梅開得好,就去剪了幾枝。」

君非妾坐在床邊晃蕩著兩條腿,面朝著窗戶方向,「子隱,是不是下雪了?」

「嗯。」

「昨天夜里我就听到動靜了。」

其實昨天晚上,她是從床上爬起來,模索到窗戶旁邊,將手伸出去接雪。

「總算下雪了,真好。」君非妾一臉的心向往之,軟語央求道︰「子隱,我想出去玩玩雪,好不好?」

半月以來,子隱將她管得嚴嚴的,這也不行那也不許,完全將她當成小朋友。

然而,令君非妾自己也覺得奇怪的是,她竟然肯乖乖的听他的話,生怕違逆了他惹得他不悅。要知道在悠南山上的十五年里,她可是隔三差五就將下水道人氣得吹胡子瞪眼楮。

君非妾這家伙,向來是軟硬不吃,可是,子隱就是有法子制她,只要他硬起心腸,無視她的撒嬌和要挾,一聲不吭不理會她,她立馬就乖順得跟小綿羊似的。

「外面冷,你的身體受得……」子隱有些猶豫。

君非妾急忙道︰「受得了受得了!天天悶在屋里,都快發霉啦,再這樣下去,我腦袋上就要長蘑菇啦……」

子隱無奈嘆息道︰「真拿你沒辦法。」

這麼說,也就是同意了。君非妾大喜,起身朝他的方向走去,步伐太急,身上穿的又是他的衣裳,長了半截,便一下踩到衣擺,身體往前方栽去。

「小心!」

耳邊傳來一聲低喝,同時胳膊被一只強有力的大手握住,順勢一拉,君非妾就撞進了一個熟悉的胸膛。

他的身上,有一股特殊的馨香,清清淡淡的極是好聞,不是花香,不是果香,既不像是任何一種香料,也不像是某些藥香。

君非妾十分喜歡這種味道,于是,鼻尖貼在他的胸前,貪婪的吸了一大口。

「你瞧瞧你,還說要出去玩雪。」

君非妾跺腳道︰「是衣裳太大嘛。」她自己的衣裳破了,所以,只能穿著他的衣裳。

君非妾挽著他的手臂,催促道︰「咱們走吧走吧。」

「等等。」子隱拿了件披風,將她裹得嚴實,才牽著她的手,帶她下了竹樓,出了門。

他似乎忘了,她現在可以運功,足以御寒。

君非妾默默享受著他的關懷,小手握著他的大手,跟隨著他的腳步,那令她心醉神迷的幸福,在心間徐徐流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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